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一座峽谷之中。
在顧陌等人去往天上島的時候,小白就握著一把劍走入這座峽谷,一直向著峽谷深處而去。
一邊走著,她一邊傳音:“此處名為終始谷,寓意萬物之開始、亦是萬物之終點,這算是蓬萊島的禁地,不過,蓬萊島的一切規則都在于天人合一,隨心隨性,所以,這里雖然是禁地,但除了最里面的那個山洞之外,并不限制進入。”
峽谷深處,蒼翠的崖壁夾著一彎潺潺流水,溪水在卵石間潺潺流淌,濺起細碎的銀珠。兩岸藤蔓垂落如碧簾,青苔覆滿怪石,幾株野蘭在巖縫間吐著幽芳,唯有流水聲與偶爾掠過的山雀啼鳴,襯得谷中愈發清幽。
小白足尖點地,幾個起落便穿入谷內更深之處。前方崖壁陡然凹陷,形成一處天然山洞,洞口被幾株虬結的古松半掩著。而洞口的青石板上,竟盤膝坐著四人,一個少年,一個青年,一個中年人,一個老者,又對應著矮高胖瘦四個形象,周身散發著迥異的氣息。
四人看似各自靜坐,周身氣息卻隱隱交織,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連洞口飄落的花瓣都在半空中打著旋,遲遲落不下來。
小白站在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傳音說道:“寸芒佛、踏云仙、胖彌勒、瘦竹翁,兩佛兩御,寸芒佛擅長遁地術、踏云仙擅長御風術、胖彌勒可以身化石、瘦竹翁擅長幻術,我的武功比較克制瘦竹翁和踏云仙,這兩人交給我拖住,你快去解決掉寸芒佛和胖彌勒然后來助我。”
姜若虛沒有多說廢話,只回應了一聲“嗯。”
隨即,
小白就向著山洞走去,洞口后面便是一座高大的青銅門,而打開青銅門,進入山洞中,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當小白踏足山洞口時,
閉目養神的瘦竹翁突然睜開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詢問道:“圣女,此處禁地,不可再前行了。”
小白沒有說話,手中握著的重劍準備出鞘,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道恐怖的龍吟響徹云霄,震動蓬萊島,那是一道穿透人心的聲音。
小白立馬握住了重劍。
緊接著,就聽到一聲動蕩虛空的咆哮:“白玉京,你找死!”
那一道聲音,瞬間又化作了一道龍吟,閉目養神的另外三人也都睜開眼睛,快速走出山洞,抬眼望去,便見到天上島所在之處風云紊亂,天地失色,一條龍在云中翻滾咆哮,霎時間,電閃雷鳴,恐怖的龍威彌漫而來。
小白瞳孔微縮,連忙說道:“瘦竹翁,天上島那邊出事了,大島主讓我來通知你們快過去幫忙,有人……不是,有怪物闖島!”
但,瘦竹翁幾人卻無動于衷。
瘦竹翁說道:“圣女,若是有需要,大島主、二島主自會通知我們……”
然而,瘦竹翁話沒說完,就神情微變,說道:“大島主命令來了,圣女,我們要過去幫忙了。”
說罷,
除了小孩兒形象的寸芒佛之外,另外三人就快速向著峽谷之外離去,眨眼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本來都已經準備要動手的小白也愣住了,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
就在那一瞬間,
小白手中重劍突然出鞘,那把劍仿佛是虛幻的霧氣一般,瞬間就穿透了寸芒佛的心臟,竟然連一點傷口都沒有出現,寸芒佛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而下一瞬間,
在寸芒佛尸體旁,一道身影緩緩浮現出來,正是姜若虛。
“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小白有些感慨。
姜若虛平淡道:“別說廢話了,先進去吧,這蓬萊島今天不太平,這世間竟然真的有龍。”
“我也沒見過。”
小白一邊說著,就走到了青銅門前,用力一推,青銅門就打開了,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縷縷磅礴的精神力量在動蕩。
山洞深處漫溢著化不開的墨色,巖壁滲出的水珠在黑暗中墜地有聲,宛如倒計時的鼓點。
姜若虛與小白快速疾行,兩道殘影在幽邃的洞道里如游魚般穿梭,前行不過百丈,洞道盡頭陡然浮現一層氤氳的光膜。
那光膜非金非石,宛如凝固的銀河漩渦,無數細碎的光點在其中緩緩流淌,構成玄奧的符文陣列——竟是以精神力編織的能量屏障。
姜若虛眸光一凝,指尖率先探入光膜,預想中撕裂神魂的刺痛或者強大力量的排斥并未傳來,反似觸及一汪溫軟的星淵,光膜如水波般蕩漾開漣漪,將他的手掌溫柔包裹。
“沒問題,走!”
他低喝一聲,率先踏入光膜。小白緊隨其后。剎那間天旋地轉,刺骨的寒意驟然而至,待視線重新清明時,兩人已置身于一座不可思議的溶洞之中。
洞壁由潔白無瑕的水晶構成,每一寸都折射著冷冽的白光,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被冰封的月宮。
穹頂垂落的鐘乳石如琉璃雕成的琴弦,地面平坦如鏡,倒映著兩人略顯驚疑的身影。
而溶洞正中央,懸浮著一個足有十丈直徑的圓形機械——它通體流淌著溫潤的乳白光澤,表面密布著齒輪狀的紋路,卻無一絲金屬冷硬感,反倒像一個被神力打磨的巨型夜明珠。
機械無聲自轉,每一次轉動都蕩開一圈淡金色的漣漪,漣漪觸及洞壁便化作點點螢火,在水晶間穿梭跳躍,整個溶洞因此籠罩在一種靜謐而神圣的輝光里。
“這是什么?”姜若虛問道。
小白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里,但是,這東西里面充斥著龐大的精神力量,肯定就是在控制我們元神里的禁制。”
姜若虛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就毀了這玩意兒!”
姜若虛腕間重劍驟鳴,剎那之間,劍嘯撕裂溶洞的寂靜。他足尖猛地碾地旋身,臂彎如弓驟然張滿,青芒隨劍勢暴漲三尺,化作一道匹練般的劍氣轟然斬出。
那劍氣似驚濤裂岸,又似雷霆破云,所過之處連空氣都泛起扭曲的漣漪,直撲中央懸浮的圓形機械。
“咔嚓——”
金石交擊的脆響并非來自機械外殼,而是從其內部深處炸開。圓形機械表面的乳白光澤瞬間寸寸龜裂,宛如被重錘擊碎的千年古玉,無數蛛網狀的裂痕中迸射出刺目金光。
未等裂痕蔓延至邊緣,整座機械便如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轟然炸裂,化作萬千流螢般的光屑向四周飛散。
然而光屑并未消散,反倒在半空驟然凝滯,繼而如活物般翻涌聚合。只見道道凝實的虛影從爆裂的金光中緩緩浮出——是人的輪廓!
竟然是數百上千道半透明的元神虛影在溶洞中無聲漂浮,他們或立或臥,面目模糊不清,雙目空洞如深淵,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魂火,卻無半分靈智波動,明顯是死亡之后的精神力軀殼。
“這是……全都是元神?”
姜若虛握劍的手微微一滯,瞳孔中映著滿洞里漂浮的虛影,劍眉緊鎖如鐵。
就在此時,小白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踉蹌著后退半步。
她死死盯著前方一道剛剛凝聚成型的元神——那道虛影面容雖還有些模糊,額間那粒淺褐色的朱砂痣卻清晰無比,正是她前世的模樣!
那元神雙目緊閉,周身纏繞著一縷極淡的銀色光絲,仿佛沉睡在無形的繭中,對周遭的一切毫無反應。
溶洞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姜若虛猛地轉頭,只見小白臉色煞白,順著她所指望去,疑惑道:“怎么了?”
小白吞了吞口水,緩緩道:“那是……我的前世……玉驚鴻!”
姜若虛驚道:“你不是已經轉世了嗎?”
小白臉色蒼白,整個人臉色都非常的難看,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啊,我明明已經轉世了,可為什么我前世的元神還在這里……不……不僅僅只是我的前世……”
小白又指了幾個人,說道:“他們……他們當初與我的前世一同來的蓬萊島,理論上來說,他們也該轉世了……可,他們都還在這里!”
姜若虛瞳孔微縮,快速掃視了這溶洞里密密麻麻的元神,很快,也找到了幾個他的熟人,也是上一次蓬萊島開島時曾一起論過道的高手。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怎么回事……”
小白仿佛失了神一樣,呆呆的看著那一個玉驚鴻的元神,失魂落魄一般,充滿了茫然。
倒是姜若虛盯著小白,在一陣疑惑之后,突然間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開口道:“我想……我可能是明白了……小白……哈哈哈……小白……白玉京……”
小白猛然抬起頭,疑惑道:“你……你什么意思?”
姜若虛指著小白,失笑道:“你說得對,大島主、二島主就是白玉京,但是,白玉京不是大島主、二島主,你也是白玉京……都是白玉京,全都是白玉京,還打個狗屁……”
剎那間,姜若虛周身騰起細密的銀霧,那霧氣并非虛無縹緲,他整個人瞬間如同一幅潑墨畫驟然潰散,如煙霞般卷入身前那柄古樸重劍之中。
重劍劍脊上的紋路猛地爆起青芒,劍身嗡鳴震碎周遭氣流,下一刻已化作一道裹挾著雷霆之勢的流光。
那光流撕裂半空時,空氣爆出沉悶的音爆,青芒尾端拖曳著數道扭曲的空間殘影,宛如游龍掙脫束縛,瞬息間便消失了,只余下劍鳴的余韻在溶洞中回蕩。
小白依舊是仿若失神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嘴里呢喃道:“沒有轉世,我不是玉驚鴻,我是小白……不,我是白玉京……我是小白……”
異度空間之中,
顧陌的龍神功自動護體,獨特的力量配合著道心種魔大法瞬間崩碎了那一道出現在元神之中的禁制。隨即,顧陌伸手一探,太虛劍飛來,他一劍斬出,恐怖的劍氣洶涌出去。
剎那之間,周遭景象如破碎的琉璃鏡轟然瓦解:湛藍海面蒸騰起白霧,銀盤似的月亮寸寸崩裂成流螢,廣寒仙子的虛影在袖袂翻飛間化作萬千光點,連同漫天星輝一并沉入墨色混沌。
天地間只剩黑色混沌翻涌,濃淡交織成虛無的漩渦。
顧陌又快速揮出第二劍,混沌天幕綻開蛛網般的裂痕。
隨即,他踏上太虛飛劍,沖向裂隙,就在那剎那之間,空間驟然迸發出刺目白光——只見云層之上懸浮著一座青玉筑成的仙島,飛檐斗拱間纏繞著靈霧,正是蓬萊島上的天上島!
此刻,天上島上,正有兩只仙鶴盤旋,載著大島主與二島主。
“結陣!”
厲喝聲中,大島主的一襲紅衣鼓蕩如帆,雙手掐訣間,吹奏玉簫,島嶼邊緣浮起八座琉璃塔,塔尖射出的金光交織成網。
二島主撥動琴弦,清越琴音化作萬千符文,還有蓬萊島最強大的三佛四御以及諸多練氣士,同時施法起陣,各色的炁在他們法訣之下匯聚成洪流,注入那道被巨龍撕開的空間裂隙。
只見裂隙邊緣的光影陡然扭曲,
天上島依舊近在眼前,可不論顧陌如何飛行,不論速度如何快,不論撕開多少次空間,距離天上島始終都差了一點,就是沒辦法從這方虛幻空間返回真實世界。
顧陌臉色冷峻,踏在飛劍之上,身后是無盡黑暗,他望著咫尺之間,卻又遠在天涯之外的大島主、二島主等人,冷聲道:“白玉京在哪里?”
大島主依舊是那一副清冷的樣子,站在仙鶴背上,說道:“顧大俠,生死之間,前塵后事,何必執著,這一世的您是顧陌,下一世的您又是另一個人,此世白玉京助您追尋大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讓您看到更高更遠的風景,代價不過就是邀請您下一世來蓬萊島而已,您又何必如此動怒?”
顧陌冷哼一聲,說道:“看來你們是知情者,是白玉京的爪牙了,若是白玉京直接擺明車馬、明碼標價以下一道元神禁制作為代價,換取助尋大道的機會,那便是自由選擇,我無話可說。
可白玉京搞這么一出連哄帶騙,強買強賣的行為,那他就是該死,你們作為爪牙,若是迷途知返,我饒你們一命,若是執迷不悟,殺無赦!”
大島主微微一笑,說道:“顧大俠此話可謂強詞奪理了,若不是世人貪欲作祟,想要白白從蓬萊島、從白玉京身上撿便宜,如何又會落入白玉京的陷阱?本就是自己貪欲作祟,就算付出代價,難道不是活該嗎?
但,白玉京并沒有讓你們這些貪欲之人付出什么太大代價,不過只是讓第二世轉世來蓬萊島修行,且還給予活出第二世的機會,這不是天大的恩賜嗎?”
顧陌面色平淡,停下了前行的動作,望著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另一個空間的大島主,他背負著雙手,踏在飛劍上,緩緩道:“你以為我是在跟你講道理嗎?我現在就是在恩賜你活命的機會!”
大島主微笑道:“顧大俠,還是能夠出來再說這種大話吧,人間天下第一,終歸只是人間,如是蜉蝣窺青天而已!”
顧陌冷笑了一下,突然往前跑了起來。
“昂……”
剎那間龍吟裂空,聲浪如金色漣漪蕩開時,顧陌的身形已在光華中崩解——鱗光自他骨骼縫隙迸射而出,化作萬千流螢匯聚成虛幻龍軀。
那龍身覆著琉璃般的淡金鱗片,龍首生著玉色龍角,一雙龍目燃燒著星辰碎芒,雖非實體卻裹挾著毀天滅地的威壓。
巨龍仰出第二聲咆哮,聲浪震得混沌渦流劇烈翻卷。它周身騰起白色罡風,龍軀如活過來的閃電般盤旋而上,利爪瞬間撕裂空間壁壘,就在那一剎那,混沌渦流如被戳破的琉璃盞般炸裂。
巨龍周身的白色罡風驟然暴漲成匹練,裹挾著撕裂時空的銳鳴沖霄而起——那龍軀在脫離混沌的瞬間暴漲百倍,鱗甲反射的寒光映得天上島的云層都泛起霜色。
它盤桓在仙島之巔的虛空,龍首如巍峨山岳,龍瞳里翻涌的雷光掃過之處,墨色云濤如沸海翻涌,紫電如銀蛇狂舞著劈向島心。
龍尾一擺便攪碎漫天靈霧,帶起的狂風化作黑海怒潮,掀起的雨幕里竟夾雜著青金色的雷霆。
當第一道雷柱轟然砸落時,那一座法陣應聲而裂,光網寸寸龜裂的脆響中,無數符文如流螢般湮滅。
巨龍趁機俯沖,龍爪撕裂云層的瞬間,整片天穹的雷云都炸開連環霹靂,萬千道雷霆如銀鏈交織,隨著狂風暴雨組成摧枯拉朽的洪流,狠狠撞向島上的法陣樞紐。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響中,八座琉璃塔如被巨錘砸中的玉器般崩碎,諸多練氣士合力撐起的佛光屏障泛起蛛網般的裂痕。
煙塵與碎石混著傾盆暴雨沖天而起,昔日仙氣繚繞的天上島,頃刻間化作斷壁殘垣間電閃雷鳴的修羅場。
而此刻,
從終始谷里趕過來的踏云仙、胖彌勒、瘦竹翁三人都大驚失色,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聽到大島主喊道:“封住坤位!”
當即,
踏云仙便抓來一縷風,隨即雙手探出一左一右分別提著胖彌勒和瘦竹翁兩人御風而起飛向空中,意圖將那已經被沖擊破碎的法陣重新修補起來。
然而,
就在那一瞬間,
一陣空間波動,他們三人便見到一條巨龍出現在他們頭頂上方俯沖而來,驚得三人連忙施展神功意圖抵擋,但,下一瞬間,踏云仙只覺丹田一熱,整具軀體便在巨龍俯沖帶起的罡風里如破瓜般爆裂,血霧尚未成形就被狂風吹成猩紅雨絲。
緊隨其后的瘦竹翁和胖彌勒連慘叫都未發出,便在龍爪撕裂空氣的銳鳴中化作兩蓬血霧,殘肢碎肉混著破碎的法寶靈器,如被擊碎的琉璃盞般濺滿半空。
“封!”
大島主袖中玉簫猛地飛旋而出,簫身九節玉管爆起霜白符文,與此同時,二島主指尖撫過焦尾琴,七十二根琴弦迸出金紅色光絲。
只見數十道流光自島上各處飛掠而至,練氣士們雙手結印間,八面刻著周天星斗的青銅古鏡凌空懸浮,鏡光交織成一道籠罩整座島心的琥珀色光籠,光籠邊緣纏繞著玄奧咒文,如蛛網般向著俯沖的巨龍當頭罩下。
然而龍嘯穿云裂石的剎那,巨龍周身騰起的白色罡風驟然暴漲,化作萬千道旋轉的刃芒。
光籠剛觸及龍鱗便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咒文如燃燒的符箓般寸寸湮滅,青銅古鏡更是在龍爪拍擊下爆成漫天碎片。那裹挾著毀滅氣息的罡風掃過陣列時,前排練氣士甚至來不及運轉護體罡氣,便從四肢百骸開始寸寸炸裂——血肉混著骨渣如炮彈般四射,殘肢在空中劃出猩紅弧線,未及落地便被罡風絞成齏粉,只余下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郁血腥味與焦糊氣。
巨龍順勢下壓的龍首如泰山壓頂,直取持簫而立的大島主。
大島主玉簫橫于胸前時,九道凝若實質的音波陡然迸發,化作九道纏繞著冰晶的白色光盾層層疊疊升起。
但聽“噗噗”數聲悶響,光盾如薄紙般被龍角撞碎,巨龍裹挾著萬鈞之力的沖擊讓空氣都發出沉悶的爆鳴。
大島主只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撞在胸口,整個人如斷弦之箭般倒飛出去,后背撞穿三層樓閣后,硬生生在島心廣場砸出十丈見方的深坑。
幾乎同一時刻,二島主指尖琴音陡然轉厲,焦尾琴迸出的不再是光絲,而是化作萬千道纏繞著黑色雷紋的音刃,如暴雨梨花般射向巨龍腰腹。
巨龍卻在此時猛地甩動龍尾,覆蓋著琉璃鱗片的長尾劃破長空時,空氣被擠壓出一道扭曲的真空帶。
音刃撞在龍尾上的瞬間爆起串串紫電,卻連鱗甲都未能傷及分毫,反而是二島主被龍尾掃中絞得粉碎,恐怖的氣浪將周遭的殿宇柱廊震得轟然倒塌,碎石瓦礫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昂……”
巨龍虛幻身影伴隨著一聲龍吟落下,瞬間演化出顧陌。
但就在這一刻,
顧陌感受到一股直透神魂的森寒自腳底竄上脊椎。
方才還在蒸騰血霧的地面,青黑色的石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蛛網狀的冰紋,裂紋里滲出的靈血尚未落地便凝成赤紅冰晶,簌簌墜地時發出琉璃破碎的脆響。
他抬頭望去,
原本被龍尾絞成齏粉的二島主,那些飛散在風里的血肉粉末突然凝滯,被一縷縷幽藍寒氣纏繞,如逆時回放般聚集成形。
寒氣凝結的剎那,清瘦的身形在虛空中重新勾勒,只是肌膚化作半透明的冰殼,連飄飛的白發都凍成了冰絲,每一根發絲末端都垂著細小的冰棱。
他周身環繞著旋轉的冰塵,儼然一尊會呼吸的玄冰雕像,隨著身上冰層消失,他人再一次出現了,依舊是那仙風道骨的模樣。
與此同時,地底深坑傳來冰層迸裂的轟鳴。大島主破坑而出時,紅衣已被冰層覆蓋,化作貼合身形的冰甲,連披散的銀發都凝結成冰瀑,垂落的冰棱在她身后劃出冷冽的弧光。
其眼睛此刻結著冰花,瞳孔深處是萬年不化的寒淵,方才被龍角撞出的傷口已經愈合,落地時便將石板蝕出寸許深的冰坑。
“嗡——”
當大島主與二島主落地瞬間,天上島核心猛地爆起刺目藍光。那藍光并非光芒,而是實質化的寒氣洪流,以兩人為中心呈圓形轟然擴散,前一刻還在燃燒的斷壁殘垣瞬間裹上尺厚的冰殼,傾倒的玉柱凝結出水晶般的冰棱,連漂浮在半空的碎石瓦礫都被凍成懸浮的冰碴。
不過呼吸間,整座天上島已化作冰封煉獄。
昔日仙氣繚繞的亭臺樓閣被封存在湛藍冰殼里,飛檐斗拱上懸掛著數丈長的冰錐,連流動的云霧都凍成了層層疊疊的冰絮,在殘陽下折射出幽冷的光。
“涅槃重生?”顧陌低吟。
大島主沒有回答,而是望著顧陌,淡淡道:“難怪你的境界是飛升境,可你卻沒有叩天門,原來你竟真不是人,看來是天門察覺到了,所以,沒來見你。”
顧陌詫異道:“你的意思是,天門是活物?有意識?”
大島主微微點了點頭,但沒有繼續說天門,反而是打量了一下顧陌,輕聲道:“有點奇怪呀,你是龍,但是,只有其神沒有其形,你是當年那條青龍轉世成了人?”
“青龍是什么?”顧陌疑惑道。
大島主說道:“世間有五種獨一無二的神獸,分別是青龍、白虎、七彩雀、玄龜、火麒麟,白虎因為幾乎未曾現世過,所以世間沒有記載。
而青龍,在一千多年前被殺了,留下一片逆鱗融入了一把刀中,成了十三禁忌里第十一禁忌的逆鱗刀,但,畢竟是神獸,不太可能就那么消亡了。
但,世間有定律,神獸獨一無二,不可同存,就如同七彩雀、火麒麟、玄龜都曾誕下過蛋,但是,它們不死,蛋就永遠不能孵化。而龍也是一樣,世間不可同存兩條龍,而當年青龍被屠時還沒有成年,不可能有龍蛋,你應該就是那條青龍轉世,只是,目前看來,你記憶還未恢復。”
顧陌疑惑道:“你知道得這么清楚?”
“因為我是白玉京。”大島主說道。
顧陌探手,太虛劍飛來。
大島主又說道:“顧陌,我是白玉京,但白玉京不是我,你殺不了白玉京,也找不到白玉京的。你是青龍轉世,你與白玉京屬于同樣的存在,沒有必要死斗,不如罷手言和,白玉京或許還可助你恢復青龍記憶,幫你找回龍身!”
“好好好!”
顧陌手握太虛劍,說道:“找不到是吧,那我今天就直接把這蓬萊島給沉了,我看你白玉京出不出來!”
話音未落,他便一劍朝著大島主殺去。
三人瞬間戰作一團,
大島主、二島主不愧是活了幾百年,有著幾百年修為的存在,手段之詭譎奇特,讓顧陌都感覺到驚艷,最主要的是真的很抗揍,天上島在三人的戰斗之下搖搖欲墜。
而就在三人戰斗之時,
諸多來見白玉京的人,例如張道一、蘇千秋等人都還在一片獨特的異度空間之中追尋著大道,各有機緣、各有所見。
而立志要賺一門天下無敵的武功出來的蓮生大師此刻正身處一佛國凈土之中,漫天諸佛在誦經,佛祖如來高坐蓮臺。
“這便是小僧所想嗎?”
蓮生大師雙手合十作揖,躬身道:“小僧蓮生,求我佛賜經!”
蓮臺上的佛祖非常慈悲,佛光圣潔,看著蓮生,緩緩開口,梵音陣陣之間,傳出聲音:“蓮生,我此處有蓮花天經四十,可傳與你,待你修成,可得果阿羅漢!”
蓮生突然沉吟了一瞬間,然后開口道:“佛祖,弟子已有蓮花天經四十,請佛祖另賜他法。”
蓮臺之上,佛祖又開口道:“那我傳你天經四十三。”
蓮生又是沉吟了一下,說道:“啟稟佛祖,弟子已有天經四十三,請佛祖另賜他法。”
佛祖微微一愣,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迷茫,轉瞬即逝,又說道:“那我傳你天經四十七。”
“弟子已有天經四十七。”
“那我傳你天經五十。”
“弟子已有。”
“那我傳你……”
“弟子……”
場面陷入了一個很詭異的場景,一佛一不斷地重復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話,隨著對話次數越來越多,那所謂的佛國開始虛幻起來。
直到某一刻,
佛國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搖搖欲墜,那個高高在上的坐蓮臺的佛祖神情更是開始變得十分呆笨麻木,身上的佛光也消失了,慢慢的,竟然幻化成了一個與蓮生一模一樣的人。
“我傳你天經一百二十八。”
蓮生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說道:“不,你沒有天經一百二十八!”
“佛”微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蓮生突然微微一笑,道:“但是,我有天經一百二十八。”
“不可能。”
佛上前一步,來到蓮生面前,一指點在蓮生額頭上,隨后就驚訝道:“真有天經一百二十八?這怎么可能?哪里來的天經一百二十八……不應該啊……”
“佛”茫然的呢喃著,漸漸地,腦袋上竟然開始冒起了煙,而與此同時,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佛國瞬間崩碎坍塌。
下一刻,
天上島之下,那些前去尋找白玉京問道的人全都在剎那之間被從異度空間里排擠了出來,一個個都十分茫然疑惑。
“怎么回事兒?”
“我怎么出來了?”
“我還什么都沒看到呢?”
“你也是?到底怎么回事,我在那里好好的,突然眼前景象就崩碎了,然后我就被一股巨力丟出來了!”
“我也是……”
一時間,眾人都在議論紛紛,突然有人大喊:“快看,天上島上有人在戰斗,快跑,島要塌下來了!”
一時間,眾人抬頭看去,便見那在云端之中的天上島搖搖晃晃的,那數百丈高的石柱破開了裂縫。
眾人當即,一哄而散,一個個都恨不得多生兩條腿,那天上島可是高達數百丈,若是掉落下來,在場的人全都得被砸成肉醬。
然而,
當眾人跑遠之后,卻發現了更為詭異驚悚的一幕,他們竟然看到路上的那些蓬萊島弟子全都如同失了魂一樣,全都非常麻木茫然的站在原地,雙目失神,嘴里念叨著:
“哪里來的天經一百二十八……不應該啊……那個和尚在耍我……”
見到這一幕的蓮生大師當即就將眾人護至身旁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