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呢,我也略懂奧術。呵呵,那叫什么.念力術?我能用精神力把掉到洞里的高爾夫球撿起來,當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我沒特別練過就做到了”
男人洋洋得意的在她身旁喋喋不休。
她大腿白絲上流淌著月色,嫻靜不語的少女能讓人想起睡美人或夜之公主之類的傳說。雖然奎恩總把她當小蘿莉,但琳只是身材幼了點,性征像沒發育一樣,容貌卻一點都不幼,介乎于少女與女孩間的奇異氣質,完美無瑕。
奎恩才走一會,來搭訕者便絡繹不絕。但格林德沃的校服讓他們都保持了禮貌,見她始終不理睬后便會離去,但還是有鍥而不舍、對自身條件頗為自信的人,例如此時這位。
“.格林德沃可能也寄了錄取通知書給我,哎.我的天賦肯定是動了別人的蛋糕,把我通知書藏起來了,資本你贏了.哦好像忘介紹了,我父親是羅恩王國的大法官,主管稅務案件,我坐下來慢慢跟你說——”
直到男人自來熟的坐到身旁,琳才慢慢轉頭,白得空靈的眼眸仿佛現在才注意到他,小聲的開口道:“有人。”
“嗯?”
琳這兩個字是在表達“這里有人,請你走開”的意思,但不是人每個人都像奎恩一樣能自動翻譯小蘿莉的語言,見學院美少女終于愿意與自己搭話,男人心中大喜——
“有人.對!當然有人,我老爸認識的人可多了去了。你看現在上臺演講的那位布蘭森——呃,埃隆,私底下我都喊他埃隆,哈哈”
興許是談論比自己優秀許多的同齡人,男人的語氣難免弱了兩分,但很快又夸夸其談起來:“哎呀,上次他來我們家拜托我父親,就競選議員那事嘛。小事,這我爸一下就答應他——”
琳的小嘴微微嘟了起來。
很小很小的幅度,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在大多數人眼里都會理解成可愛的憨態,但這其實是她很不高興的反應。
你把位置占了,披薩坐哪?
她抬起小手,準備施展空間魔法把這個嘰里咕嚕不知道在說什么的男人送去一公里外隨機一個幸運地點,保護好披薩的位置。
旋即,琳的眼眸眨了眨。
空間被固化了。
空間魔法難就難在需要考慮大量、乃至天量的變量。空間的方位、瑪納的含量、靈界的距離、時間的流速、這片空間內每個事物每個人每個靈魂的影響此時此刻,這些變量如同被放大了千百倍,有一股龐大的瑪納正在像洪水般橫沖直撞的影響它們。
琳的空間魔法比起開學時進步多了,畢竟她不想再一屁股坐到奎恩臉上,于是這兩個月來好好學了學。面對這種情況,依舊能移動,但要不少時間來破解固化的空間,而且消耗很大,有點得不償失了。
琳倒也不是真的一根筋,遇到這種情況,她便重復道:“有人。”
“嗯嗯?”
琳更加生氣,怎么除了奎恩外都聽不懂話的?
“這里,有人。你,走開。”
這下聽懂了,但男人深諳泡妞之道——討厭是喜歡之母,有話說總比沒話說好,你都說話了我更不能走了。
“有人?嚯,說不定認識我呢.畢竟我也一點小名氣,具體來說曾拿過柏林郡高爾夫大賽青年組第二名。決賽那天可真是驚險啊,呵,大雨傾盆”
說著說著,只見身旁的少女又沒聲了,男人順著她淡淡的目光看去,只見天氣陰沉沉的,真像是要大雨傾盆的模樣。
羅恩王國、愛士威爾和不列顛都是南大陸沿海國家,夏季陰晴不定本是常事,可今天是奧術祭,誰不知道學院控制天氣保證晴天,怎么會要下雨呢?
很快他才明白過來,并不是天色變得昏暗。
而是格林德沃之眼的光造就的異象。
這座象征著愛士威爾繁榮時代的白灰色巨塔此時黯淡無光,唯獨那顆懸浮在塔尖之上的如巨型天體的球形奧術矩陣正在不斷顫抖,周圍的天空無端變得深沉,那是肉眼不可見卻又無處不在的瑪納正在化為驚濤駭浪——
從異象發生后,不到十秒的時間。
男人聽到了天際遠端隱約傳來的響動,似蜂鳴、又似宏鐘震顫、似巨人敲打山巒,那響動來自高塔的頂端,他竟望見承托奧術矩陣的塔尖出現裂縫。
男人有一點不是吹噓,他的確有些奧術的天分,他要比普通人更早聽到格林德沃之眼的異響,更早一些,晚會現場的超凡者與奧術師們都抬起了頭,而琳是最早的那一個。直到現在,那響動連普通人都能感覺到了,空氣躁動著,似有千軍萬馬壓境而來,咚、咚、咚 主舞臺上的埃隆停下演講,旋即抬頭上望,眉頭越皺越深,臺下的人有些站了起來,表情皆是凝重。用來擴音的奧術器傳出“沙沙”的聲音,這說明遍布會場的擴音奧術矩陣遭到了瑪納強干擾,他揮了揮手——
“塔臺的人在搞什么?誰家的飛空艇打算出港?要飛到北大陸去么那么大動靜?發電報讓他們切斷格林德沃之眼的供能!”
“已經發了,但那邊無應答”
在布蘭森家空港管理人員行動之前,兩名來觀摩晚會的格林德沃老師已經動了起來,騎著掃把如火箭般升空,可還沒升到一半,像是遭遇了強對流般又落了下來,更多人開始往格林德沃之眼的入口跑去.
貫天徹地的雷聲突兀響起,瑪納亂流在天上已經形成了肉眼可見的云環,那皆是空氣中的瑪納元素,它們就像地震時海面掀起的淺淺波濤,而在波濤之下,某種毀天滅地的巨浪正在形成——
直到連愛士威爾空港這座巨型建筑都跟著震顫起來,在座的每一個人心底都升起不詳的預兆,不安與躁動開始蔓延,一聲驚恐的叫喊徹底點燃了油鍋,混亂就這樣開始了。
“發生什么事了發生什么事了發生事了——”
這下不用琳催促,男人自己就站了起來。這個位置正處于觀眾席的中心,想跑都不好跑,他緊張的左望右盼,“地震了?!”
琳輕飄飄的嗓音帶著一絲困惑響起——
“.瞄準了。”
“什么瞄準了?”男人已經不打算泡她了,這女孩雖然漂亮到不像話,但腦子跟有毛病一樣。“還坐著干什么?地震了,跑啊!!”
琳沉默不語。
男人焦急不已,雖然是個不太靠譜的二世祖,但在羅恩貴族氛圍中養出的道德卻讓他不能放著琳不管。
“等什么呢?這地方可能要塌了!!”
“等披薩。”
琳的小手依舊乖乖的放在膝蓋上。
她淡淡的說:“跑不掉了。”
這是短短的,不到半分鐘內發生的事。
第一批沖進格林德沃之眼的人已經從空中掉了下來,以尸體碎塊的形式,無人知道他們在塔里遭遇了什么,但如此血腥的一幕徹底引爆了夜色,像是往著火的沸油中澆下一盆水,凄厲惶恐的尖叫與吶喊此起彼伏,有些離出口近的人逃了出去,又被外頭等待煙花的人潮堵住,震動越來越明顯,如山在搖晃 男人終于在琳的臉上看到了擔憂,這是小蘿莉第一次展露出連常人都能讀懂的情緒。
這份擔憂不是面對當前可怖異常的情況,而是因為一個還沒回來的人。
她四下張望,她能看穿奧術的律動與矩陣的奧妙,卻沒有盜賊的眼睛,無法在混亂奔逃的人群中找到那個人,她就像一個走丟的孩子,靜靜地等候著家長來接。
最后。
琳抬起了頭,那個占座的家伙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么,但她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該張開防御術式嗎?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里劃過,手已經動了起來。
琉璃般光華四溢的巨大帷幕以琳為中心,瞬息籠罩了整片場館,像傘一樣擋在了三千多人的頭頂。
你去哪買披薩了呀琳不知道,所以琳選擇保護所有人。
可是,當所有人都被帷幕擋住時,唯獨她自己露在了帷幕外面。于是乎,只有琳一人能望見的閃耀迸發于天際——
如天堂之門洞開,黯淡無光的格林德沃之眼亮起,這一亮便是繁星滿天,比尋常彈射飛空艇時延展十倍的宏偉法陣驟然張開,如滿弓張月,擴張拉伸緊繃,一顆超新星般的亮點倒映在琳的眼眸中。
比她的眼睛還要亮。
兩點一線,對準了如洋娃娃般無動于衷,只是默默為屏障加大輸出的少女。
世間的一切聲音好像在這一刻消失了。
空間被層層擠壓碾碎,隨后化作水一般的波紋陡然擴散過整片天空,擋住月亮的巨型法陣在蓄力至極點那一刻轟然粉碎,十級地震似得巨大震動頃刻間搖晃山巒,連鏡湖都泛起海浪般的漣漪——
無窮無盡的光席卷在城市上空。
墜落。
將一動不動的她吞沒殆盡。
永晝之城,光明教廷的心臟,位于圣卡美洛地底的,名為‘中央教條’的宏偉大門前。
金發的嬌小教皇曲腿盤坐在地上,手里捧著一張泛黃的卷軸,而在卷軸下方的某個角落,一點光芒正在亮起。
這是一件收容物,編號07,名為‘引導之始’。
她更喜歡稱它為‘地圖’。
她將地圖合上,隨手放在一邊,看向眼前那座由天使尸骸封堵的大門,眸光微動。
“終于亮了,勇者可算走出新手教程了雜魚,搞砸了我可要罵你的啊,女兒還在愛士威爾呢.”
距離愛士威爾半個世界之外的海面上。
無窮無盡的茫茫大霧中,一道金色的光流從北大陸一側貫穿而入,劃過被迷霧海封鎖十多年的天空,那些充滿了神明呢語、時光蜃樓的混沌霧氣絲毫沒有阻礙金光的速度,它幾乎將那虛幻而盛大的霧海撕裂成兩半。
直到霧海的某一處突兀停下,那兒的海面上停著一艘飛空艇,飛空艇的羽翼上印著格林德沃的古老校徽。而在飛空艇的甲板上,一尊兩米多高的鎧甲悄無聲息屹立在此,仿佛等待著遠道而來的客人。
金光漸漸化為人形,在他面前,連天都要矮上兩分。
鎧甲里面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他不咸不淡的說:“辛苦趕來,是幫我一起鎮壓迷霧海的么?”
金光的聲音似從那座極天的雪山傳來,帶著深感有趣的意味:“原來是你把那東西藏起來了.它在朕的手上能發揮真正的價值,朕能讓精靈族得償所愿。”
“做個交易吧,朕踏平南大陸時不動愛士威爾,讓學院能繼續做那超脫于世的象牙塔,如何?”
鎧甲中的聲音不卑不亢——
“陛下沒有女兒吧?”
“呵。朕想要的東西,可從沒人能說不。”
“那你去拿吧,我去帝國等你就是。”鎧甲里的聲音帶著滾刀肉般的流氓感覺,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要是覺得上次沒打夠,或少個人就能贏我能陪你打上一整天啊。”
金光很是沉默了一會。
“朕很期待.他的‘點子’是什么。”
說罷,便消散于茫茫大霧間。
格林德沃。
在格林德沃之眼即將失控的前夕,收到愛士威爾法陣警報的福福馬克、赫墨、斯蒂芬斯三名院長瞬息出現在了天際,旋即,越來越多教授與系主任也騎著掃把飛翔而來,他們都像撞到一堵墻般停在了這里。
福福馬克率先發問:“奧術祭這個點就放煙花嗎?”
赫墨的臉色黑的像炭一樣:“什么煙花的規模能達到九階奧術?城里出事了——”
斯蒂芬斯的語氣也凝重起來:“不少學生都在城里.什么情況?學院的空間怎么閉鎖了?”
福福馬克取出魔杖,閉眼感受片刻后囔囔道:“是尼伯龍根自動關閉的.有東西觸發了啃大瓜預案?為什么?”
驚訝的討論聲瞬間響起,“啃大瓜預案”——一個聽起來有點無厘頭的名字,卻是格林德沃里人類最古老防御魔法尼伯龍根的最高級警報,一旦觸發學院將直接截斷與現世的聯系,整座空間泊入靈界避難。
這個警報在歷史上只觸發過一次——那是神允歷400年初,魔族攻入學院,生死存亡之刻。
“操操操操操操——”
慌慌張張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那是急匆匆從實驗室里拎著法杖沖出來的研發部部長達金,這個小孩正是除了校長外唯一有權限調動尼伯龍根的人——
“魔王——魔王來了!!尼伯龍根檢測到了魔王!!他媽的跟魔王拼了!我現在就抓你去,魔王嗷你等著我——”
眾人面面相窺。
格林德沃看起來和平到不能再和平。
魔王?哪有魔王?
當格林德沃之眼的光芒消散。
奎恩和安庫亞站在窗邊,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確定,那是勇者?”安庫亞的語氣復雜至極。
奎恩只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干澀。他看著那殘破不堪的‘琳’,囔囔問道: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