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八章現場 空氣里滿是令人做嘔的尸臭,陳言不得不運轉元氣,暫時將自己身體的口鼻嗅覺封閉。他扭頭一看,卻發現云兆已經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陳言這才醒悟過來,云兆是妖族,嗅覺更是天生比人類要敏銳很多,這惡心的尸臭味道對他的影響更甚。
陳言看著那條飛舟上的窟窿,忽然大步走了過去,縱身一躍,就跳入其中,走進了船艙里。
這飛舟不是運載貨物的,船艙比陳言乘坐過的貨船要小很多,但因為是運人的飛舟,船艙內的擺設才更加舒適,就如同客房一般。
破洞處走進去,剛好是一個客艙,里面的家具擺設,因為船身的傾斜已經亂七八糟。
還有兩具尸體橫在地上!
陳言仔細看了看四周,就看見了墻壁上有幾道爪痕,似乎是某種野獸留下的。
墻角有斷裂的刀劍武器,還有修士用法術打出來的破損的痕跡。
往里又走了幾步,陳言忽然腳下一頓。
勉強的墻角下,坐著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坐著一具尸體。
這人坐地而死,一把長矛刺穿了他的身子,從胸前插入,將他釘在了墻壁上——也正因為這把鐵矛釘著,固定住了尸體,這人才能死后依然保持著坐姿而不倒。
這人的死狀極慘!
陳言走近了幾步仔細看了看,他的胸前被長矛貫穿而死,但死后,他的尸體更是被破壞。
胸腹的地方被挖開了,肚子的部位變成了一團敞開的血肉模糊的窟窿豁口,內臟被撕扯而出,更有長長的一截腸子被拽了出來,拖曳在他面前的地上!
陳言吐了口氣,扭過頭去,心中勉強定了定神,才壓下了惡心的感覺。
讓他臉色變化的,倒不僅僅是這人死的慘。
而是……這人,他認得!
正是那個關家的代表,那個關胖子!
這個當日在拍賣場里,一度頗有氣派的北疆關家的代表,居然就慘死在了陳言的面前!
這個時候,陳言聽見了身后傳來腳步聲,云兆已經走了進來,飛快道:“這里好重的妖氣!”
頓了頓,他低聲道:“如此濃烈的妖氣,而且這些人死狀凄慘,尸體更是有被獸類撕咬過的痕跡——想來必定是妖族動的手了!”
陳言點了點頭。
妖氣,尸體的樣子,現場留下痕跡,墻壁上的獸爪的劃痕……
一切仿佛都已經鐵證如山的顯示了,這是妖族作亂留下的現場。
但……
陳言瞇著眼睛看著周圍,卻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他緩緩的蹲了下來,就蹲在那個關胖子的尸體面前。
云兆眼看陳言的動作,臉上帶著古怪,不過也隨他一起蹲了下來,掩著鼻子皺眉道:“這個家伙是關家的人,不過不是嫡系,應該是旁系子弟里比較受重用的——關家歷來喜歡用自家子弟來擔任家族的管事職務,這家子家風保守,從來信不過外人,只肯用自家血脈的子弟。
不過老祖和我說過,關家的家風如此,也保證了關家延綿了數千年的族運,家族不曾斷絕。但正因為如此,心胸格局上差了一些,所以一直成不了大氣候。”
陳言聽了,隨意點了點頭,隨口道:“不錯,一族血脈,挖盡潛力,又能出多少人才。這種傳承的家風,確實保證了家族血脈的傳承顏面,但不吸收外來人才,自然是做不大的。”
他隨意說著,忽然一指關胖子的尸體:“你看這個尸體,有沒有什么不太對的地方?”
云兆一怔,認真看了兩眼后,搖頭道:“我……看不出。這關胖子人不怎么樣,不過聽聞也不曾做過什么大惡,死在這里,又死的這么慘,倒也是可憐。”
陳言卻不理云兆說的這些不相干的話,而是盯著關胖子的尸體,盯著他的手指。
尸體雖然已經有些腐爛了,但陳言卻仿佛此刻已經忘記了這些令人惡心的氣味,而是面色冷靜:“你看他的手指。”
“嗯?”
“我沒記錯的話,那日在拍賣場的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右手拇指和中指上,都是帶著金玉扳指。”
云兆一愣,他立刻看去,關胖子的手指上,指節的血肉已經開始腐敗,但手指光禿禿的,哪里有扳指的影子?
“被殺他的妖族搜刮走了吧?”云兆低聲道,不過剛說出口,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陳言淡淡道:“要說搜刮走一些法器,或者是修行的資糧,丹藥,靈藥,玉錢之類的,我倒也不會奇怪。
畢竟么,妖族修煉也是需要用到這些東西的。
但……普通的金玉這些值錢的東西,妖族搜刮走了做什么?”
說著,陳言笑著,指著這個房間里,笑道:“那個案子上,按照擺設來說,應該是有一個上號的鏡子才對,以這種世家宗門的氣派,鏡子大概也是貴重金屬做的,比如精銅,或者純金之類的鑲嵌。
這東西,值錢,但……妖族壓根不會喜歡這些吧?”
頓了頓,陳言起身,走到了船艙一角。
這里是一個柜子,柜子已經被劈爛了,柜門散落在地上,但柜子里面空空如也。
陳言笑著搖頭:“若是一些金玉之物,妖族雖然不喜歡用不上,但好歹可以解釋為這東西值錢,可以拿回去賣掉換玉錢。
但……這衣柜里的衣服,都被拿走了?”
陳言撇嘴,搖頭道:“妖族的體型和人族不太相同,你是云雀族,所以化為人形后,和人族的體型相近。
但很多兇猛的妖族,如虎豹豺狼之類的,縱然化形也是體態驚人。
尋常人的衣服壓根穿不得。
這些妖族殺人后,把人家衣柜里的衣服都搜刮走了是做什么?難道拿回去穿么?
穿不下,難道是剪開了當抹布?”
云兆一愣,他下意識道:“衣服也是可以賣錢……”
但說到這里,他自己都覺得說不通了。
雖然世家豪門富有,衣服也多半都是用料講究做工精致——但衣服就是衣服,能值多少錢?
拿回去當作二手衣服賣,麻煩不說,還賣不上幾個錢。
拿去二手成衣店去賣的話,說不定還有容易暴露的風險。
殺人越貨這種事情,時間緊急,當然是挑值錢的貴重的東西拿。
拿走房間里的擺設裝飾品,比如鏡子之類的,已經是有些奇怪了。
但好歹貴重金屬可以融了再用或者去賣。
拿衣服干嘛?
妖族自己又穿不了!
只有高等妖族和人族來往比較多,比如云兆這種,才喜歡穿人類的精美華服。
普通的妖族,并不喜歡穿人類的衣服款式——審美不同!!
兩人走進船艙深處四處搜尋了一下,最后確認了。
這飛舟上,關家的人已經死絕,能找到的尸體有三十四具。
尤其是船上也有一條貨艙,里面已經被搜刮一空。
尤其是,陳言其實心中念著,當時在拍賣場里,關胖子拍下的幾樣東西,都全部不見了蹤影。
那把已經初步誕生了神識的飛劍,以及那個長的如同巨形牛蛙一樣的吞天聚金獸,都不見了。
兩人從船艙里出來,從那個船體上的破洞窟窿里走出來,跳落在林間地面上。
陳言忽然心中一動,一把按住了云兆的肩膀!
他方才來到這里眼看這種場面,已經第一時間散開了神識在周圍,把這片地方籠罩在了其中。
此刻他心中有所感應,頓時一把抓著云兆,飛身躍起,高高跳上了附近的一一棵大樹,將身子藏在了樹冠之后。
云兆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被陳言捂住了嘴巴,一張“斂息符”就被陳言反手貼在了他的胸前。
陳言順手也被自己拍了一張斂息符,對云兆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又伸手一指定下面……
樹林之中,兩個人影先后從林中遠處走來。
走在前面一個,身材魁梧雄壯,但一張臉上相貌有些兇惡,只是這人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倉皇惶恐,腳下步伐散亂,踉蹌走過來,不時的回頭看身后的那人,眼神里更是帶著幾分哀求和討好的味道。
走在他身后的那人,讓陳言一眼看過去后,頓時眉毛一挑。
又是一個熟面孔啊。
那人個頭頗高,但體型卻干瘦。一雙眸子里閃動著煞氣,一步步走來,步伐穩而沉凝。
尤其是這家伙身后,背著一把刀!
白鯊皮的刀鞘!
陳言一眼就看出,這人正自己在那個市集里見過的“薛老大”。
也就是當初在市場里,設局想吸引肥羊,然后殺人越貨的那幫人的領頭人。
當初自己看破了局,假裝沒錢脫身,而一個性子狂傲的壯漢修士,背著那把鯊魚皮的刀介入,還露了富,結果……被那伙人盯上了。
那伙人偷偷跟著離開,回來的時候,那把鯊魚皮的寶刀,就已經落在了這個薛老大的身上,至于那個肥羊么……多半是已經嘎了。
記得那天在集市里,玉婆婆好告誡過自己不要惹這些家伙,不過也警告過這個薛老大,不要動自己。
前面那個兇狠的壯漢跌跌撞撞走在前面,后面薛老大跟著,不時候的用力前面壯漢的肩膀和后背上用力一推,催促他快步往前。
“薛,薛老大,你就饒了我這次,我,我再也不敢了,是我豬油蒙了心,我一時,一時糊涂……你,你幫我求求情,我……”
薛老大面色冷漠,并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瞇著。
這壯漢眼看薛老大不吭聲,忽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
不過他磕頭的對象卻不是薛老大了……
這個時候,陳言才猛然發現,在這個壯漢和薛老大兩人的身后,居然還有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明明就那么清晰的跟在后面,只是方才陳言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么,仿佛下意識的就忽略掉了這第三個人。
這第三個人落在最后,只是身子卻靜靜的漂浮著,腳下距離地面有三尺左右。
一身黑色的袍子,長發披肩,只是臉上卻帶著一個木面具,不但將一張臉孔遮擋的嚴嚴實實,更是連眼珠子都看不清楚。
“尊主!尊主在上!”壯漢連連磕頭,對著那個木面具之人哀求:“是我一時糊涂!一時糊涂!!”
木面具之人并不答話,只是靜靜的飄在那兒,身子在薛老大的后面。
薛老大沉默了會兒——他仿佛確定了身后的那個木面具人并不答話,這才眼角微微一跳,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壯漢,嘶啞著嗓子開口了。
“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禍事!此間事情乃是尊主大事,若是因為你的一點見不得人的貪念,露出了絲毫的馬腳弊端,叫人看出來不對頭……那你這條賤命就算死一萬次,都不夠抵償的!”
說著,薛老大忽然飛起一腳,將這人狠狠踹開。
壯漢在地上滾了幾滾,翻身起來的時候,口中已經嘔血,又重新跪好連連磕頭。
薛老大咬了咬牙,這才轉過身來,對著身后的木面具之人低頭,恭恭敬敬低聲道:“尊主,您看……”
木面具之人依然是一言不發。
薛老大的眼神里終于露出了一絲無奈。
他嘆了口氣,走到了壯漢面前:“好了,先把事情辦好,若是做的妥當,能彌補掉的話,興許……”
壯漢立刻抬起頭來,眼神里滿是濃烈的渴求:“薛老大!我,我一定彌補!彌補!”
說著,他飛快的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個手環來,用力一拍。
咻咻幾道光后,里面飛出幾樣東西來。
有金玉的扳指首飾,又幾盞精美的金玉器皿擺件,其中就包括一臺鏡子。
此外,還有七七八八幾條看著就華美的衣衫!
薛老大眼角肌肉跳了跳,眼神在地上的這幾樣東西上來回看了看,終于語氣帶著一絲無奈:“老路啊老路……你這棺材里死要錢的性子,真的是害了你自己!”
說完,他搖頭道:“現在,把這些東西都放回去!要原樣不動,一件一件的放回去!收拾好,不得留下痕跡!”
地上那個壯漢連滾帶爬的起來,抱起地上的那些東西,就趕緊往飛舟走去。
薛老大也跟了上去,大概是去監督這個家伙。
兩人先后從那個飛舟船身的窟窿翻了進去,倒是那個木面具的家伙,只是安靜的立在那兒,懸浮在半空,身子紋絲不動的樣子。
片刻后,薛老大和那個壯漢重新從飛舟里出來,來到了林間地面,站在了那個木面具人的跟前。
壯漢被薛老大又踹了一腳,踢翻在地上后,薛老大趕上去,拳打腳踢了一番。
他倒也沒有放水,打的是下了狠手的,那壯漢被揍得口中連連噴血,就連一條胳膊都被打折了!
就這么揍了十多下后,薛老大才喘了幾口氣,一腳把壯漢又踢遠了些,這才轉過身來,對著木面具人低頭,拱手彎腰,語氣小心翼翼的樣子,低聲道:“尊主……您看,這姓陸的狗東西,確實該死!好在東西放了回去,也沒壞了尊主的大事!
這次回去后,我一定打斷他的雙腿,讓他哀嚎痛苦三天三夜,我……”
木面具人忽然開口了。
“你想救他的命?”
薛老大聞言,身子猛然一抖!
這個木面具人開口說話,嗓音蒼老而嘶啞,那聲音更是尖銳,讓人聽了忍不住汗毛倒豎,就如用銳器在盤子上刮過一般。
這位一開口說話,薛老大頓時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身子瑟瑟發抖:“尊主在上,小,小人,小人……”
木面具人輕輕嘆了口氣:“他是你的人,你想護他一條命,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哎,你沒有錯。”
薛老大聽了,眼神里猛然多了幾分指望:“我,我回去一定狠狠的調教這個混蛋,一定!以后,以后為尊主效力,必定……”
不等他說完,木面具人已經輕輕笑了笑:“我說你沒錯,因為,錯的是我。”
薛老大一愣!
他眼神里猛然化作了濃郁的恐懼,看著木面具人,身子顫抖起來。
“是我錯,是我的錯啊。”
木面具人仿佛輕輕嘆息著:“是我識人不明。才會收你這種廢物來當帶隊的人,更讓你這種廢物,帶著更廢物的東西來幫我做事。”
薛老大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顫聲道:“尊主,我,我……”
木面具人輕輕一抬手,那后面躺在地上吐血的壯漢,陡然身子一縮,猛烈的扭曲了幾下后……
砰!!
他的身子忽然之間就化作一團血霧!
爆開了!
薛老大身子抖做一團,而這個木面具人的手指,卻輕輕一轉,指尖對向了薛老大。
薛老大喘息急促,眼神里瞬間滿是恐懼,但同時,又陡然猙獰起來。
他胸膛起伏,終于大吼一聲,身子猛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個跟頭往后翻出數米。
他甚至拔出了背后的那把刀來!
鋒芒的寶刀出鞘,上面頓時泛出一層青氣!寶光閃動,赫然是一把不俗的法器!
“尊主!我不服!!我薛三為尊主效力,也立下過不少功勞!尊主這么輕易就要殺我嗎!”
薛老大手握刀,但身子卻依然顫抖,只是雙眼絲絲盯著對方。
“我命雖賤,但真誰要拿去,我也會誓死一拼,絕不坐以待……”
撲!!
一道凝練的光芒仿佛毫無征兆的從木面具人的指尖射出!
但見這道光芒過后……
薛老大的話語陡然被斬斷!
連同話語一起被斬斷的,還有薛老大的這個人!
一團鮮血從他的脖子上噴了出去,隨后是偌大的腦袋咕咚掉在了地上!
隨后……他手里的那把寶刀,也無聲無息的,斷下了半截!
撲通!
尸體倒在了地上。
木面具人輕輕一揮袖子,地上的薛老大的尸體,斷刀,還有剛才化作一團血霧炸裂開的那個壯漢的殘骸,統統化作白光飛起,然后被收進了木面具人的袖子里。
地上,竟然不留下絲毫的痕跡!
木面具人不慌不忙做完這些后,才嘆了口氣。
他懸浮著的身子緩緩的轉了過來,然后仿佛輕輕笑了笑。
“戲好看么?上面的兩個小子?”
說著,他已經抬起了頭來,仰著臉,正對的方向,赫然是樹冠上陳言和云兆的藏身之處!!
陳言陡然之間,就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生起,瞬間遍布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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