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坨城,一座小村莊民宅里。
中午時分,陳修遠從外面推門而入,便看到顧陌和顧初冬兩人正在屋里閑聊,他快速走進來,開口道:“打聽清楚了,是兩天前的晚間,沙陀山上突然燃燒起熊熊火光,但是,等到山下居民趕去時,沙陀寺就剩下幾堵石墻了。”
顧陌眉頭一皺,問道:“有沒有查到兇手?”
“沒有。”陳修遠說道:“我剛去沙坨城中的六扇門據點詢問了,他們當晚就開始調查了,只查到當晚有一個人去過沙陀寺。
但是,奇怪的是,有的人聲稱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有的卻說是是個中年人,還有人說是個彎腰駝背的老者,都信誓旦旦聲稱自己看得清楚,到現在,六扇門請畫師都畫出了十幾個嫌疑人的畫像了,根本無從查起。”
顧陌眉頭緊皺。
他昨天傍晚到達的沙坨城,想著專門去拜訪一下凈空法師,卻不曾想,等他們上了沙坨山之后,見到的卻是沙陀寺已經被燒成灰燼,只剩下了幾堵石墻。
“那,有打聽到凈空法師或者魚十九的行蹤線索嗎?”顧初冬接過話茬問道。
陳修遠搖頭道:“魚十九前幾日就已經離開了,并不在沙陀山。沙陀寺里也不只有凈空法師,還有幾個沙彌,沙陀山并不高,山下百姓也不少,但,那晚沒有人聽到任何打斗聲。
所以,目前推斷,要么是凈空法師和那幾個沙彌遭遇了強大的高手,他們毫無機會反抗就被殺了或者綁走了,要么就是他們主動配合離開的。不過,既然對方把沙陀寺都給燒了,第一種可能最大,可能凈空法師和那幾個沙彌已經葬身在大火之中,沒留下痕跡。”
顧初冬喃喃說道:“就算是死了,不至于一點痕跡都沒有吧?”
陳修遠說道:“如果對方很強,能夠輕松殺死凈空法師幾人,那想要毀尸滅跡,方法有很多,比如化尸粉之類的,在那一場大火中,可以輕松掩蓋掉痕跡。”
顧陌也點頭道:“那的確是不難的。”
就算是不用毒藥,就顧陌他自己就可以做到毀尸滅跡不留痕跡。只要他有心,他可以用炎陽奇功將尸體,甚至是活人都可以燒成灰燼。
“不過,毀尸滅跡不難,可要能夠輕松殺死凈空法師以及幾個沙彌,一點動靜都不鬧出來,難度其實不算小。畢竟,凈空法師可不弱,特別是那一身修煉了八十多年的內力。”
此前在瓊山,顧陌有注意過凈空法師,戰斗力并不強,而且修行的是佛門修心修性的武功,更注重于強身健體。但是,畢竟年紀那么大了,一身內力卻是少有人能及。攻擊力不強,但持久性很強。
打敗凈空法師不難,但是,要殺死其實難度不小,必須是要一招秒殺,即便是重創,都一時半會兒不會讓其完全喪失戰斗力。
以顧陌對漠北武林的了解,
不太可能有人能夠做到這一步。
陳修遠也明白了顧陌的意思,說道:“顧大俠的意思是,兇手很有可能是外來人。”
顧陌說道:“我不敢完全保證,但以我在瓊山時所接觸到的那些漠北武林名宿來說,很難有人能夠做到一點聲響不發出來就殺了凈空法師。當然,如果有用毒高手、又與凈空法師是熟人,出手偷襲,也有可能做到。”
顧初冬吐槽道:“哥,你這不是白說嗎?”
陳修遠說道:“顧女俠,顧大俠這真不是白說,是理出了幾條線索,一是最近外來的武林高手,二就是熟人作案,三是用毒高手。
鎖定這三條線索,去逐一排查最近往沙坨城來的武林高手,難度并不是很大。現在最麻煩的是,對方可能是沖著傳說中的焃墟遺跡來的,可若是對方真進入焃墟遺跡,那就沒法查了,畢竟,傳聞中進去的人就沒有活著出來的。”
顧陌說道:“這是你們六扇門的事情了,希望你們能夠早日破案吧。”
陳修遠說道:“卓大人又要頭疼了,若是一般江湖人死了也就死了。可這凈空法師卻不一樣,他在漠北武林的地位非常高,且,這段時間又在積極的促成六扇門接管漠北……嗯?”
說到這里,陳修遠微微一愣,道:“該不是為這事得罪了漠北武林的人而被殺的吧?”
顧陌沒有接茬兒。
他不否認,這或許是一種潛在可能。但是,一旦往這個方向查下去,大概率這個事情會演變成一個借口。畢竟,對于六扇門來說,要的是鎮壓江湖,并不是查案,很多時候,查案只是一個出手的由頭,真相其實并不是那么重要。
當陳修遠去六扇門據點打聽到沙陀寺一案暫時沒有線索之后,顧陌幾人就沒有繼續在沙坨城待了,當即就離開了。
又繼續前行了三天,在第三天傍晚的時候,進入了居延縣地界。
在陳修遠的引領下,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一個小村莊。
“這個村子叫深井屯。”
三騎快馬從沙土荒山上下來,遠遠的就看到了在一望無垠的一片沙漠中,一處溝壑里,有著一個小村莊,大概也就十幾座土墻房子匯聚在一起,在這片荒漠之中,顯得很是孤單。
“這個屯子,是方圓二十里唯一的一個屯子,”陳修遠指著遠處荒漠,說道:“從這個村子出去,大概再前行三十里左右,就已經不屬于我們大乾地界了,當然,也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就是那片隱藏著焃墟遺跡的塑方大漠。”
顧初冬望去,那大漠遙遙,在地平線處殘陽如被淬了火的彎刀,將大漠切割成明暗兩半。近處沙粒在熱浪中蒸騰,遠處卻已騰起青灰色的沙暴云,仿佛天地間懸著一張吞噬光明的巨口。
陳修遠繼續說道:“這些地方生活,最大的難度就在于水,但這深井屯地下有水,周圍那些土地里能夠種得出莊稼,屯子里也有三四口井,那幾口井都挖得特別深,所以才得名深井屯。我記得屯子人不算少,七八十人應該是有的。”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
風沙裹著碎礫擊打土墻,發出細密的沙沙聲。村口那株老槐樹早已枯死,枝椏上掛著半截褪色的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三兩個裹著頭巾的村民佝僂著腰,正將最后幾捆駱駝刺拖進歪斜的木門,揚起的塵灰在昏黃光線里翻飛如沙鷗。
顧陌三人牽著馬進入屯子。
石板路布滿裂縫,縫隙中鉆出幾簇灰綠色的駱駝刺。
最西頭的土坯房塌了半邊屋頂,露出里面黑乎乎的灶膛。一個老婦人正用豁口的陶碗舀著罐底的清水,渾濁的眼睛映著天際最后一抹橙紅。忽然一陣狂風卷過街巷,晾衣繩上的粗布衣裳被扯得獵獵作響,露出補丁摞補丁的內里。
陳修遠帶著顧陌和顧初冬來到屯子中間一處土墻大院,說道:“這深井屯能夠有空余房間借宿的,就只有這屯長家了。”
土墻并不高,就三尺左右,顧初冬站在院外,就能夠看得見,這大院是典型的正房加東西廂房的構建,只不過,全都是用土墻砌的,又很多年未曾翻修過,看上去就非常破爛。
“邱老頭,邱老頭!”
陳修遠站在門口大喊。
不一會兒,一個佝僂駝背的老人牽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佝僂著背的老人用布滿裂紋的手掌打開籬笆院門,渾濁的眼球倒映著漸沉的夕陽,抬起頭一臉狐疑的打量了顧陌幾人,發出干枯的聲音:“你們是誰呀?”
陳修遠也疑惑的打量了一下那老者,問道:“邱老頭呢?這不是邱老頭家嗎?”
“死了,早死了,”那駝背老者說道:“半年前,這屯子鬧了馬匪,全被殺光了。現在屯子里住的人,都是后面才來的,沒地方住,這里又沒人住,我們就來了。”
陳修遠微微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在漠北經常發生,這也是為什么凈空法師作為江湖人,卻非常支持六扇門接管漠北的主要原因。各方門派管轄之下,沒多少人會在意普通老百姓的死活。
陳修遠說道:“這院子原本的主人姓邱,我是他遠房親戚,要去居延縣辦事兒,便想著來看看邱老頭,沒想到……唉!”
“我姓孫,你們叫我老孫頭就行,”那駝背老者又介紹他牽著的小姑娘,說道:“這是我孫女,叫小紅。這院子也只有我們爺孫倆在住,你們不嫌棄,就進來休息一夜吧!”
“多謝了。”
當即,陳修遠便拱手致謝。
顧初冬從懷里取出她喜歡的糖果遞給那叫小紅的小姑娘。
“謝謝姐姐!”
孫小紅穿著粗布裙裾,磨得有些發白,腰間系著用駱駝毛搓成的草繩,很是樸素,笑起來時,缺了兩顆門牙,看起來很純真。
顧初冬覺得小姑娘很可愛,忍不住的捏了捏小姑娘的小臉蛋。
“姐姐,你們是傳說中的江湖大俠嗎?”
“不是大俠,”顧初冬說道:“就是為了掙錢跑江湖的人。”
“那你會武功嗎?”
“會一點點!”
就在這時候,
屯子里突然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便看到有一伙打著東陽鏢局旗幟的鏢師,一共八男一女,護送著一輛馬車來到了院子外,在最前面的一個鏢師翻身下馬,看了看老孫頭爺孫,又打量了一下風塵仆仆的顧陌三人,問道:“你們誰是這家主人?”
老孫頭看著那一伙人氣勢洶洶,猜測到馬車里的人非富即貴,有些害怕,結結巴巴道:“我……我是這里的主人!”
那漢子從懷里取出一錠大概二三兩的銀子丟給老孫頭,說道:“收拾兩間房子,我們要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