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里咕嚕說什么呢。”
拉美西斯指著由靈能構筑的屏幕。
卡楊那激蕩的聲音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其中更讓人關注的是亞空間內翻涌的五色波濤。
基里曼能夠通過注視認出其中這些東西所代表的事物，哪怕這些事物看起來極為模糊。
不過無所謂，只要拒絕就好，剩下的屬于亞空間的那部分會幫他想辦法。
這算是相當現實的一課，也是絕無僅有的案例，要不是艦隊已經切換到了現實宇宙，黃老漢在關注他們，迦爾納也在這里，他可不敢這么玩。
“怎么能拿我和小馬比。”
面對一堆素未謀面的阿斯塔特喊他爹這回事，他的表情就像是遭受了什么前所未有的侮辱。
“小馬雖然也是被奸奇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但是說真的，有時候我真分不清他和歐格林的區別。”
你還委屈上了。
基里曼不敢反駁，點頭表示認同。
以前他還是挺在意其他人對原體的評論的，即使是珞珈，這位惡毒且迷信的兄弟他也不喜歡自己的子嗣們對其妄加評論，不過他現在無所謂了。
在翻完了原體列傳，認識到自己的部分兄弟就是一幫混蛋，某種情況下某些原體可能連歐格林都不如，基里曼也不自覺地認為拿自己跟他們相提并論也許是一種恥辱。
他低聲與狄格里斯交談著，這位出生于40k年代，卻是可以說是他此刻最為仰賴的子嗣，迫切地吸收著屬于靈能的一切知識。
哦對，還有數字命理學。
他翻了翻書堆，經過德拉庫斯嚴格培訓的塞維烏斯立即上前來，很快便協助基里曼找出了莫塔里安當年留下的《數字命理學》原本，用作與拉美西斯的靈能課本用作對照。
也不知道奧特拉瑪的圖書館是怎么留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洞穴之中的囚徒只會把自己有限認知中的一切當作真實的全部，而有幸掙脫束縛逃出洞穴者才會知曉更加廣袤的真實。
而基里曼現在還有幸知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狹小山洞其實是人類抵擋這個被毒氣污染世界的最后一個三防掩體。
他的指尖劃過書頁，看著拉美西斯在教材中極為形象的比喻。
有時，人類不得不需要洞穴之外的力量維持生存，于是可汗率領麾下的先知們琢磨潮汐的規律，謹慎使用，淺嘗即止，狼王為麾下薩滿們尋得了解毒之法，不去追尋源頭，雄獅則以紀律與克制約束麾下，時刻籌備著應對威脅的手段.他們都很清楚洞穴之外是毒水構成的大海。
然而紅皮獨眼歐格林不同，他帶著另一群小歐格林不著防護的走在毒水之中暢游，戴著墨鏡仿佛是在沙灘度假，一副嗨到不行的樣子，還要轉過身來向全副武裝的同伴招手，帶著其他人一起嗨。
“呵呵”
基里曼一個沒憋住笑出聲來，同時不禁回憶起當年自己剛剛趕回泰拉時面對諸位兄弟時的自以為是。
他傲慢的以帝國真理來解構這些混沌力量，駁斥了多恩提出的‘封鎖當時被叛徒占據的火星與月球，優先追捕逃離的混沌叛徒’的建議，自以為是的認為四神威脅已經被帝皇解決，同時帝皇也能夠在一段時間后重新歸來，以至于錯失良機。
事實上四神永生不死，他們從帝皇被困在黃金王座的那一刻開始便再無制約，帝皇也回不來，他是那場以人類命運為祭品的登神儀式的勝利者，如果他真的從王座上站起，那么帝皇就再也不是過去的他了。
他完全不知道四神到底代表什么，當時泰拉所發生的一切又代表了什么，卻傲慢的駁斥那些經歷過折磨的兄弟們作出的判斷，那時候的他也許和馬格努斯并無差別。
他的決策能夠執行，還多虧了當時位于泰拉上空的3200余艘主力戰艦，以及其中的25萬極限戰士，還有足以將泰拉完全修復的補給。
基里曼面色一僵，突然有一種回旋鏢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他已經能夠想到自己的夸夸其談在那時候從血神魔域之中回歸的多恩，直面莫塔里安并殺死他的可汗，以及早就認識到帝皇是什么的狼王眼中是多么的愚蠢。
說不定自己拿著帝皇之劍在那里顯擺自己的權威，認為這些經歷大叛亂摧殘的兄弟已然判斷失準時時，他們那時候就在腦子里罵他是一個傲慢自大的藍色歐格林。
這讓基里曼下意識嘆息一聲，收起了傲慢，繼續專注研習文本。
他不能再犯下這樣的錯誤了，尤其是弟兄們已然將帝國的大局寄希望于他的身上。
等傲然而肆意放縱的可汗，還有魯斯回歸的時候，自己一定要讓他們刮目相看，然后用他們也無法遏制的手段將他們按在本該屬于他們的位置上。
想到那兩個在自己倒下后心安理得的將帝國拋下的家伙，基里曼頗有些惡劣的想道。
“果然不會那么順利。”
就在基里曼還在尋思怎么擺平自己那些任性兄弟的時候，拉美西斯仍在關注亞空間。
法術還在執行過程中，但他稍微遇到了一些麻煩。
奇詭的風暴、燃燒的火焰、腐敗的潮水、迷幻的煙霧在周圍升騰，被燦金色的光輝隔絕在外，卻像是威脅一般將他包繞其中。
對于拉美西斯想要直接算計死阿巴頓的做法，四神很不高興。
亞空間并非團結一致，極具混亂的思想讓祂們之間產生了無數分歧，四神之間的糾葛并不比現實與混沌的矛盾來的輕巧，也正因為如此，想要推選出一個他們都能夠接受的代表并不容易。
考慮到阿巴頓確實是舞臺上極具節目效果，又兼具一定作用的演員，四神并不會吝嗇自己對他的關注。
祂們可不會輕易允許這么一位繼荷魯斯后最好玩的演員下線，也不能接受同樣在棋盤上的愈發肆無忌憚的棋手繼續贏下去。
拉美西斯沉默著。
激蕩的亞空間潮汐沖擊著他懸浮在靈魂之海內的身軀，與那些惡魔眼中恐怖的姿態不同，此時的他顯得光輝萬丈。
但誰也沒急著動手。
拉美西斯知道自己目前拿四神的確沒什么辦法。
而四神也清楚眼前的這家伙只是表象，誰也不知道潛藏在光輝外表之下的到底是什么，但即使是四神也知曉其下肯定不是祂們最想要奪走的東西。
奸奇已經嘗試過無數次了，作為自‘園區’出現之后，每時每刻都在組織魔軍將之搗毀的存在，如果祂從不知道多少次交鋒中奪來的，那些構筑這具光輝身軀的靈魂真的有用，那么祂起碼能夠在自己的神域超級拼裝999個拉美西斯出來。
阿巴頓不能死。
這是諸神的底線。
環境的確變了，有名有姓的手下如今生存環境的確惡劣，不在亞空間甚至都保不住他們。
貪婪慣了的四神自然是不想出這點冤枉錢，但不代表他們會無止境的選擇妥協。
尤其是對于奸奇來說。
既定的結果著實沒有意思。
耀眼的藍色火焰拔地而起，虛幻的翎羽飛旋著飄落，這些羽毛的根部正在與無形之力競爭著，雙方開始互相涂改答案。
時不時還有金色的光芒劃過，在拉美西斯身后，亞空間的冰冷太陽直接將要出現結果的紙張撕碎，強行讓一切重頭再來。
每當這時候，飛舞的羽毛會頓一頓，緊接著又會開始填寫，多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
“人數不變，我不動阿巴頓，剩下的各憑本事。”
拉美西斯覺得這樣拖下去不是個事。
他的血條可不像這五個一樣是無限的，這樣干巴巴耗著容易出問題。
但130的底線不能變。
不然休倫可打不贏。
阿巴頓別的不行，真打起來率隊斬首那是真攔不住，當年還沒扎四神特供的他就能一人直面伽羅、賽帕圖斯、哈爾三位武神，跑路之前還殺死了兩名對手。
公平決斗，趁現在哈肯的突擊隊正在與前來支援的各支部隊糾纏，阿巴頓率領的130人，對付休倫率領的130人。
原本還在相互糾纏的諸神動作一頓。
隨著一聲類似于拳頭松開了緊握著的軟骨聲音，赤色火焰退去。
恐虐率先認可，按住扶手，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重新變作一尊被無盡鮮血浸透的戰神雕像。
他需要流血，剩下的贏不贏輸不輸什么的血神并不關心，這個宇宙就沒有多少能夠以漠視的心態砍人的存在，尤其是人類這種社會性生物來說。
人類需要激昂的情感去推動他們克服他們所畏懼的事物，并殺死這些阻礙他們生存的因素，這一過程中產生的情緒就能夠讓血神產生極大的滿足。
而阿巴頓——
不得不說，混沌戰帥在讓人流血這方面有著超乎尋常的天賦，不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色孽緊接著認可。
祂也不想在這里干耗，這個世界等待著祂去品味的歡愉實在太多了。
說真的，拉美西斯算是祂第二喜歡的，這種明明都在禁忌之前反復橫跳，但就是不跌下來的姿態也挺勾人的，比起純粹的克制更添了幾分‘說不定我能把他拐到手呢？’的誘惑力。
而且靈族死神這個隱患已經被他徹底解決了，加上祂寢宮的老嫗之劍，作為諸神之中最為薄弱的一環，祂終于是少了一個致命的弱點。
只要阿巴頓不死，祂樂于見證這位小丑繼續祂的表演，用祂行動所造成的后果為自己再添一份歡愉。
而納垢對此感到傷心。
那些忠誠于阿巴頓的弟兄又要因為兄弟情誼踏上一條死路，令慈父是如此地悲哀。
但祂也沒辦法，現在諸神之中就屬于祂最沒有余地，祂還有自己的鍋蓋要按，曾肆虐銀河，無法以常規手段治療，毒害眾生的瘟疫如今甚至會被帝皇或是破曉之翼麾下的劊子手沖進花園進行源頭上的處理。
奸奇一看冰冷的太陽開始直面自己。
涌動的地獄風暴選擇了后退，留下一張只顯示的空白紙張。
也行吧，反正目的達到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很好，交易達成。
拉美西斯終于毫無阻礙的在空白命運之上涂改，在現實宇宙才過去一瞬間的時刻，卡楊的嘶吼被亞空間涌動的潮汐擊碎的時刻，屬于黑色軍團的命運得到了結果。
只有130人。
“帝皇，迦爾納！”
拉美西斯眼疾手快，在命運出現結果的瞬間，他停住了筆，率先撲殺上前。
巨大而冰冷，微小卻溫暖的兩枚太陽一起壓上前來，開始奪取這場行動的第一輪獎品，阿巴頓麾下墮落的戰士。
附身的惡魔直接榨干，墮落的人類迎來永恒的死亡。
在無形之力的遮掩下，兩枚太陽獲得了這場爭斗的優先權，以遠超諸神的速度，他們用最快最迅捷的速度拿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這一大一小兩枚太陽在無形之力的裹挾下飄然離去，徒留身后的諸神不甘怒吼。
當你足夠強大時，自然可以踐踏一切規則，但不夠強大的話，不管你愿意與否，都將被規則所束縛。
那些不夠強大的人，流下的每滴血都在贊美恐虐，每一次選擇都在歌頌諸神，但總有人以及他們背后的帝皇能夠無視這條銀河的鐵律，他們能讓諸神的爪牙甚至諸神本身都灑下不甘的鮮血。
這可不是結束。
拉美西斯的意識脫離了亞空間。
他打開通訊。
“喂，老十九，我這里有一份名單，幫忙盯一下。”
“喂，老大，亞師傅，這個是最后的坐標，你們先走一步。”
“我這邊沒問題，大部隊我們幾個守著，行，就這樣。”
結束。
拉美西斯重新拿起所謂的協議。
暗鴉的陰影再度籠罩了諸神所重視的，那些他們耗費無數心力塑造的惡魔、墮落者，以此干擾他們的視線。
在亞空間與網道，兩個并不相交的區域，兩位統領著同一支軍團騎士已然脫離的大部隊，正在以他們所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移動。
口頭達成的協議永遠沒有劍下取來的更有效果，就像是剛才那樣。
如果諸神真的想要，那么就像祂們剛才對拉美西斯的威逼那般，總得自己來拿。
而巧合的是，他的身邊從來不只是一個人。
拉美西斯便在協議的最后方落筆。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看著周圍僅存的屬下，阿巴頓只感覺自己喉頭一緊，接著濃郁的血腥氣息從身體內彌漫開來。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他甩開了鋼鐵之主的影響，甩開了混沌諸神的干涉，甩開了過去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以最為傳統的方式，以自己最為真實的想法，最無可動搖的命令執行任務。
然后，他又被狠狠地上了一課。
過去他唾棄亞空間的巫術，被多恩以最為正統且原始的手段踹出皇宮，如今他唾棄亞空間巫術，又被休倫身后的存在以遠超混沌阿斯塔特的認知的手段所裁決。
他看向自己的身側，法庫斯·凱博，以及他麾下的三十名絕望使者。
他目光再度挪移，剩下的便是集合起來有一百之數的狼之兄弟，以及稀稀拉拉的加斯特林。
剩下的人呢？
阿巴頓的目光從那些鋼鐵結構的尖銳突起上收回，小心控制著自己的步伐，無意間又瞥見了帝皇圣像的裂隙間流出的鮮血。
阿巴頓閉上了眼。
他們被砌進了墻壁里，地基里，此刻正熠熠生輝的帝皇神像里。
這就是由他的決策而造成的一切。
阿巴頓無數次回憶著過去，在過去，在土星之門，那場葬送了帝皇之子與荷魯斯之子全部主力的重大失敗。
他將之將其歸咎于基巖不夠穩當，歸咎于佩圖拉博在嘲弄他，歸咎于一切，除了自身。
然而現在，這一切災難性的現狀都將完全歸咎于他自身的拙劣與可悲的無能，第二次——
不，已經不知道多少次。
阿巴頓將他與他的部下送到目的地，然后在毫無榮譽的情況下葬送了無數人命。
又一次。
黑色軍團的成員們都注視著他，等待著戰帥發號施令。
他們動搖、不解。
他們都能輕易看到屬于戰帥的又一次豪賭已經失敗，他們對手棋高一著，完全預判了混沌戰帥的選擇，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謀劃中令人振奮的承諾已經在頃刻間煙消云散。
又是因為他。
阿巴頓仿佛能夠在耳邊聽見來自四神的嬉笑聲，也許不止四神，他們譏諷著自己的不自量力，譏諷著自己的自以為是又為這片宇宙的看客們帶來了一場絕佳的演出。
他硬生生將胸膛升起的鮮血咽了下去。
他抬起劍刃，在這片由他麾下戰士所鋪就的角斗場，就在他們的前方，另一個能量護盾之后，他們的對手正列陣等待。
福格瑞姆曾早早評價過，阿巴頓與法比烏斯·拜爾都有著別樣的特質。
明明都犯下了相當愚蠢的錯誤，他們總是能擺出一副‘我是正確的’的態度，并固執的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一邊嘴硬他們和其他人不一樣。
周圍的嬉笑漸濃。
槍火迸射，火星四起。
隨他們去笑吧。
在逐漸熱烈起來的戰場之中，阿巴頓找到了自己的對手。
我依然是戰帥，他們找不到比我更加適合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