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總是這么奇妙。
每當你覺得不可能再離譜了,就會有某些東西跳出來教育你什么叫謙遜。
但阿巴頓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謙虛。
他用足夠理性的態度看待命運賦予他的變幻——大部分時候是走的狗屎運,但每當他僥幸躲過天理昭彰的報應,反而因禍得福邁向下一次‘智力’成長的機會時,很難不在內心滋生些許驕傲。
他的同路人大部分都消逝了。
那些英雄、豬狗、巫師如今大都在亞空間的潮汐中茍延殘喘,要么和他打過交道,要么和他結下冤仇。
只有他和幾個老家伙活了下來,加上一群混沌奴才還逗留在四神的魔域里,如同機器的備件等待注定的替換,亦或者是作為幾枚還算看得過去的展品茍延殘喘。
剩下的不多了。
他與‘小荷魯斯’,一對喜歡拌嘴的冤家,當年在薩特奈恩一起調侃福格瑞姆的變化;他與洛肯,一對競爭對手,時常因為一次次交手而精疲力竭,對彼此沖突的嘮嘮叨叨,還有堅定的托伽頓.
最好的年華已經逝去。
阿巴頓對剩下的大部分人都不曾懷念過。
帝皇之子的艾多隆著實是個好伙伴,至少在他年輕的時候是,但除此之外那個浮夸軍團的大部分人都乏善可陳,軍團年代與白色疤痕的野蠻人生活對他而言也頗有意思,但那些孤立的野蠻人往往難以交心,就如同荷魯斯自作多情地認為可汗會隨他一同反抗帝皇一樣,結果是對方在泰拉給他的攻勢給予了致命一擊。
他已經殺死了很多人,老兵、連長、名聲在外的勇士。
他們在消亡,而他在成長,為樹立于大遠征之后的赫赫威名添磚加瓦。
現在也一樣。
轟隆!
‘大漩渦守護者’們率先向還未組織好陣型的絕望使者發動沖擊,冥府型終結者能夠進行短距離的傳送跳躍,能夠在短兵相接中實現精確突襲。
在大遠征時期,人數稀少,往往需要與凡人配合行動的帝皇之子最為擅長此類戰術。
在原體的領導下帝皇之子能夠快速對敵方指揮中樞完成斬殺,最大限度規避他們難以承擔損失的陣地戰。
休倫一直保持著與極限戰士的聯系——感謝偉大的先賢們,負責維持通訊的狄格里斯能夠從馬庫拉格的圖書館中翻出當年針對各個軍團的作戰記錄與分析,甚至還有希爾這位作者進行訂正。
也感謝戰局萬年來的糜爛與停滯,這讓一萬年前的作戰方案在如今拿出來也有著相當的時效性。
這給‘大漩渦守護者’的組建帶來了極大便利,起碼他們能夠從實際記錄中摸索契合實際的方式,而不是靠一次次流血來為戰術行動增添一個個不明覺厲的要求。
其一便是。
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允許進行私自傳送。
有智庫在場的情況除外。
噬人鯊的智庫,卡胡蘭吉眼中逸散出靈能光華,來自至高天,獨屬于暗鴉之子的偉大賜福降臨于身,陰影將他的靈魂籠罩為其施展法術提供庇護。
在一陣傳送的藍光中,‘大漩渦守護者’的三分之一成員便進入了絕望使者的陣型之間,銀藍的高貴甲胄與扭曲的惡魔甲殼重迭在一起,動力長戟與惡魔武器開始相互碰撞。
位居內里的守護者們絲毫沒有漠視戰友們決斗的樣子,裂解武器直接啟動,只是交戰的一瞬間,就有四名絕望使者當場爆碎成粉塵。
在過去,裂解武器的使用往往會在如今這個現實帷幕薄弱的時代撕裂開亞空間裂隙,造成更大的麻煩,從而在時間推移下逐漸被淘汰,但隨著破曉之翼與原體們在亞空間內影響力的增強,裂隙武器也重新被列裝到各個精銳作戰部隊之中。
因為裂隙之中走出的除去惡魔還有著其他事物。
“吼!”
混沌從來不是為什么玩得起的東西。
協議的簽訂代表著只能留下阿巴頓麾下的一百三十人。
那只要不是人就好了,只要不是阿巴頓的麾下就好了。
遠未到撕裂亞空間的閾值,數道裂隙便接踵而至地張開。
這些不斷逸散出風暴一般呼嘯的裂隙,在指揮中心寬闊巨大的多層結構中播撒開迷霧,占據了足以容納一支戰團的龐大通路。
“血祭血神!”
伴隨著一聲攝人心魄的咆哮,第一個真正的怪物從燃燒地煙霧中出現,他跨過被毀壞的裝置和潛入鋼鐵之中的殘骸,恐虐放血鬼身穿長有犄角的戰甲,腳踩龐大的鋼靴,他的存在似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仿佛戰爭向他們帶來一個無可否認的真理,告訴他們與至高天真正偉大力量的懸殊差距。
他看見這些稀少的頭顱,每一個頭顱都彌足珍貴,正掛在他們軟弱的脖頸上。
恐虐放血鬼的戰吼甚至蓋過了手里的正奔騰呼嘯的鏈鋸斧。
一張血盆大口咧開,巨碩的牙齒在火光中閃爍。
他一頭沖向他們。
在他身后是各色的惡魔。
綿延不絕。
是的,就是這樣,你們無法放棄我,你們只能夠一次又一次為我的行動提供助力,因為只有我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選。
當察覺到諸神無法放棄他時,一切似乎正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時,阿巴頓從惱怒與懊悔中脫離,隨后抬起頭顱。
只有他才能夠裹挾諸神,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是唯一的混沌戰帥。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阿巴頓開口道。
讓人惱怒的是,休倫的面上依舊帶著坦蕩的輕蔑,他依舊站在隊伍深處,雙臂握持著隨時等待擊發的武器,似乎毫不在意那些已然陷入囫圇的戰友,似乎能夠篤定自己麾下稀少的成員能夠阻截此次進攻。
拉美西斯大人也只是答應放過阿巴頓麾下的一百三十人。
轟隆!
休倫抬起頭。
同樣是數扇大門,在一聲巨響中于虛空打開,嚇了周圍的惡魔一跳。
粗大的螺栓收回螺孔的聲音回蕩在廳堂中,隨即厚重的防爆屏障開始向上滑動,凹槽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伴隨著巨型鎖鏈扯動的叮當聲。
鐘聲停歇,發動機的韻律也隨之改變,逐漸高揚,陣陣焚風從張開的縫隙中噴涌而出,吹亂升騰的煙霧。
屬于人類的戰爭兵器行進而出。
那是經過原初動力賜福的偉大機兵。
卡斯特拉克斯級戰斗自動機以其強大的力量和堅不可摧的裝甲,成為了帝國機械軍團中不可或缺的戰斗單位,這種由黑暗科技時代人類祖先研發而來的通用機器人有著極高的改造潛力,能夠針對不同機械教賢者的需求進行特化,以極為強大的適應力而聞名,是戰場上的一股強大力量。
每一位將知識的邊界拓寬,讓知識不再獨屬于某一人的賢者都有著與自身神圣機械融為一體的資格,并操控著他們麾下的衛隊。
他們的步履碾過地毯殘骸,朝著惡魔的陣營拋出一連串引起一系列坍縮的炸彈,同樣高傲而自信地前進。
一排碩大的‘鐵環’機器跟在他們后面,這些不再受佩圖拉博影響的高級機兵早在卡迪亞自衛反擊戰后便加入了帝國陣營,如今也逐漸開始列裝,沉重的腳步將恐虐惡魔殘余的黃銅甲胄深深踩進鋼鐵地板里。
帝國部隊與混沌大軍在這片由數十條長廊交錯而成的巨大平臺內廝殺在一起。
正好,大家都玩不起。
這才是天造地設的對手。
“火力壓制!”
休倫直接讓剩下的人拉出了他早早準備在指揮室中的九頭蛇機炮。
呼嘯的機炮開始拋射能夠側面擊穿殘暴之刃這類超重型坦克裝甲的彈頭,呈扇形掃過阿巴頓前方的陣型,正好錯過跳入敵軍后方陣營的守護者們。
撲哧!
血肉橫飛。
在阿巴頓的憤怒咆哮中,又是一排所剩無幾的戰士被掃倒。
休倫并不是什么注重星際戰士榮譽的人,他或許會在交流中擺擺樣子,但是在作戰時從來都不會考慮這些,甚至不會介意去染指那些在其他阿斯塔特看起來極為褻瀆的手段。
也或許也是因為拉美西斯天天針對帝國高層發表各類評價的耳濡目染,如今的忠誠派阿斯塔特大都不愿意認可任何屬于叛亂派阿斯塔特的榮譽。
對歷史進行補全的一大好處就是祛魅,重新讓他們融入人類主體也讓這些人不致于被孤立到去與叛徒共情。
這些叛徒就是叛徒,他們在歷史之中的偉大貢獻與高貴品格伴隨著他們投入至高天諸神的那一刻就完全消逝了,限制自身的榮譽決斗是留給自己的戰友的,讓他們能夠在決出勝負的同時,能夠保證彼此在未來并肩為同一理想而奮斗,而不是這些卑劣的存在。
如今的阿斯塔特也不需要向叛徒展現榮譽來昭示自己的忠誠,人類指揮官中有大把能夠與他們共情的存在,凡人的慶典也不會少了他們的身影。
伴隨著戰場已經開始因為諸神的插手而灼熱起來,另外三分之一的衛隊從正面壓上!
其余的,那些同樣負責保衛休倫的戰團長、軍團冠軍們也隨著陣型展開迅速鎖定了阿巴頓衛隊之中的卓絕之人,除去已然受選為‘帝皇冠軍’的勒多德斯,其余人紛紛找上了自己的對手。
噬人鯊戰團長泰伯洛斯對上了絕望使者的領導者法庫斯·凱博,這名在體型上媲美原體的殺戮者在行進途中便撕碎了兩名還未從紛亂傳送之間緩過勁來的狼之兄弟,在地面撕扯出一條血路。
火鷹戰團長斯提博·拉扎雷克找上了猛禽領主艾拉拉克,這位曾一度嫉妒休倫的戰團長如今在參與到大漩渦的守護工作后也選擇了與之和解。
黑劍冠軍立于休倫身側,腰間燃燒的火燭為其黑色的騎士甲胄鍍上了一層明亮光華。
真是大膽!
他們怎么敢的?
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家伙,從未經過殘酷的斗爭,也從未獲得過至高天的力量,甚至戰斗經驗也只有萬古長戰老兵的零頭,他們如何敢于挑戰萬年前就曾將姓名刻錄于歷史之中的傳說?
阿巴頓拎起劍刃。
他在前進途中便輕易解決了兩名‘守護者’。
雖然阿巴頓在大遠征中并非以武力見長,從未像西吉斯蒙德,阿庫爾杜納那般獲得過‘劍圣’的稱號,但有著單人對抗三位武神反殺兩人的傲人戰績,以及亞空間諸神為他施加無數頭銜的同時而灌注的九龍之力,這已然讓如今的混沌戰帥在阿斯塔特面前顯得異常從容。
他在沖突間閑庭信步,只是幾個跨步就穿透了第一輪陣型,數具尸體倒落在他的腳下。
阿巴頓直直看向了已然清晰的休倫。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休倫,大漩渦守護者。”
他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針對休倫的名字咬字很重,似乎在強調對方的身份。
“呵”
休倫雙手抱胸,狀作蔑視。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主要是四位大人毫不客氣的評價與周圍各路猛男戰團長的存在讓他認清了現實。
他只要負責拉仇恨就好,剩下的都不是他需要做的。
吸——
果不其然,阿巴頓深吸一口。
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評價道:
“你的諷刺很犀利,即使是艾希曼德也沒有這樣的口才,很有意思。”
“所以我會砍下你的頭顱,插在我的身后,我會讓你的靈魂承受永恒的折磨,直到你無法再叨叨出讓我滿意的諷刺的那天。”
他的聲音很洪亮,似乎并不是只說給休倫一個人聽。
“你可以先嘗試來到我的面前,再來幻想剩下的事物。”
休倫輕蔑地回道。
“會的,我會的。”
阿巴頓咬牙切齒。
“只要再給我九秒鐘,我就能斬下你的頭顱。”
“是嗎?”
休倫依舊擺出一副相當不屑的樣子。
你何不看看你后面呢?
他的眼神仿佛從未在注視阿巴頓。
阿巴頓提劍格擋。
突襲突如其來,就在他的身后,那條被他撕扯出的血污之后。
怎么會。
阿巴頓回過頭來,看著重新站起的‘守護者’。
巨大的豁口正留在他的顱骨之上,在他的腰間,暖色調的提燈正逸散出光芒。
平平無奇,這樣孱弱的力量甚至無法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傷口。
但阿巴頓卻不由得震驚。
他看著阿斯塔特身上那致命的傷勢。
阿巴頓是知曉原鑄星際戰士的改造的,所以他的每一擊都是帶著斷送對方的性命而去,即使是原鑄星際戰士,也無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復生。
“你是什么東西?”
感覺到對方邪門的程度,阿巴頓質問。
同時他揮劍,直接將對方的頭顱斬斷。
“等著,我馬上就來取你頭顱。”
他撂下狠話,轉身打算消滅那些來自身后的攻擊。
然而攻擊連綿不絕。
無頭之軀仍在揮劍,仿佛不將對方碾碎成尸塊,這具身軀就永遠不會停滯。
還有其他倒下的身軀也接連站起,他們就像是一群依靠意識操縱的傀儡般向著阿巴頓,以及那些方才戰勝他們的對手迎去。
一個,兩個,三個.
一位位熟悉的身影在面前倒下又站起,阿巴頓怒從心起。
頭顱,心臟,脊椎 一次次致命傷害留在他們的身軀之上,然而這些身軀依舊堅定地再度站起。
他們咆哮著戰團的戰吼,然后向著阿巴頓撲來,然后再度倒下,然后站起。
他還能再干掉幾個?他還能再證明幾次他的強大?
他是阿巴頓。
讓他們上。
讓他們一起上。
找來更多,全部一起。
找來任何人,找來所有人。
他會干掉他們!
還有!
他的劍將一名被他殺死了十二次的戰士一分為二。
沒完沒了!
阿巴頓暴怒,揮劍打碎了對方腰間的提燈。
還有!
灼燃的火光從倒下身軀之上浮現,帶起蒸騰血液的聲響。
那是火星、是火苗。
火苗躍動著,在那戰士的胸口上燃起,然后向著全身蔓延。
順著手甲而上,點燃了依舊握在掌間的刀柄與斷裂的刀刃,又延伸而上,為這柄被火焰洗凈豁口與缺陷的刀刃鑄造出全新的鋒刃。
那火焰將戰士身上的豁口點燃,陶鋼被火焰淬煉,熔化成液體,將戰士的盔甲補全。
火焰在戰士的身上燃起,直到沒有任何可燃燒的東西。
赤色的紋路盤繞在他的身軀之上,仿佛是在呼吸,時而是明艷的赤紅,時而是閃亮的純白。
然后,他再度向著阿巴頓撲來。
當‘狼之戰士’這些受惡魔復生的戰士在一次次致命創傷中站起,惡魔肢體開始在傷口處增生,他們的對手,那些同樣遭受致命傷害的‘守護者’們亦是燃起火焰,開始了彼此仿佛永無止境地爭斗。
在巴達布的地表,來自以‘火神軍團’為主體的戰帥級泰坦集群已然攻入了地表要塞群的中部區域,雙方進入了在虛空盾內部進行的近距離互射。
在天空中,來自大漩渦守望者衛隊的凡人海航搭載著機械教從古代科技中重新解析而出的戰斗機對混沌方在地表展開的傳送門進行空襲,并為重炮與導彈部隊提供標記,在多方打擊下,一個個據點正在被逐漸摧毀。
然而諸神不會滿足于這一點。
在黑色軍團發瘋似的進攻同時,四神魔軍也在散落在荒原的尸骨之中浮現而出。
同樣的,燃火的咒縛軍團也接踵而至。
如今的巴達布已經不是任何人所熟知的土地了,這是一片奇異之地,參與其中的凡人、阿斯塔特們都察覺到了這里與當年卡迪亞的截然不同。
四神魔軍,咒縛軍團。
惡魔巡脧于大地之上,但他們并沒有多少時間去獵取靈魂,而是在殘剩的建筑中與與他們一同刷新在現實宇宙的咒縛軍團進行著慘絕人寰的相互殺戮。
仿佛是在回應虛空之中的那一場斗爭,戰事愈演愈烈。
咔嚓!
阿巴頓麻木的揮劍。
在將一具燃燒骨骸用腳掌碾成骨灰的那一刻,火星照亮了混沌戰帥被鍍成金色的眼瞳。
休倫仍在原地等他。
而他仍在原地。
呼啦!
又是數具燃燒的尸骨向他撲來。
阿巴頓從未像是今天這般如此懷念德拉科尼恩。
“這就是如今的作戰模式?”
作為仍在適應這個時代的學習者,基里曼指著拉美西斯給他拉的專線,出聲詢問。
從天空到大地,從星球地表到無垠虛空,從各處靈能者能夠感知到局部戰場細節到整個戰局的變化,他都能夠一覽無遺。
“嗯哼。”
拉美西斯尋思了一會,也覺得這種場面對于基里曼來說有些離譜,還是解釋道。
“其實主要是巴達布打狠了,亞空間裂隙比較近,咱們也不能一直用老辦法然后一直挨打吧?正常情況不是這樣的。”
平時為了保證當地居民的安全,他們肯定犯不著整爛活讓現實帷幕變得薄弱,但總不能對面都召喚惡魔了你還啥也掏不出來吧?
四神先開的!
所以這是非正常狀況對吧?
基里曼沉默地看著巴達布的戰爭。
對——對嗎?
ps:阿巴頓和小荷魯斯算是荷子里嘴巴最臭的兩個了。
阿巴頓評價佩圖拉博名言——
“就像一個糞坑里打滾的格洛克斯獸。他就是為此而生的。”
小荷魯斯和艾多隆名場面——
“還有工作要做,”艾多隆提醒道。
“我懂。”阿巴頓說。
“我那敬愛的大人,”艾多隆說,“正日漸——”
“日漸長出越來越多的女性特有的柔嫩胸部?”艾希曼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