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北滄侯府。
看著坐于玄鐵輪椅上的蕭明璃。
哪怕封侯拜將,于偌大‘滄都’都算位高權重的一代豪雄北滄侯蕭平南,看著女兒的這副模樣,心中沉重,不由避開她的眸子:
“此番江陰境內生出‘界門’,滄都聞風而動,有好幾位偽武圣、甚至不乏封號心動,想要立上一處根基,余蔭后世。”
“而為父則領了諸侯主‘陳玄雀’的調令,來這江陰統籌,控制局面,制止事態升級。”
“為父把持‘兵馬’,鎮壓界門,分身乏術,終日奔波,沒什么時間來照看你。”
“不過明璃,為你重塑根基,抹滅道傷的‘天材’之藥,為父已有眉目,定會為你尋來,叫你洗盡鉛華,再續修行根基。”
看著眼前含笑的蕭明璃,蕭平南就不由想起女兒當年的全盛姿容。
自家姑娘自幼跟隨自己,不僅領悟槍道秘武,隨自己征伐界門,披甲之時英姿颯爽,雄踞浪潮。
同時于十大天柱‘天池’之中,更是‘氣劍雙絕’,若是不曾夭折,雛龍碑前列定是板上釘釘,足以與江南劍山的三代劍魁繼承人一爭‘劍道氣數’!
只可惜生在了這個動蕩的歲月,天池所鎮之界門,乃是連通了正法天一方大道統的門戶。
雙方都是龐然大物,常年蘊養的兩界靈機,足以將那片界門內外的土壤,升華成遍地是寶的‘秘藏地’,含有偌大機緣。
哪怕列仙凈土已經逐步滲透大玄,不再屬于‘外道’之列,但大道統之間的利益爭端,自然沒那么簡單。
你爭我搶,時有發生,斗法爭端,更是屢屢不絕。
而天池的真傳有很多位。
可要想做到角逐‘當代行走’,奠定下代繼承人身份的位子卻沒那么簡單。
當代行走只有一個,而天池內部卻是錯綜復雜,派系林立。
想要從中脫穎而出,自然便要有赫赫功績,平定外道,名揚天池,能力壓宗門內外的,如此才是首選。
她這個女兒也不是安分的。
連她母親當年的祖脈‘玉寰謝氏’都敢無畏無懼的去一趟,對于那‘天池行走’的身份,自然是想要爭上一爭的。
只是時運不濟,被人算計,在與列仙界宇的天驕斗法時,不慎被以‘神通’之術咒下,導致根基險些崩潰。
就算被救了回來,想要重續修行,也需‘天材’逆天改命,可天材不是大白菜,論及珍貴,堪比一尊武圣!
而天柱級勢力,最不缺少的便是天才。
如若是當代行走,要開天池寶庫,取一株天材挽回根基,估計毫無阻力。
但天池諸老祖閉關,若不能得所有‘派系林立’之宿老的一致認可,便無法從庫中取出,哪怕是他女兒在天池的靠山,也于事無補。
當時鬧騰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都不能從‘天池寶庫’中取出天材,事后過了這么多年,就算是她這一脈的,估計也早就放棄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他這個父親,還在一直奔波。
不過聽說,這條八千里東滄海,不久之后將再有一次似當年整座‘水君府’墜下的事件發生。
是九百多年前,大玄尚且未立,諸天入駐,各執一方疆土時,一位攪動了滔天風浪,赫赫有名的‘大道君’所留遺府。
那位大道君的些微靈機,就在蕭平南動身前來‘江陰府’時,被人在東滄海勘測了出來。
想必如今,已在不少大勢力里,掀起了偌大風浪!
畢竟那位號稱‘諸法無常道君’的江大道君 在數百載前,可是堪比大玄尊、初代十祖的造詣!
此等人物葬下的元府之中.
說不定,就有珍藏的‘天材’!
哪怕消息一經走漏,不少天南海北的有心人,估計都已使了各種手段,駕臨滄都。
雖說對于那等‘元府大秘’,蕭平南沒什么心思。
但若是里面真有‘天材’,說什么他都得為自己女兒,爭上一爭!
想到關于女兒的事情。
不由的,蕭平南又想起了之前信件往來時,曾提過一次得了‘搜山趕海’道箓,為他女兒調理身子的年輕少年,不由問了兩句。
待得知到了季修的情況,尤其是他在江陰府院,竟以十七歲的年紀,在‘登武樓’攀至盡頭,看到了自己留下的影子,不由眸泛驚容:
“哦?”
“此子竟有如此稟賦!?”
府院‘登武樓’,乃是測試武夫天資所用,當年蕭平南能將其走盡走完,心中自然清楚,能夠見到他的投影,意味著什么。
想他躋身武圣前,身開‘五大限’,只差一絲絲就能撐開六大限,可不是那些勉強四限,借用‘武圣殘念’,抵達偽封號、偽武圣造詣的虛貨。
由此可見。
登武樓巔,乃武圣之姿!
而且此子還修得是謝家‘羽化仙衣’,更有龍象真宗那老武圣作為靠山,那老頭的底細,作為極少數曉得內情的,蕭平南便是其中之一。
他曾在北滄諸侯主‘陳玄雀’口中聽說過一些秘聞,尋常武圣都不了解的內情。
旁人只知徐龍象乃真武山棄徒。
可卻不知 這事情的原委,不是徐龍象被真武山逐出去,而是他自己把‘真武山’給棄了的!
龍象真宗別看只是普通的一州真宗,但真要論起來,人家頭頂上的靠山,比‘天大’!
她家姑娘,在天池的靠山不過是一脈首座,這樣的地位在天柱之中雖然顯赫,但不過只是中流砥柱,做不到一言堂。
可那位徐龍象老武圣當年的恩師 卻是真武山‘活化石’、‘老祖宗’一級!
就算一甲子前,他徒弟‘葉問江’參與玄京‘帝隕之夜’,都沒有波及龍象真宗,便可見一斑。
要知道,玄都白玉京中,當年叫神器更迭,寶鼎空懸的封王們,有一個算一個,可是寧錯殺,不放過!
能在那種變故里,都波及不到宗門安危的,足以窺見一角。
這小子能有這等際遇,未來根基也算穩固,很有前景。
蕭平南心中暗暗自忖,同時看向眉目梳妝,雙眼澄澈若琉璃,不管是顯赫還是內斂,都自有一番風采的女兒。
腦海中逐漸起了別樣的心思:
“此子與吾女,也算各有‘雪中送炭’,而且當著‘謝氏女’的面,都能站在明璃這邊縱使沒有我的權柄,應當也不會有什么差別。”
“我若尋不到天材,亦或者那一日生出意外,這‘北滄侯府’的天便塌了,我一身爵位,府中資產,就算有麾下顧念舊情,也難保日久不變。”
“此前,我便早為明璃考慮,但她不愿與那些高門大姓的小子聯姻,言語之中也不太瞧得上。”
“可我觀她描述那‘季修’時卻是目中流露欣賞之色,全然沒有反感和當作工具下人利用的心思。”
對于女兒的眼光,蕭平南從不意外。
因此對那素未謀面的小子,也暗暗琢磨了起來:
“這小子微末崛起,背景靠山什么的也算有了,天資也不錯,竟然能趕上本侯,又是患難之交。”
“上好的招婿苗子啊!”
北滄侯蕭平南一面跟隨蕭明璃步入府內,一邊言語試探:
“明璃,你覺得.這姓季的小子,人品如何?”
蕭明璃推動玄鐵輪椅,聞言有些疑惑。
她方才旁敲側擊講述了這么多,就是想要為季修的未來,拓寬一二渠道,叫他能夠得到父親賞識,說不定就能在‘府官大考’里,得到助力。
說的都這么明顯了,父親難道聽不出來嗎?
然而。
蕭平南的下一句話,卻叫蕭明璃當即捂住額頭,低下了腦袋。
“為父對他甚是滿意,想要招其為婿,未來繼承為父在這北滄的地位名爵,給他在這‘大玄官場’上將前路鋪平,為你助力。”
“你意下如何?”
看著眼神確實帶著商討意味的蕭平南,蕭明璃張了張嘴。
她怎么忘記了這一茬子。
他這位父親,在過往幾年可是隔三岔五,便給他引薦‘年輕俊才’的!
“侯爺好眼光,我之前也在向師姐傾力推薦!”
李玄衣聽后捧腹憋笑,同時連連附和。
當年她就是師姐‘蕭明璃’這一派系的,是師姐一手提拔,師姐失了勢,她在天池呆著也沒意思,索性便一路追隨。
所以李玄衣覺得,姻緣嘛,自然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有成就感,就跟她追隨師姐的感情一樣。
而剛好,那小子就挺合適的!
只不過之前師姐拒絕了自己的建議。
不過如今連她父侯都這么講 看著被‘耳濡目染’不停洗腦的蕭明璃,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是真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時。
李玄衣覺得,或許北滄侯這一次點的鴛鴦譜,真有一點可能!
江陰府,金鰲島,天刀流派。
流派主陳鶴滿頭大汗,和哄小孩一樣逗著自家修行‘輪回天功’的師傅,呲牙咧嘴,苦不堪言。
這老頭瘋瘋癲癲,下手沒個輕重,雖然根基紊亂,但他身軀里關押的底子,實在太過駭人,一個巴掌連武圣都能拍暈!
自己面對上去,自然得小心翼翼。
而這一日。
老頭子突然一拍腦袋,好似醒了下,不禁東張西望:
“對了,咱的那個好徒孫呢?”
“怎么這么久沒見到?”
聞言,陳鶴本能回應,將季修的下落告知。
而王玄陽一聽就不爽了,一下子就蹦了起來:
“你是說,之前被咱一巴掌拍暈的那個老頭子,把我好徒孫擄走了?!”
“連老頭子我都打不過,他能教什么真東西。”
“那可不行,老頭子要去搶回來,我還沒教他完整的大五衰天刀,繼承‘武圣絕藝’、還有‘輪回天功’呢!”
“不成不成!”
安寧縣,季宅。
季修從閉關中醒來,一邊思索‘江景’身份是否能夠挖掘一二,一邊推開門扉。
頓時之間。
早清晨曦,照破而來,整片天地,此時似乎隨著他一念迭起,便能盡窺全貌一樣,叫季修不由感慨:
“不成紫府,難窺天地真容!”
如今他只是初步凝煉。
若是紫府元靈再經熬煉,能夠經得‘陰風吹’、‘曝日曬’.
到時候晝夜之間,皆能以‘神魄’遨游.
那么整座安寧縣的所有細節,任何蛛絲馬跡,風聲耳語,都避不開他一雙慧眼!
同理,江陰府也是一樣!
“我閉關也有些時日了,不知如今局勢如何,座師是否歸來”
心中盤算著,季修踏出大門,召來姚老頭詢問。
而看到從閉關走出的季修。
原本姚老頭一臉抓耳撓腮,神情緊迫。
但待到真見著了.
看著季修舉止從容,一身長衣,渾身上下自有一種清凈氣,如同自靈山走下的無漏道人一般,全然沒有曾經那如同出鞘長刀,叫人不敢直視的銳利感。
頓時間,姚老頭微微一呆,似乎是沒想到,不過是數日的一個閉關,竟然能叫東家的改變,如此之大。
但旋即他就將之拋在腦后,語氣有些磕巴:
“東家,你那位座師.自打入了那所謂‘界門’之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季修眸子微微一凝,隨即眉頭皺了起來:
“沒有回來嗎?”
那界門之后,竟能如此龍潭虎穴不成!?
一時間,季修心頭微微一沉。
而緊隨其后,姚老頭又道:
“不僅如此,最近幾日,那‘地龍窟’的白霧越發濃了,有不少神甲出沒,被江陰府來的大人物勒令戒嚴,不準靠近。”
“聽那些府城的大人們講,好像是因為‘地龍窟’逐漸被另一邊同化侵蝕,對于那些外道的壓制,正在不斷降低.”
“再加上那些外道大張旗鼓,宣稱你那位座師已經隕落,故此,故此”
姚老頭說到這里,有些支支吾吾。
而事情的來龍去脈,季修頓時便清楚明了。
于是一顆心當即沉入谷底。
徐龍象座師對他不差。
若是遭難 季修皺眉又問:
“那府城那邊是怎么做的?”
姚老頭答道:
“府城的駐軍大將,還有那些府官高人們,這些時日駐扎在山鎮、獵莊,時常向‘地龍窟’出兵,卻都收效甚微,只能暫時僵持。”
“不過聽說,有號稱‘武圣’的大人物已經蒞臨了,將要布下‘禁制’,從此坐于地龍窟畔,開宗立派,不叫那白霧繼續蔓延。”
號稱‘武圣’的大人物,要給界門立下禁制?
那應該是一州藩鎮里,聽到‘界門’風聲到來的存在。
若是制衡界門,那么座師如今所謂‘隕落’只是一面之詞,生死不知,又該怎么辦?
季修想到這里,不再多言,直奔縣衙。
要去見一見,這些所謂一言九鼎的‘大人物’。
與此同時。
安寧碼頭。
一架揚著‘龍象’二字旗幟的巨大船艦,濺起浪濤漣漪,船頭屹立三道人影,抵達了這倚靠那座布滿‘白霧’的山縣之中!
(ps:昨天睡著了,晚上回家太累了對不起QAQ,我下個月有導讀大推,一定給家人們盡力,把‘練氣大家’這一卷多更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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