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遵頊、李德任已死,但中興府的抵抗還在繼續。
黨項人自從李繼遷起兵于葭蘆川,已經兩百四十年有余。他們立國家,建軍制,定律法,擁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自然有其驕傲和榮耀所在。如今面臨亡國之境,無數黨項男子誓死抵抗。
道路上、院落中、屋子內、佛寺里、高塔上,到處都有黨項男子抵抗的身影。
他們揮舞著刀槍,發射著弓弩,甚至用石塊砸,拿牙齒咬,用盡一切手段,舍死忘生地與蒙古軍做最后的戰斗。
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
就算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就算夏國一定亡,也要讓蒙古付出足夠的代價!
當然了,這只是黨項人美好的愿望罷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西夏人的抵抗并不能給蒙古軍造成太多的麻煩。
此時,趙朔已經率領兩萬巴魯營占領了皇宮。趙朔麾下的本部兵馬,在中興府內一條街一條街的推進,一個院落一個院落鎮壓不服。
窩闊臺、察合臺、拖雷的大軍趁勢打開了西、北、東三個方向的城門,二十萬大軍在黑夜里蜂擁而入。
攻入中興府的蒙古大軍,達到了三十萬!
轟轟轟!
震天雷在發射,濃煙滾滾,烈焰沸騰。
希臘火在燃燒,將一片片還在抵抗的屋舍點燃。
不服又怎么樣?
不甘又怎么樣?
在武裝到牙齒,擁有各種先進武器,而且成建制的蒙古軍面前,黨項人想給蒙古軍造成重大的傷亡,不過是白日做夢罷了。
迎接這些黨項男子的,只有無情的碾壓!
正如趙朔所言,從今天起,再無夏國!
也許,西夏本不該存在。
當初宋遼對峙,李繼遷起兵反宋。遼圣宗耶律隆緒任命李繼遷為定難軍節度使、都督夏州諸軍事,又將宗室耶律襄之女封義成公主嫁給了他。正是有了遼國的支持,西夏才得以成功建國。
后來,西夏在遼國和宋國的夾縫里求生存,在金國和宋國的夾縫里求生存,維持到了現在。
完全可以說,如果沒有南北兩國對立的機遇,即便單憑孱弱的宋國,也能將這個小國滅掉。
如今蒙古崛起,南北對立徹底失衡,西夏就失去了繼續存在的可能。
黨項人也只能面對亡國的命運。
當初黨項人立國時多么榮耀,現在國滅時命運就有多么地凄慘!
終于,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西夏人的抵抗全部被消滅,中興府也完全落入了蒙古人的手中。
三日后,一場盛大的慶功宴,在西夏皇宮大殿中進行。
鐵木真本人,鐵木真的三個兒子窩闊臺、察合臺、拖雷,參與這場攻打西夏的千戶以上軍官,乃至于趙朔的兒子趙赫、窩闊臺的兒子貴由、闊端和闊出,察合臺的兒子木阿禿干,拖雷的兒子蒙哥,術赤的兒子斡兒答盡皆在場。
趙赫長大成人,趙朔這次征西夏時帶上了他,在自己麾下的本部兵馬中任了一個副千戶。在這場征西夏的戰爭中,趙赫親手砍下了三顆黨項人的腦袋。
窩闊臺、察合臺、拖雷三人,也都讓自己的兒子從征。
斡兒答卻是代表術赤向鐵木真進獻今年的獵物的。除了十車獵物之外,斡兒答還帶來了三千蒙古兵。
很顯然,如果這次蒙古軍如果攻西夏不順利,斡兒答帶的這三千蒙古兵也將上戰場。術赤手下總共才九個蒙古千戶,派三千蒙古兵前來,對鐵木真稱得上孝心一片了。
只是西夏不到三個月就滅國了,這三千軍是昨天才到的,沒有派上用場。
沒派上用場,有這份孝心就行。
鐵木真今天的興致非常高昂,道:“脫欒!”
“在!”
“這次破夏國中興府的戰利品,統計出來了吧?給那顏們念一念。”
“是。”
脫欒是鐵木真“蒙力克父親”的長子,通天巫闊闊出的兄長。通天巫謀反事件后,鐵木真絲毫沒對脫欒另眼相看,一如既往地加以重用。
他不僅是鐵木真麾下的世襲千戶,還一直是六大“扯必兒”之一,輔助忽難幫鐵木真處理軍國大事。
忽難去術赤的封地養老之后,脫欒接替了忽難的位置。
很快地,脫欒將這次蒙古軍的收獲念了出來。
金六十八萬兩!
銀兩百三十七萬兩!
銅錢五百六十四萬貫!
馬八萬六千九十六萬匹!
駱駝六萬三千頭!
西夏工匠兩萬四千五百六十五人!
年輕婦人九萬六千三百四十一人,其中西夏宗室女子八百四十九人!
各種珠寶三百四十五箱!
這次攻破中興府的收獲,比趙朔預想中要多上不少。不過,想想也不奇怪。西夏得罪蒙古狠了,早就做了堅壁清野的準備,全國大多數財富集中于中興府。
而且中興府內有大量的佛寺,這些禿驢也積累了大量的資財。
兩百多年的積累,有這么多家底似乎也算正常。
鐵木真道:“阿朔。”
“在!”趙朔站起來微微躬身。
鐵木真道:“你在這場攻破夏國中興府的戰斗中,表現的很好,我很高興。我最高興的,不是你砍下了西夏皇帝和太上皇的腦袋,而是身先士卒,率軍沖陣。”
“這次西征回來,不少蒙古人說,還廝殺做什么?光西征搶掠的財富,就夠我們活一輩子了。我深以為憂,恐怕我們蒙古人沉迷于享樂之中,失去了廝殺的勇氣。”
“到了那時候,再多的財富又有什么用?西夏君臣的下場就是明證。”
“你能夠身先士卒參與廝殺,說明富貴的生活沒有消磨你的意志,你依舊是我蒙古第一勇士!其他蒙古人,無論是那顏,還是普通的牧民,都應以你為楷模!”
“按規矩,所有戰利品,我得三成。這次攻破中興府的戰斗,阿朔你立功第一,額外得一成戰利品。其余的戰利品,你就和拖雷、窩闊臺和察合臺平分了。除此之外,所有的夏國工匠,你優先挑選。”
趙朔點頭道:“謝父汗!”
金銀財物什么的,多了一些少了一些,趙朔其實并不大在意。畢竟,在西征的過程中,他得到的金銀財物太多了。
但西夏的工匠可真是不錯。
西夏瘊子甲、神臂弓、旋風砲、夏國劍……西夏國力弱小,卻能發明出這么多好東西,其工匠的素質可見一斑。
趙朔能有優先挑選工匠之權,是個意外之喜。
鐵木真又道:“斡兒答。”
“在!”術赤的長子斡兒答站了起來,微微躬身。
鐵木真道:“雖然你沒有參加攻破中興府之戰。但是,畢竟率領三千精兵前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吧,從我的三成戰利品中,分半成戰利品給你,也沾沾喜氣。”
其實,鐵木真是覺得,拖雷、窩闊臺、察合臺都有收獲。斡兒答代表術赤萬里而來,卻沒有獲得任何戰利品,有些不公平。
窩闊臺卻是心中一動,道:“父汗得三成戰利品,乃是大扎撒所規定,怎能擅改?不如,就從我應得的戰利品中,分出半成給斡兒答吧!”
“如此甚好。”
鐵木真聽窩闊臺這么說,頓時心中大悅。
術赤當初為了爭大汗之位,差點和察合臺打起來,最后是窩闊臺占了便宜。
術赤回去仔細一想,能不明白是被窩闊臺和察合臺算計了?
這次窩闊臺愿意分出自己的半成戰利品給術赤,緩和二人的關系,豈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鐵木真猜到,可能是窩闊臺有意展現風度討自己的歡心,以及展現他有擔任蒙古大汗的心胸。
但是,愿意做出和解的姿態就行,心里怎么想的無關緊要。
鐵木真身為蒙古大汗,還不是為了手下的平衡,做一些不愿意做之事嗎?
窩闊臺只要愿意一直這樣做下去,就是合格的大汗,把大汗之位傳給他也未嘗不可。
當即,鐵木真高興地道:“窩闊臺、拖雷、察合臺,還有阿朔,我常對你們兄弟講多頭蛇和單頭蛇的故事,今天我想再說一遍。”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一條多頭蛇為了御寒,想要鉆進洞里去。可是,由于懼怕寒冷,身上的每一個頭都想盡先鉆進去,結果互不相讓,足足爭斗了一夜。最后,這條多頭蛇竟凍死在洞口。”
“而另外一頭單頭蛇,卻因為只有一個頭,順利躲入了洞中,度過了那個異常寒冷的夜晚。”
“我老了,恐怕活不了幾年,就要蒙長生天召喚了。之后,只要你們兄弟團結,成為一頭單頭蛇,天下任何國度,都將任由我們蒙古馳騁。如果你們不能團結起來,像多頭蛇那樣紛爭,恐怕后果不堪設想。”
窩闊臺、察合臺、拖雷,趙朔齊聲道:“謹遵父汗教誨!”
“你們記住今天說的話,永遠不要忘記!”
“是!”
然后,鐵木真的興致更加高昂,舉起酒杯,向殿中的眾蒙古貴人看來,高聲道:“你們說,人生最大的快樂是什么呢?”
“乘駿馬,射獵野獸!”
“喝美酒,睡美人!”
“做大官,擁有無數子民!”
眾那顏紛紛開口。
鐵木真卻微微搖頭,道:“你們說得都不好。鎮壓叛亂者,戰勝敵人,將他們連根鏟除,奪取他們所有的一切,使他們的已婚婦女號哭、流淚;騎乘他們的后背平滑的駿馬,將他們美貌后妃的腹部當作睡衣和墊子,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來人啊!”
“在!”
“把準備好的西夏美人帶上來!”
“是!”
隨著鐵木真一聲令下,兩百多名西夏美人,穿著華美的服飾,走入了西夏的皇宮大殿中。
鐵木真高聲道:“現在,我們就享受人生最大的樂趣!這些美人,大都是西夏宗室女子,還有一些是西夏的貴人女子!現在,她們的國家被我們消滅,她們的親人被我們殺死!”
“她們只能乖乖地為我們唱起美麗的歌謠,跳起歡快的舞蹈,慶祝我們的勝利!”
“今天,我們暢快的喝酒吃肉!然后,看中了哪個就帶回去,讓她好好地服侍你們!”
眾蒙古貴人們齊齊高聲道:“謝成吉思汗!”
很快,往昔的西夏貴女淪為歌姬,展歌喉跳舞蹈,在給征服者助興。
眾那顏一邊喝酒吃肉,一邊看美人跳舞,好不快活。
鐵木真的興致也頗為高昂,一杯接著一杯。
連他的貼身醫官劉種祿勸了幾次都不聽。
畢竟,鐵木真年紀太大了,身體早就大不如前。十日前,鐵木真出營打獵,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險些為一頭野豬所傷。到了現在,必須注意身體了。
最后,還是拖雷開口相勸,鐵木真才不再飲酒。
他從跳舞的西夏美人中,選了一個特別美麗的,摟著回去休息了。
那美人名叫古爾伯勒津,是西夏太子妃,剛剛成親還不到一年。西夏皇帝李德任雖然登位不久,但是今年都四十二歲,他的皇后實在是沒什么好玩的。
倒是這位太子妃古爾伯勒津,不僅年輕貌美、身份頗高,而且剛剛跳舞之時,扭腰伸腿極盡誘惑,媚眼如絲分外勾人,令鐵木真大感興趣。
趙朔對這些美人,卻沒什么看得入眼的,并沒有挑選什么美人。
很簡單的道理,從身份上來講,西夏最美麗的七個公主,早就送給蒙古人了,趙朔都得了李安全最小的女兒李嫣。
從姿色上來講,眼前這些美人,除了鐵木真挑走的古爾伯勒津之外,還真沒有特別出色的。
鐵木真離席之后不久,趙朔就回了自己的住處,為著楊妙真的第三胎努力一番后,擁著楊妙真睡下。
不過,正在趙朔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外面忽然塔兒渾的聲音響起,道:“駙馬,睡了沒?蘇倫求見。”
“蘇倫?”
趙朔陡然間睜眼。
蘇倫,老將蘇和的長子。
十八年前,鐵木真組建怯薛軍,留了六個千戶的位置,給木華黎、博爾術、博爾忽、赤老溫、術赤臺和趙朔的子侄。
趙朔并沒有什么子侄,推薦蘇倫做了鐵木真怯薛軍的千戶。
蘇倫代表的,就是鐵木真。
他這時候來干什么?
趙朔趕緊披衣而起,在客廳中來見蘇倫,道:“這么晚了,大汗有什么旨意?”
“沒……沒什么旨意。”
這么多年過去,蘇倫早就從青澀的少年郎,成長為沉穩干練的中年人。
不過,現在的蘇倫明顯緊張得很,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露出在袖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道:“駙馬,出大事了!成吉思汗被……不…遇刺……總之,身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