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竹山山巔。
喊殺聲震天。
雨幕中，身披盔甲的兵丁沖入竹山寺，與一眾僧人展開慘烈廝殺。
人流好似浪潮，在這數百年古剎內相互碰撞，每次碰撞都帶出鮮血、殘肢。
“阿彌陀佛！”
圓業面露凄苦，揮掌隔開箭矢，心中暗暗后悔。
早知如此，就該聽從圓嗔的建議，不該鎮壓圓嗔等人，敞開佛寺大門。
以善意對刀兵，只會帶來毀滅。
不然。
以竹山寺數百年的底蘊，就算是被大軍圍困，短時間內也能無恙。
奈何，
一切都遲了！
大法師巔峰的空覺被他交了出去，一眾武僧或鎮壓或杖斃，竹山寺可謂自斷一臂。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圓業伸展手臂，在千佛大殿正中大聲怒吼：
“萬佛朝宗！”
“給老僧出來！”
“呼……”
莊嚴、肅穆的大殿，陡然卷起一股陰風，千百座佛像好似活過來一般微微晃動。
下一瞬。
道道金光自佛像身上投射四周，化作一尊尊佛門護法，沖向益都兵丁。
道家有撒豆成兵，佛門亦有化現分身之法。
千佛殿的每一尊佛像，都是一尊‘術器’，可以顯化成型降妖伏魔。
這些類似傀儡的佛門護法，沒有痛覺、不知疲倦，恰可攔住煞兵。
“嗡……”
雨幕中，嗡鳴聲大作。
“怎么回事？”
“是蜜蜂！”
“不！”
“是后山的毒蜂！”
圓業匆匆奔出大殿，就見數之不盡的毒蜂從后山飛出，沖向人群。
這些毒蜂像是瘋了一般，不管是益都兵丁還是佛門僧侶，遇到就刺、見到就咬。
與普通的蜜蜂不同，這些毒蜂即使射出螫針，短時間內也不會死。
且螫針有毒。
劇毒！
“寄生魔蜂！”
圓業表情扭曲：
“妖魔就是妖魔，無論如何也改不了本性，就算是死了也不甘心，不過……”
“越亂越好！”
越亂。
逃下山的機會越大。
“轟！”
數道蜿蜒雷光從天而降，落在一眾佛僧之中，場中當即多了十幾具焦尸。
“天都雷法！”
“大法師？”
圓業雙目收縮，心中狂跳。
雷法剛猛，乃一切術法的克星，在這種雷雨天氣下更能顯露威力。
遭了！
“呼……”
天際陡然一暗。
無數道紅影出現在半空中，隨著萬正陽的揮手，朝下方僧人猛撲。
血煞鬼影！
這也是大法師的手段，血影往身上一撲，若無克制之法，瞬間就會被其吞噬。
“阿彌陀佛。”
圓業目露懼意，悄悄后退。
“大師。”
一道人影出現在他身后：
“你要到哪里去？”
能夠蒙蔽他的感知，無聲無息出現在千佛大殿，定然是一位大法師。
圓業眼眉低垂，隨即怒目圓睜。
“地藏曼陀羅！”
“殺！”
混亂！
朱居的念頭化作蒼鷹，在高空徘徊，視線投向烏云籠罩的竹山山巔。
各種氣機在虛空中碰撞。
法術靈光如同道道難以觸碰的虛線當空交織，窺探著此地發生的一切。
據他觀察。
只是大法師級別的波動，就不下十人。
法師，
更多！
竹山寺數百年積累，不知引來了不少覬覦目光。
“果然！”
“無事發生的時候高手大都茍著，只有遇到了事情才會出來撈好處。”
搖了搖頭，朱居收回心神，朝著葉白瓷幾人看去：
“小心，有人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后山毒蜂不分敵我攻擊，導致戰局混亂，加之竹山寺僧人的實力也不差。
已有不少僧人沖破防線朝山下奔來。
眾人回神。
剛才朱居斬殺靈鴉上人一行的場景雖然驚人，但終究是借助了外物。
倒也不是難以接受。
“來了！”
鬼猴身形一閃，躍入樹梢，像是只靈活的猴子一般隱于樹葉之中。
“嗚……”
陰風席卷，鬼嘯連連。
數頭冤魂帶著粼粼鬼火從上方撲來。
“讓開！”
“不想死的散開！”
幾位肥頭大耳的僧人大聲呼喝奔來，背上還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裹。
隨著距離靠近，能清楚聽到那金銀玉器碰撞的聲音。
“呵……”
胭脂刀冷笑：
“鬼物開道、金銀傍身，竹山寺果真藏污納垢，都是一群佛門敗類。”
“殺！”
刀光連閃，殘影留存。
他的刀法頗為玄妙，每一道都能幻化一道殘影，讓人難以看透刀勢。
而殘影也有不弱的攻擊力，尤其是對陰魂鬼物作用更大。
“噗！”
一頭頭冤魂瞬間被刀光絞殺。
啞女手指彈動，根根金針電閃飛出，刺向沖過來僧人的身體要穴。
“孽障！”
當頭僧人面頰抽搐，雙眼瞇成一條細縫，寒芒閃爍，胸腹快速起伏。
“吼！”
佛門獅子吼！
朱居看的清晰。
僧人奔跑之際雙手快速掐動外縛獅子印，神魂之力與天地元氣勾連，喉輪綻放金光，快速吞吸天地元氣將氣息凝為音波，如獅子咆哮般轟出。
音波如彈，沖向眾人。
另一人體型肥碩，口發咆哮，腳踏九宮蓮步，凝地脈氣息與己身。
然后高高躍起，重重砸落。
須彌山墜！
巨大的力量讓地面震顫，胭脂刀、心海竟是被他給生生撞飛出去。
下一瞬。
“吼！”
一頭咆哮火龍迎面沖來，僧人面色大變，卻已閃躲不及，被火龍一口吞下。
火龍降魔！
葉白瓷手托佛火心燈，面露凝重：
“小心。”
“竹山寺的名聲是打出來的，完全可以當做一個術法大宗來看待。”
如果說竹山寺僧人是有傳承的術士，那么胭脂刀他們就只是散修。
尤其是現在。
能在軍隊的攔截下沖出重圍，又豈會是泛泛之輩？
小覷，
就等于自尋死路。
“又來了。”
幾十道慘白虛影撲來，也讓眾人面色一肅。
曼荼羅化生術！
佛門邪術。
能夠操控游魂為己用。
朱居上前一步，五指連彈，道道劍氣飚射而出，把來襲虛影盡數攪碎。
五行劍指！
他體內五岳真形勁運轉，五行煞氣涌動，化作劍氣朝著上方人影激射。
劍氣攻擊范圍最廣，因煞氣之故，更是有破法之效。
殺傷力雖然稍弱，對付游魂卻已足夠。
葉白瓷召出兩條火龍，在更近的距離盤旋嘶吼，其他人則負責近身廝殺。
圓定大師御使的紫檀佛珠，在眾人身旁穿梭，也能擋住不少攻勢。
一時間。
竟是牢牢守住這條小徑。
至于那些見勢不妙繞路的僧人，幾人也沒有理會，也理會不過來。
“嘩啦啦……”
鬼猴打開一個包裹，金銀珠寶從中灑落滿地，他忍不住咧嘴笑道：
“當和尚原來這么掙錢？”
“當然。”葉白瓷道：
“寺廟無需向朝廷繳納賦稅，每年都有達官顯貴納捐，數百年不知積攢了多少身家。”
“不然你以為為什么聽說要圍剿竹山寺，益都城的人會如此激動？”
“呃……”
“大師。”
她轉頭看向圓定、心海，面露歉意：
“龍門寺乃佛門圣地，自然不在此列。”
“阿彌陀佛。”圓定合十垂首：
“錢財乃身外之物，竹山寺……執念太重，當有此劫，當有此劫！”
“不管怎么說。”鬼猴把地上的包裹歸攏起來，笑道：
“咱們這次是發……”
“小心！”
朱居面色微動，屈指彈出一道劍氣。
鬼猴的反應也很快，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還是一個翻身快速躍起。
“唰！”
寒芒掠過。
五行劍氣竟是被輕松撞碎，寒芒擦過鬼猴手背，朝著幾人所在奔來。
“啊！”
鬼猴失聲慘叫：
“我的手！”
寒芒僅僅只是擦過手背，他的三根手指就已落地，若是掠過身體的話……
后果不堪設想！
這一幕。
讓眾人面色發白、心中一寒。
就算是朱居，也不由皮肉繃緊，以他的強橫肉身、先天滋養，竟也沒有把握能夠抵擋住那激射的寒芒。
“是飛劍！”
葉白瓷面色凝重，火龍猛然倒卷。
“錚……”
飛劍錚錚作響，在火龍來襲之時陡然一分，化作六道毫芒快速卷動。
毫芒似鉆地圓錐，生生貫入火龍龍口，伴隨著刺耳之聲自尾部飛出。
“轟！”
火龍當場爆開。
佛火心燈召喚來的火龍在那飛劍面前，竟是不堪一擊！
葉白瓷不由心頭一沉。
毫芒當空一頓，繼續朝著幾人沖來。
朱居持刀在手收攝心神，多年的廝殺、修行經歷讓他在一瞬間進入寂靜的極致。
毫芒也在感知中顯露真容。
飛刀！
不是一柄。
而是六柄！
六柄飛刀旋轉、疾馳，當空劃過道道弧線，朝著幾人所在快速掠來。
“唰！”
朱居口發低嘯，手中縱橫刀閃電擊出。
鬼神限！
魔刀——驚神！
夾雜著驚神刀意的刀芒乍現，在一瞬間與六柄飛刀相撞，火星四濺。
“叮……”
“叮叮當當……”
場中人影晃動、刀芒閃爍。
五行煞氣、驚神刀意瘋狂沖刷，來襲飛刀也不由光芒暗淡，移動變緩。
“滾出來！”
朱居口中低喝，身形一閃沖入密林，揮刀斬向藏于其中的一道身影。
夜色朦朧。
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如同朽木般立于林中，聽聞呼嘯聲緩緩抬頭看來。
圓樂！
藏經閣主事長老。
此人的畫像早已被益都總兵府傳遍四方。
“阿彌陀佛！”
慈眉善目的圓樂口誦佛號，手指輕輕一動，六柄飛刀就電閃回卷。
煞氣沖擊，竟是未能讓飛刀受損。
他顯然精通一門極其精妙的御器之法，飛刀一旋，就纏住來襲長刀。
趁朱居無法揮刀之際，他猛然出掌。
劈空掌！
圓樂乃是帶藝投師，本非竹山寺僧人，而是一位為非作歹的江洋大盜。
因被人追殺，遂投靠圓業。
在竹山寺修行二十年，他的修為越發精湛，掌勁一吐可摧山裂石。
呵……
面對來襲的掌勁，朱居面泛冷笑，一手持刀一手伸出，五行之力在他掌心匯聚。
五行掌！
論肉身、近戰，大法師他也不懼。
“轟！”
雙掌對撞。
老和尚面色大變，只覺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座大山，口吐鮮血朝后倒飛出去，順勢抖出自己身上的袈裟。
瞬間。
凄厲鬼嘯響起。
恐怖的氣息波動甚至讓方圓百米齊齊一暗。
一頭頭冤魂、厲鬼帶著無盡怨恨自袈裟中飛出，匯成黑煙罩向朱居。
什么東西？
朱居面色微變。
他的意識在鬼哭神嚎中激蕩，眼前接連閃過道道幻影，竟是失去了對圓樂的氣息感知，不由心中一凜。
神魂秘術！
“阿彌陀佛！”
目視此景的圓定目露驚恐，忍不住失聲大喝：
“剝皮姹女法！”
“魔頭，魔頭啊！”
此法極其殘忍。
需要殺害上百位女子，讓她們經歷種種慘不人道的折磨、帶著無邊怨恨而死，然后死后剝皮以秘法凝練，最終制成一面袈裟。
袈裟放出，極致怨念沖擊之下，神佛難擋。
如此魔器，泯滅人性，就算是佛法高深的圓定也難以遏制心中怒火。
“葉施主。”
“請給我佛火心燈。”
“是。”葉白瓷一愣，下意識遞過去。
“阿彌陀佛。”圓定口誦佛號，單手高舉佛火心燈，一團佛光瞬間浮現場中。
“佛火！”
“誅邪！”
“轟！”
那包裹住朱居的袈裟陡然一滯，隨即燃起熊熊大火，怨魂慘叫不斷。
不過隨著佛火焚燒，那一頭頭冤魂面上的猙獰漸漸褪去，復歸平靜。
而袈裟。
則快速枯萎。
“啊！”
“我的袈裟！”
圓樂怒吼：
“圓定禿驢，你竟敢毀我袈裟？”
這件袈裟是他數十年心血所凝，每日睡覺都要抱著，此番卻被圓定廢掉。
豈能不恨？
“轟！”
怒吼未落。
朱居已經一掌轟飛身周的冤魂，手提長刀沖了過來。
圓樂面色一變。
就算實力完好無損之時，他也沒有把握勝過朱居，何況此時法器被毀、身受重傷，一身的實力發揮不出一半。
當下咬了咬牙，恨恨瞪了一眼施法的圓定，施展身法朝著山下奔去。
朱居并不打算放過他，快步追上。
此界術法玄妙，資源卻十分貧瘠。
益都已經是大城，依舊未曾聽說有幾件像樣法器，現今既然遇到豈能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