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晃晃。
迷迷糊糊中，裴驚鵲有些吃力的睜開雙眼。
她感覺有一股暖流正自背后涌入經脈，一點點撫平體內的創傷。
同宗同源的真元、身后熟悉氣息，也讓她下意識繃緊的身體悄然放松。
“師弟……”
“我在。”
朱居盤坐在她身后，雙掌輕按要穴，正自渡入真元助她療傷。
此番廝殺。
裴驚鵲作為輸出主力，直面三階妖獸巖甲妖鱷，可謂拼盡全力。
傷勢更是不輕。
精血衰敗、神魂虛弱、肉身幾乎崩解，沒有幾年休養怕是難以恢復如初。
“想不到……”
裴驚鵲慘白的面頰露出一抹笑意：
“我們竟然真的成功了！”
“九死一生。”朱居嘆了口氣，又輕輕搖頭：
“最后那妖獸自爆內丹，毀了大半身體，我們也沒能撈到什么好處。”
“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好處。”裴驚鵲卻看的很開，聲音沙啞問道：
“這是哪里？”
此時兩人身處車轎之中，車轎騰空飛遁，下方則是皚皚白云。
谷如松幾個后輩乘坐仙鶴，緊跟左右。
“回去的路上。”
朱居開口：
“師姐昏迷了已有十天，我們現在差不多已經走出了空縫密布的區域，正在往宗門方向趕。”
“嗯。”裴驚鵲點頭，伸手輕撫車廂，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畫出來的馬車？”
“化虛為實，師弟的這門法術倒是頗為精妙。”
兩人所在車轎、弟子們身下的仙鶴，看似栩栩如生，實則都是墨水所化。
關鍵是。
車轎可以載人，仙鶴能夠騰飛。
這等法術雖然沒有什么威力，但十分精妙，也讓人嘆為觀止。
“此乃畫皮之術。”朱居開口：
“畫虎畫皮難畫骨，此術最多能夠模仿他人氣息，難堪大用。”
“不錯了。”裴驚鵲搖頭：
“至少強過不少幻術。”
她修為高深，又是明虛宗宗主，可謂是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這門‘畫皮之術’的根本是幻術，但要比尋常幻術更為精妙。
“唔……”
活動了一下身體，無處不在的刺痛讓她眼泛痛楚、額頭冒出一層汗珠。
從儲物袋拿出幾枚丹藥服下，情況才有些許好轉。
“嗯？”
裴驚鵲眼眉微動，取出一枚傳訊令符，神念往里一掃，面色當即一沉。
“怎么了？”朱居開口：
“有事發生？”
“是。”裴驚鵲緩緩點頭：
“百花門的董道友傳訊，她們在回去了的路上遭遇了魔道修士攔截。”
“她還好，有驚無險。”
“吳家一行卻幾乎全軍覆沒，吳家家主身死，僅有一位煉氣士僥幸逃生。”
“吳家……”
她輕輕搖頭：
“怕是完了！”
此番為了探索空縫秘境，吳家花費不少心思，更是帶了家族嫡系核心血脈前來，在秘境的收獲應當不菲。
結果……
不止后輩損失慘重，道基修士也未逃過一劫。
吳家的日子本就十分艱難，現今又遭如此大劫，除了家族留守之人幾乎全軍覆沒，能不能撐到下一次空縫秘境開啟都是兩說。
“魔道修士……”
朱居皺眉：
“這里已是十萬大山中心，竟然有魔道修士潛入，如此看來前線防御怕是已成篩子。”
“是。”裴驚鵲點頭：
“我們要小心。”
此時的她身負重傷，根本無力動手。
朱居的情況要稍微好一些，卻也實力銳減、十不存一，萬一遇到魔道修士，結果難料。
好在他們的運氣不錯，一路上并未遇到危險。
興許是霉運已經被用完，一行人在兩個月后平平安安回到宗門。
明虛宗。
偏殿。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面上已有幾分血色的裴驚鵲端坐主位。
朱居、柳凰兒坐于左右。
“師姐。”
柳凰兒開口詢問：
“你身上的傷勢未復，當以養傷為重，有什么事可以等傷好了再說。”
“無妨。”裴驚鵲面露淡笑：
“有你們給的千年靈藥，我的傷勢已無大礙，再養幾年就能徹底恢復。”
“而且……”
“有些事也該說說了。”
作為明虛宗宗主，她不止繼承了宗主的位置，同時也知曉不少秘辛。
許多秘辛唯有宗主才能知道。
不過……
現今魔道猖獗，明虛宗上宗‘玉虛宗’都已不在，許多秘密繼續按照以往規定保守已經沒有意義，萬一她因故出事很多隱秘將無人知曉。
所以在思考了一段時間后，裴驚鵲決定告訴二人。
至于翟清風。
他非明虛宗弟子，乃招攬來的客卿，倒是無需告知。
抿嘴沉吟片刻，裴驚鵲慢聲開口：
“師弟、師妹，你們也都修行多年，當知我輩修行求的是證金丹、結元嬰。”
“而在元嬰真人之上，還有一個境界名曰化神尊者。”
兩人點頭。
金丹宗師。
元嬰真人。
化神尊者！
這就是修行之路的三大天關，每踏過一個，就距離大道更近一步。
不過化神尊者已經數千年沒有誕生過，元嬰真人也是極其罕見。
能證金丹，已經是很多道基修士的畢生之愿。
“那你們可知……”
裴驚鵲慢聲道：
“化神之上，其實還有修行境界？”
“嗯？”柳凰兒眨了眨眼：
“我聽說過有這么個說法，化神之后有合體、渡劫、大乘等境界，乃至飛升成仙，不過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自古以來化神尊者就已寥寥無幾，從未有人真正踏入過后面的境界。”
“至于飛升成仙……”
她輕輕搖頭，顯然認為這只是一個謠傳，或者是一個美好的謊言。
“不！”
裴驚鵲淡淡道：
“這些都是真的。”
“啊！”
“嗯？”
柳凰兒、朱居一愣，彼此對望一眼，能清楚看到對方眼中的茫然。
“真的？”
柳凰兒眉頭緊皺：
“世上真有仙人？”
“至少，曾經有過。”裴驚鵲深吸一口氣，道：
“玉虛宗的傳承，就來自某一位仙人，或者說玉虛宗曾誕生過仙人。”
“而且……”
“不止一位！”
“這……”柳凰兒一臉不解：
“據說仙人不老不死，能夠長生久視，那他們現在去了哪里？”
“六道魔君不過是元嬰真人，就能讓正道不敵，為何不見有仙人出手阻止？”
莫說仙人，就是隨便一位化神尊者在，也能輕松鎮壓現今的亂局。
可惜。
并沒有。
柳凰兒顯然還是不信。
“師妹。”裴驚鵲嘆道：
“我首次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同樣是心中不解，乃至質疑。”
“不過這是明虛宗宗主方能知曉的秘聞，代代傳承，當不會作假。”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上古時期，諸界互通、大道昌盛。”
“有凡人得仙人恩賜，長生不死；有獸類得神尊點化，成尊做祖……”
“諸天萬界可隨意往返，修行之法億萬萬記，各界皆有仙人留駐。”
“直至大劫爆發，眾仙隕落、萬界崩塌，大道有毒，再難為他人所享。”
萬界、仙人、大劫…………
“師姐。”
朱居皺眉：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仙人真的存在過，對我們來說似乎也無意義。”
裴驚鵲眼眉微挑。
她首次得知這等秘辛的時候，心中震驚不已，良久才回過神來。
就像現在目瞪口呆的柳凰兒。
而朱居卻不同。
聽聞消息后面色并無太大變化，全當故事來聽，直指問題要害。
沒有意義！
確實。
上古之時的事真假難辨，就算是真的，對他們來說也沒有意義。
“師弟的心性，果真非比尋常。”
裴驚鵲輕嘆一聲，道：
“大劫之下，仙人已經盡數隕落，原本的傳承也都難以修煉，對現在的我們確實沒有意義。”
“不過……”
“我剛才說了，諸天萬界！”
“是。”柳凰兒美眸眨動，道：
“如果仙人是真的，諸天萬界應該也是真的，還有與我們類似的世界？”
“不錯。”裴驚鵲點頭：
“大劫來臨，眾仙隕落，諸界通道崩塌，上古的記載也都消失不見。”
“但我之所以深信不疑，總是有原因的。”
兩人雙目炯炯看來。
“很久以前，我們這個世界除了玉虛宗，還有五行宗、真言宗兩大宗門，皆是仙人傳承。”
裴驚鵲看著朱居，道：
“這三大宗門，都有著橫跨萬界的手段。”
“在諸界通道崩塌之前，三大宗門的強者妄圖離開這里去往修行資源更為豐富的仙界，成沒成無人知道，但至此之后五行宗、真言宗就斷了傳承，玉虛宗因為失去頂尖強者，實力也緩慢后退，直至化神尊重也已不再誕生。”
“據說……”
“在真言宗的某處秘境，還有著離開這個世界的通道或者方法。”
“也是因此，玉虛宗的弟子一直在尋找，宋杰宋前輩就是這么一位，而在差不多百年前，明虛宗按照玉虛宗傳下來的辦法監察到異樣。”
百年前？
朱居心中一動。
那不就是自己這具身體出生的時候？
他可是能夠穿越其他世界的！
難不成與之有關？
“據說。”
裴驚鵲道：
“真言宗的秘境里，有一件可以讓人去往其他世界的仙器存在。”
“如果我們能夠得手……”
“不說對抗魔道，帶著宗門弟子去往其他世界，避開此劫總沒有問題。”
柳凰兒已經離開。
偏殿僅剩裴驚鵲、朱居兩人。
“師弟，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冷靜。”
裴驚鵲慢聲開口：
“還是說，你并不看好我們能夠尋到真言宗的秘境，找到那件傳說中的仙器？”
“以后的事，誰也不知道。”朱居搖頭：
“相較于這點，我更關注當下。”
仙器？
就算找到仙器，也不過是能夠穿越而已，他現在就能夠做到。
只是沒辦法帶很多人，且在異世界逗留的時間有限。
不過裴驚鵲應該已經有了線索，興許真的能夠找到那件仙器也說不定。
“也是！”
裴驚鵲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點了點頭，把幾樣東西一一擺出：
“這是我們從巖甲妖鱷巢穴得到的東西。”
“師弟因此毀了二階陣法，還有法寶，你先從中選擇一件吧。”
斷劍、殘塔、石筍、先天靈乳，還有三階妖獸巖甲妖鱷的一部分血肉。
雖然看上去破破爛爛，但這些無疑都是好東西。
“師姐也損失不少。”朱居開口，卻也沒有拒絕，拿起裝有先天靈乳的瓷瓶：
“此物對我有用，就不客氣了。”
裴驚鵲目露詫異。
先天靈乳當然是好東西，但對道基修士來說并沒有太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