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表真人一眾在長安城外長亭之中,與太宗會面,交談許久,太宗忽是發問,真經可能換得長生。
姜緣聞聽此言,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太宗沉吟少許,說道:“先生,我不瞞你,但我有感大限將至,恐在一二年間,便將去也,我實放心不下江山,故曾追尋長生,但卻無果,故我見先生乃神仙之輩,方有此問。”
姜緣笑道:“陛下今年壽數有幾?”
太宗說道:“六十有一。”
姜緣說道:“今貞觀幾年?”
太宗答道:“今貞觀三十二年。”
姜緣笑道:“陛下,我南瞻部洲生人人壽百歲,然中夭者,數不勝數,陛下能活六十有一,已遠勝多人,貞觀年數,我望之王氣,當有一十三年,今延至貞觀三十二年,陛下怎不知足。”
太宗說道:“我知能活這般壽數難得,但如此江山,豈不教人留戀。貞觀年數,實不相瞞,先生,我本該在貞觀一十三年便亡故,然得地府一崔姓判官之情,添壽些許,故有今朝。”
姜緣說道:“今陛下多活十九年,已是難得。”
太宗道:“我曾翻閱古籍,始皇亦曾求長生,漢孝武帝曾遣人去尋過長生,我乃行舊跡。”
姜緣搖頭道:“陛下,始皇與漢孝武帝何時得過長生?”
太宗說道:“我自比功過他等,他等得不到,我未嘗不可得到。但不知真經可能換取長生。”
姜緣道:“陛下,可能將真經原本,取來與我一觀?”
太宗道:“自無不可。”
太宗遂遣人馬,前去宮中取真經來。
太宗再道:“取經而來,尚須些時候,請先生少待。”
姜緣應聲。
太宗說道:“常聞先生這等神仙之輩,有望氣占卜的本事,然否?”
真人說道:“略知一二。”
太宗笑道:“先生可能為我占卜?”
真人道:“但請陛下言說,須我占卜何物?”
太宗問道:“先生,我大唐國運壽數有幾?”
真人笑道:“陛下乃大唐皇帝,不該覺大唐延綿萬世,怎問國之壽數?”
太宗搖頭道:“世怎有萬世之國乎?”
真人沉吟良久,說道:“陛下國壽五百過半有馀。”
太宗聞聽,喜不自勝,只道五百過半,已是足矣。
二人談說之間,有官吏將真經取來,送上于長亭,交與太宗手中。
太宗取真經奉與真人,說道:“先生,真經在此。”
姜緣接過真經,打開一看,里邊無有文字,一塵不染,正是當初他與如來佛祖賭賽時所留之本。
孫悟空見之,正要說些甚,太宗不知真經來頭,他怎能不知,然不等他開口,教真見扯出。
悟空轉頭一看。
真見笑著朝他搖頭,示意他莫要言語。
孫悟空心領神會,侍立在旁,不敢言語。
太宗見姜緣翻閱真經,問道:“先生,此真經可換長生否?”
姜緣笑著點頭,說道:“換得,換得。”
太宗大喜,再問:“如何換得?”
姜緣說道:“這般,我可與陛下長生,然則此長生乃是個借命的法子,若功成則可借命,若功敗則命該如此,我可將法子教與陛下,但真經我須取走。”
太宗說道:“真經但可取走,請教我長生之法。”
姜緣笑道:“陛下果真愿換得?”
太宗說道:“換得,換得。”
姜緣道:“陛下,此真經有濟世之能,若是換得,陛下再無真經,陛下可想好了?”
太宗聞聽,猶豫許久,說道:“換得!”
終是英雄遲暮,怎復年少果決,一心貪戀長生,二神欺心正主。
姜緣笑道:“既如此,我與你換取,但以真經換一借命之法。”
太宗應允。
姜緣將真經收回,說道:“我有一旁門之法,名為‘禳星’,此乃我自家師講道說法時,自然學成門道,我今與你講說,陛下,你且聽好。”
太宗洗耳恭聽,說道:“但請先生告知。”
姜緣說道:“所謂‘禳星’,乃設醮啟祝北斗,請北斗借命延壽,有道是‘東斗主算,西斗記名,北斗落死,南斗上生,中斗大魁,總監眾靈’。壽數更替,獨北斗以變,則北斗有七星,貪狼延生,巨門度厄,祿存保命,文曲益算,廉貞消災,武曲散禍,破軍扶衰。使得此法,沐浴凈身,請神誦經,燃壇中七星主燈及四十九盞小燈,焚燒告文,誠心相告,借壽十載,須記,只可借壽十載以內,這般以七日,則功成矣。法咒我晚些傳與你。”
太宗說道:“先生,只可延壽十載?”
姜緣道:“此法無有限制,但你可借得,十載一借,盡可延壽。”
太宗喘息不定,說道:“如此,長生可望。”
姜緣笑道:“但你須知,借壽不易,若七星主燈與四十九盞小燈七日之內熄滅,則死生有命,天定也。”
太宗問道:“此燈如何燃之,如何熄滅?”
姜緣答道:“以香油燃之,熄滅者,或天災或人禍,你當斟酌。”
太宗說道:“我以禁軍看護,靜室一間,定可防得。”
姜緣笑而不語,遂將禳星之術法咒教與太宗。
太宗得了法咒,喜不自勝,正是長生有望,貪戀江山之美,不肯舍棄。
姜緣將禳星之術教完,即是與太宗辭別,要再是上路西行歸家去。
太宗挽留,說道:“今得長生之法,當拜謝先生,請先生隨我回宮,我當設席以待。”
姜緣搖頭道:“今將歸家,無意在此久留。在此祝賀陛下功成,若來日我再臨此處時,陛下功成,我再入宮與陛下一見。”
太宗只得應允。
真人遂辭別太宗,與孫悟空等一眾再是往西而去,意離南瞻部洲。
太宗目送真人離去,待真人遠離,即遣人而來。
早有朝臣侍奉在旁,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太宗道:“取紙筆來。”
朝臣即取紙筆,親為太宗研墨。
太宗將禳星之術悉數記在紙上,寫至法咒篇,適才寫完,太宗長松口氣。
太宗說道:“今壽數六十有一,記性不如從前,須是記下,方是穩妥。”
說罷。
太宗正要將紙張交與隨從,本是風和日麗的氣候,忽是風卷殘云,昏天暗地,大雨傾盆,有幾滴雨水落在紙張上,將紙張上幾個字打濕。
太宗著急萬分,他細細一看,那幾個字已是模糊不清,他欲要回想幾個字,卻不知為何,任他如何想,皆是想不出來,只能思量出個模糊的大概。
太宗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只想著用模糊的字來代替一二。
道路上,真人一眾往西而行,真人騎在路上,孫悟空一眾或在前開道,或在陪同真人閑談,或緊隨鹿后。
真人前行,忽見氣候驟變,停下白鹿。
牛魔王望天,嚷嚷道:“老爺,這天兒怎個說變就變。”
姜緣不語,望著天空。
真見說道:“牛王,此非變天,乃唐王命盡之兆也,大師兄適才教以禳星之法,此間變天,唐王處必有所變,或以天災,或以人禍,借命不成則必亡之。”
孫悟空掄著金箍棒,嘆道:“大師兄,料想是死生有命。”
姜緣點頭道:“死生有命,非旁門可阻之,唐王本該在十數年前而亡,延壽至今,已是難得。”
說罷。
真人將手中真經拋出,自有火光而現,將真經焚燒殆盡。
真經焚燒之際,大雨傾盆。
真人一眾取了蓑衣穿戴。
真見近了些白鹿,說道:“大師兄,禳星之法,若是常人修行,可能功成?”
姜緣笑道:“師弟,怎個這般言說,禳星之法也好,其馀之旁門也罷,皆有正果之說,重在于心,但其道心不移,以禳星之法,百次功成,長生不死又有何難?”
真見說道:“修行果是修心重。”
姜緣搖頭道:“且莫須多說,隨我一同前行。”
一眾應聲,不再多言,沖雨前行,任風雨吹打,不曾動搖。
光陰迅速,不覺再有一月馀去。
姜緣一眾行近函谷關,終是將離南瞻部洲。
牛魔王掄著混鐵棍在前開道,忽是見著前方有座城池,有些眼熟,說道:“老爺,那前邊兒的城池有些眼熟,我等可是來過?”
姜緣聞聽,細細一看,笑道:“此正是我等初入南瞻部洲時的城池?”
牛魔王方才記起,說道:“此處豈非是左良老家?”
左良聽言,朝遠邊張望,但見前方果真有座城池,他心中一顫,說道:“先生,此處正是我老家。”
牛魔王笑道:“老爺,可要入城中,與左老兒同他子孫見個面?”
姜緣笑而不語,望向左良,說道:“左良,你可要入城中,與你子孫一見?”
左良搖頭道:“先生,我不欲再見。”
姜緣問道:“果真不欲再見子孫?你須知,修行之人,往往靜修便是數十年,乃至百年,你今過家門而不相見,來日可就再無機會。”
左良拜道:“先生,自我跟隨你修行以來,便與俗世再無瓜葛,一心只愿求得自在,俗世之左良壽數已盡,故我不欲再見俗世子孫,若是相見,但恐挽留,那時難堪。”
姜緣搖頭道:“既如此,我等不消入城去,只管往前而去,早些歸家。”
左良應聲。
一眾隨往前走,途徑城池時,左良張望一眼,卻未有動搖,一心跟隨真人。
不覺夜半深沉,正直三更候。
姜緣一眾行至一間荒廟,遂入內歇息一晚,只待明日再是出發,返回靈臺方寸山。
一眾入得荒廟歇息,真人與孫悟空低語說了些話。
孫悟空離去廟中,不多時再是歸來,將一根竹簽香遞與真人。
真人持著竹簽香。
牛魔王見之,問道:“老爺,此廟無主,我等入廟時已敬告天地,怎個老爺取香來,要祭祀何人?”
真人答道:“非以祭祀之用,此乃沉香木所制,有靜心安神效力,我見你等有些疲倦,故取此香點燃,可助你等一力。”
牛魔王與青牛面面相覷,他等乃是有法力之輩,怎會感到疲倦。
真人將沉香點燃,插在廟中,青煙梟梟,繞梁不絕。
孫悟空等眾聞得青煙,不為所動。
左良聞得煙味,恍恍惚惚,似在煙味中見著一扇門窗,他推開門窗走入,忽然絆著一個草紇,跌了個躘踵,再睜眼時,竟發覺他在自家門前。
左良心感驚奇,趁著夜色,往里走去,但見宅中一切如舊,他走到長子房門前,將門推開,便見著長子正坐在桌前,查點賬本。
長子見有人走入,正要呵斥,忽見左良,心下一驚,遂有喜色,上前說道:“父親!怎是你!你今卻是歸來了!”
左良不明所以,但見長子,笑道:“回來看看你等。”
長子用手攙著左良,說道:“父親,今既回來,便不要再出去了,兒給你盡孝養老。”
左良聞聽,卻是搖頭,說道:“我只來看看你等,不多久留,說來,我卻不知為何到此,但我當跟隨先生修行,看望你等后,我要去尋找先生。”
長子問道:“父親,那般修行,那般自在果真那般重要?”
左良搖頭說道:“你不懂。”
長子再道:“既我不懂,父親可說與我聽。”
左良笑笑,不與爭辯,遂教長子帶他去看望孫童。
長子聞聽,只得帶左良在府中行走,與熟睡的孫童相見,又帶著左良入祠堂一拜。
左良見過了孫輩,又拜了祖先,感念祖先恩德,余蔭護佑,他便要離去。
長子說道:“父親,果真舍得這般家業?舍得孫兒們?”
左良笑道:“家中有你,我已安心,今我離去,此生再無相見之時,且好生照看家中,若有閑時,多看書籍,莫要胡鬧。”
說罷。
左良頭也不回,朝府外走去。
長子欲要再說些甚,好教挽留,但見左良朝外離去,忙是追上。
“父親!”
長子追出府外,但見府外未曾有左良身影,只得冷清街道,此教他恍然若夢,卻不知是他做了場夢,亦或父親果真歸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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