“淅瀝瀝……”
細雨如簾。
朦朧雨霧彌漫天地，也讓跪在洞府門前的纖細身影變得模糊。
谷如松出現在席幽月身邊，低聲勸道：
“師尊是為你好，我曾經去過空縫秘境，里面實在太過危險。”
“席師兄……”
“他已經走了！”
席幽月雙膝跪地，頭顱低垂，任由雨水打濕衣衫，一聲不吭。
“唉！”
谷如松見狀只能無奈搖頭，邁步離開。
越下越大。
暴雨如瀑。
地面變得泥濘，溝渠被水流充塞填滿，草木飽飲后越發旺盛。
跪在地上的人影搖搖晃晃。
洞府內。
“師尊。”
谷如松低聲詢問：
“師妹已經跪了足足七天，這么長時間不吃不喝，先天也受不了。”
“她愿意跪，那就一直跪著吧。”朱居冷哼，揮袖走向靜室。
半個月后。
“師尊！”
谷如松匆匆奔來，面色慘白：
“師妹昏死過去了！”
朱居背負雙手立于陣盤之前，聞聲雙眼輕顫，面上浮現復雜之色。
一個個……
都是這么不省心！
“罷了！”
他輕揮衣袖，把兩件東西拋給谷如松。
“人各有命，就算是為師也難以強求，既然她想去秘境那就去吧。”
“帶她回自己的洞府，不要再來見我！”
“……”谷如松接過東西，面色來回變換，最終緩緩垂下頭去：
“是，師尊。”
“嗯……”席幽月緩緩睜開雙眼，只覺渾身酸軟，身體使不出一絲力道。
“這是哪里？”
她的聲音沙啞微弱，好在身邊的人能聽清。
谷如松遞過來一粒丹藥，讓一旁的丫鬟以靈酒助她吞服下去：
“這是我的莊園。”
“前不久你在師尊洞府前昏死過去，我聽從師尊的吩咐，帶你回來調養身體。”
“師尊……”吞下丹藥，一股微弱暖流自腹部升起，席幽月掙扎著起身：
“我要見師尊！”
“師尊不愿見你，不過……”谷如松搖頭，又嘆道：
“師妹，你可以去秘境了。”
“啊！”聞言，席幽月面色變換，又驚又喜，最后緩緩點頭：
“多謝師尊！”
席幽月心中清楚，朱居不讓她去秘境是為她好。
但……
哥哥的生死對她來說乃是一個執念，無論如何都要有一個結果。
谷如松遞來兩樣東西：
“這是師尊交給你的。”
“此物名曰覓血玉，滴入自己的精血，可以探查附近有無自身血親存在。”
“這張靈符可以用來保命。”
“師尊……”席幽月雙目泛紅：
“弟子若是能夠從空縫秘境活著出來，此生定追隨師尊左右。”
“師妹莫要說喪氣話。”谷如松正色開口：
“秘境雖然危險，卻也不是九死一生，只要小心些依舊有很大的機會活下來。”
“我來說一下當年我自己的經歷吧！”
席幽月精神一震。
她記得當初谷如松進秘境，好像也是七竅先天，修為與自己相仿。
多學些經驗，也能多一份活下來的機會。
“師兄請說！”
“就這么決定了！”
大殿之上，裴驚鵲輕拍雙手：
“此番宗門遷移，分為明暗兩處。”
“明面上我們搬遷至冷月谷，在此布置陣法，作為宗門駐地。”
“另有盤蛇崖，也派遣一部分人前去，作為宗門的備用駐地。”
經由一段時間的商議，裴驚鵲終于做出決定。
駐地設兩個。
一明一暗。
明處為冷月谷。
暗處則為地淵附近的險地，也即朱居贊同之處，并命名為盤蛇崖。
絕大部分弟子都會安置在冷月谷，只有極少一部分人去往盤蛇崖。
如此。
即使魔道入侵，冷月谷遭到重創，明虛宗也有一個后路可去。
這也是三番兩次遭劫后的經驗之鑒。
看著柳凰兒，裴驚鵲開口：
“此行你多多費心。”
不久之后，就是空縫秘境開啟的日子，還要率領兩路人馬遷移。
事情不可謂不重。
“我與季明溪季師侄帶隊去空縫秘境，清風帶人去冷月谷安置。”
柳凰兒笑道：
“空縫秘境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待到回來，再去盤蛇崖不遲。”
“嗯。”
裴驚鵲緩緩點頭：
“小心為上。”
此行朱居不能去。
宗門遷移，需要把原有的陣法挖出來，然后帶到新的駐地重新布置。
沒有陣法守護，宗門防御極其薄弱。
而朱居身懷封神榜，完全可以代替宗門陣法，以防魔道妖人偷襲。
至于裴驚鵲……
最近幾年仙盟欲重立新規，作為宗門宗主，她隨時可能會有傳喚。
水千凝也是如此。
她目前在附近坊市坐鎮，要五年后才能輪值，暫時脫不開身。
如此一算。
明虛宗的道基修士還是不夠多。
不久后。
柳凰兒、翟清風夫婦，加上新晉道基季明溪，帶著兩百弟子去往地淵方向。
這是第一批。
若無意外。
半年后還會有第二批，如此用差不多五到十年的時間，盡數遷走。
“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多。”
石亭下。
裴驚鵲手遮額頭，看著前方朦朧細雨，慢聲開口：
“隔幾天就有一場，這次更是接連下了七天，依舊不見停歇的跡象。”
“是啊。”朱居抬頭，雙目好似能看穿天際云層：
“十萬大山本就水澤充沛，今年水汽如潮，這場雨看來還有的下。”
自從柳凰兒帶著人離開，明虛宗似乎一下子變的安靜了許多。
耳邊也沒了雜音。
兩人時不時還能聚在一起品酒賞景。
“對了。”
朱居開口問道：
“仙盟到底作何打算？”
“不知。”裴驚鵲收起面上的愜意表情，眉頭微皺，音帶凝重：
“越來越多的魔道妖人自大周而來，像是要再次與仙盟開戰。”
“據說……”
“那六道魔君的傷勢已經養好，甚至修為、實力比之前又有增進。”
朱居心中一凜。
若是真的，正道局勢怕是會不妙，也許宗門該加快搬遷速度。
“來了！”
“唰！”
一抹若有若無的靈光洞穿雨幕，在石亭前散去遁光，顯出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哈哈……”
來人朗笑：
“裴宗主，我們又見面了。”
“這位是朱居朱道友吧？久聞大名，在下乃摘星樓修士平道川。”
“平兄！”
“平道友。”
兩人上前施禮。
朱居的視線在對方身上微微一頓，雙目靈光微閃，隨即收回視線。
在天虞派封山后，摘星樓就是正道仙盟當之無愧的第二大勢力。
這位平道川他也有所耳聞。
身具先天道體，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不過二百歲就道基圓滿。
不久前。
此人嘗試沖進金丹境界，不過很可惜未能成功。
假丹修士！
對方并未刻意掩蓋修為，身上氣息外放，如一座巍峨山岳矗立。
他的一呼一吸，都與天地之力相匯，大袖一揮漫天烏云散去。
念動，
天地隨！
這等修士施法，威能遠超尋常道基。
斗法之時更是能掠奪數十里的天地元氣，讓對手無法借助天地之力。
朱居自問。
即使自己手段了得，與之對上也是毫無勝算，即使加上身外化身估計也夠嗆。
“兩位。”
掃眼兩人，平道川慢聲開口：
“仙盟有令，魔道滅我之心不亡，正道修士當存不破不立之念。”
“現今設仙盟主事，負責各仙門事宜。”
“平某現今就為仙盟主事，負責包括明虛宗在內的十余宗門。”
說著。
拋來一枚令牌。
令牌上有著元嬰真人的氣息，做不得假。
“平道友。”
裴驚鵲檢查過令牌，看了眼朱居，方拱手道：
“現今魔修肆虐，我等自當同仇敵愾，明虛宗愿遵從仙盟吩咐。”
朱居點頭。
一百多年來，明虛宗數次遭魔道圍殺。
從一開始有著數位金丹宗師坐鎮的仙宗大派，到幾乎差點滅門。
仇怨不可謂不深。
抵抗魔修，自是當仁不讓。
“哈哈……”平道川朗笑：
“我就知道裴宗主明白事理，不像有的宗門，做事總是推三阻四。”
“裴宗主！”
深吸一口氣，他面色一凝：
“這些年正道仙盟節節敗退，仙門大宗各自為戰當是最主要的原因。”
“此番仙盟議事，兩位元嬰真人共同決定，當凝聚所有正道仙門以抗魔道，再不能像以往那樣散亂，一遇魔修就不攻自潰。”
“這是正理。”裴驚鵲點頭：
“據我所知，許多正道修士說是去往前線抵抗魔修，實際上從未與魔道修士交過手。”
“不錯。”平道川拿出一卷玉帛，道：
“此乃仙盟旨意，裴宗主過目。”
裴驚鵲伸手接過，展開后視線一掃，面色當即大變。
“仙稅？”
“是。”平道川點頭：
“仙盟為抵抗魔修侵襲，死傷無數，各大仙門卻坐收漁翁之利。”
“豈有道理？”
“自今年開始，各大仙門每年都要向仙盟繳納一定數額的仙稅。”
“當然……”
“也可以用道基修士去往前線與魔修廝殺來抵稅。”
朱居就在裴驚鵲身旁，自也看到上面的內容，雙目下意識一縮。
這仙稅……
高的可怕！
“平主事。”
他慢聲開口：
“若是不交哪？”
“不交？”平道川面色一沉，上空烏云皺起，眨眼間急雨傾盆而落：
“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