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鳳凰山,瞧著像匍匐西天的巨獸,幽森嚇人。
國慶中秋雙節已過,休假探親的年輕人都回城了。
小小河灣村重復荒涼。
不少人家養了護院老狗,周安擔心引起犬吠,上山走的是野路,也就是從桃園里穿行。
枝頭沒摘完的果子沉甸甸墜在眼前,斥鼻的桃香。
沒吃晚飯的周安肚子滾滾叫了兩聲。
樹上的果子是人家賣錢的,他只在地上撿了兩個熟透的爛桃,邊走邊充饑。
汁水豐潤,甜極了。
快到山頂,林佳佳家后院的簡易板房亮著燈。
臨近,周安放輕手腳。
他有多年走深山夜路的經驗,知道只要不用寸勁,腳下的枯枝就很難折斷。
板房外面的院子里尚有兩個工人在鋪線,房門敞著,里面有三個人在喝酒。
似怕打擾主人,沒有吆喝聲,談話聲也很小。
周安不知道的是,喝酒的三人里,有個是張天成。
十一之后,張天成基本天天住這兒,幫林佳佳看著施工進度,順便當安保。
不大會兒,周安看見穿著一套淺灰色運動服的林佳佳,從屋頂已經翻新好的平房里走出來。
林佳佳端著一盤水果送給張天成和幾位工人。
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過了會兒,又出來,似在打電話。
打了好幾分鐘,掛斷后叫來張天成。
兩人說了些什么,林佳佳又打了通電話。
這次時間長一些,有說有笑,邊說邊散步似的靠近桃園柵欄。
周安就站在五六米外的一棵樹上,一動不敢動。
離得近了,他聽見林佳佳對著手機說:“那好,我知道了,我現在給唐冕回電話,你早點回寢室。”
周安猜到電話那頭是夏桉,也很想知道她接下來會跟唐冕說什么。
可林佳佳只說了句:“唐總,嗯,是我,這樣…”
就抱胸挪著步子又走遠了。
后面的話周安聽不到,可從林佳佳一派和諧的神態語氣里,他能感受到林佳佳和唐冕似乎沒有什么矛盾。
他本是擔心唐冕對她不利,特意跑過來像護她周全…
周安輕巧地蹦下來。
月色銀亮,他忽然冷靜了。
自己干嘛來了?
自己要做啥?
找唐天行?
聊?讓他不要針對夏桉?
敲碎唐天行的膝蓋?威脅他?
醫院那么多人,他連近身都做不到。
周安恍然覺得自己有些幼稚。
殺人他是不敢的,那還有什么辦法做到所謂的幫助夏桉,讓他覺得二十萬拿的值,防止以后再找自己和周舟的麻煩?
沒有。
和夏桉與唐家這種大生意人相比,周安意識到自己并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方式要挾這個、恐嚇那個。
還有,夏桉真的因為那二十萬報警了么?
會不會只是為了避免自己再騷擾他,而故意說的?
對于夏桉那種人,二十萬真的值得大動干戈?
給這處院子翻新、大井、走電纜,怕是就不止二十萬吧?
周安自嘲一笑,從地上又撿了兩顆爛桃,邊吃邊下山。
來了,就在這護著林佳佳一晚上,也算出了份力。
明天就回去找周舟!
這般想著,下山的腳步輕快多了。
周安在路中間橫了一方石頭,然后走去河邊那棵大樹旁,坐在林佳佳小時候玩耍的秋千上蕩了蕩,靈巧地爬上寬大的樹枝,靠著樹干欣賞夜景。
夜深了。
河灣映月,波光如鱗。
清水河像極了一條銀甲巨蛇,潛藏在夾岸草場中蜿蜒向遠。
唐冕不會來的,要來早來了。
對方開車,怎么會比他還慢?
周安頭一次如此期待天亮。
嘴角勾起的笑容里尚有未拭凈的桃汁。
真甜啊。
他決定買一袋東山的桃子帶回漢昌,給周舟吃。
唐冕本是要來的。
之所以慢,是出了車禍。
被人追尾。
在英國時,賓利歐陸被親爹作為置換…
也不能這么說,那臺車當初之所以買,本就是像作為堂妹考上研究生的禮物。
唐冕是這樣的。
從小和唐冠一樣,覬覦唐琬。
但他不似老二那么直接,經常偷唐琬的隨身物品yy。
他藏心里,一邊跟著老二和親爹壓榨妹妹,一邊暗中示好。
否則,唐冕自己的性子是不喜歡開轎車的。
這臺gls是年初剛換的,剛駛出萬水豪庭不遠,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等著紅燈,就被人追尾了。
在省城有人敢撞他的車?
下了車。
肇事者是一對趕往醫院的夫妻,女人羊水破了。
得,這事兒咋說理?
唐冕給了開車的男人一個耳光后,讓助理處理問題。
自己插兜站在路邊,等公司派人再送車來接他。
保鏢送車來后,助理接了個電話,事情交給保鏢處理,跑到唐冕面前。
助理說證監會被收買的那位自己人剛剛通知他們,明天下午唐氏集團的材料會在滬上二次過會。
“最好能在明天上午補充一些有利材料。”
唐冕的煙癮不大,聽后一言不發地連抽兩支。
皮鞋碾滅煙頭后,他問助理:“再給姓林的那個娘們打個電話,預算加五百萬,但今晚我要先簽意向合同。她在哪咱們都可以去找她。”
面子給夠了,錢也給夠了,助理聯系了林佳佳。
林佳佳正在洗桃,夾著手機接聽。
加五百萬,也就是七百二十萬。
距離夏桉先前制定的一千二百萬還有不小差距。
“我現在在農村,家里真的在裝修,走不開,可不可以等一個月?”
唐冕搶過助理的電話,壓著火氣說了一通。
大意就是互相體諒,自己并不怕你果便利獅子大開口,“我坦誠講,你們現在規模很小,但對我唐氏上市有利,價錢好談,見個面?”
林佳佳聽出對方的急迫,依然淡定說自己現在有些忙,過一小時聯系。
唐冕把手機遞給助理,瞇起眼睛看了看天色。
他斟酌道:“有門兒,這樣,你把林佳佳老家的地址發我,然后回公司取五十萬現金,我先過去。”
接到林佳佳電話的時候,夏桉正在跟唐琬散步消食。
蘇以和齊不揚回了學校。
夏桉拉著唐琬的小手沿著大學城的國道壓馬路。
車燈束束,夜色撩人。
唐琬看出他今晚不想回寢室的心思,偷笑一陣,揶揄道:“該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你干嘛總這么著急?”
夏桉無語。
這怎么解釋?
這事兒能不急?
倆人啥沒干?都這樣了,有個不饞?
“天天看著你這張臉,摸得著,吃不著,心癢癢。”
他摩挲唐琬的小蠻腰,唐琬背手扭了扭,樂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在寢室被蘇以撞見?”
夏桉老臉難得露出窘狀,點點頭。
“蘇以后來給我寫了一句話,讓我自己領悟。”
“什么話?”
唐琬拿出錢包翻了翻,摸出一張迭起的小紙條。
上面娟秀小字一行: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克己復禮。
夏桉腦瓜子嗡嗡的。
看著唐琬偷笑的表情,無奈又好笑。
唐琬:“你知道什么意思?”
不正當的情欲容易在隱晦之處表現出來,不好的意念在細微之時容易顯露出來…
哪個男人獨處時不偶爾yy一下心里的姑娘?
擼一擼也是難免的。
現代社會壓力這么大…
夏桉翻翻白眼兒,捏著她的小鼻頭:“我覺得你學好數學就不錯了,千萬別被她灌輸這些糟粕。”
唐琬牽著他的手一點點往海邊走。
“過兩天吧,你今天洗了澡,我還沒洗呢。洗得干干凈凈的再上床。”
夏桉撓撓她的手心笑道:“沐浴焚香?要不要這么隆重?”
望著黢黑的海面,唐琬在心里告訴自己,要求不高,過年過節不想一個人了。
她知道跟著夏桉的過程,肯定會很熱鬧。
只是那種熱鬧,未必是幸福。
壞小子是個多情的男人,在這方面永遠做不到君子慎獨。
蘇以一定是看清他了,才會用這話提醒她。
唐琬說:“當然要,既然大師說我旺夫,就要虔誠點,一旦真有效果,你就舍不得不要我啦。”
夏桉說:“你就算克我,我也舍不得不要你。”
唐琬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刻說什么“你是不是跟別人也這么說”的煞風景的話。
只笑了笑,她溜到夏桉身后,壓著他的肩膀蹦到他身上。
嬌俏地貼著他耳邊說:“背我走到海里吧。”
夏桉說:“好。”
沙礫硌腳,架著唐琬兩條纖細長腿,他一步步走到浪邊緣。
唐琬的發絲蹭著他的臉頰,又香又癢。
夏桉問:“要不留個孩子再說?”
唐琬點頭說行:“生男孩叫夏,生女孩叫夏甜甜,好聽么?”她咯咯笑著。
“好聽。”
唐琬往上竄了竄,使勁兒探過頭,斜著腦袋親了下他的嘴唇。
“我二叔和唐冕的手都很黑,要不你還是別冒險了吧?我很好養,現在我們也很有錢了。”
夏桉知道她不是突然想到的這番話,一定是在心里翻來覆去思量過的。
唐琬的性格他已然很了解,面上笑嘻嘻,心思實則很細膩,只是有些事情她不愿想,不愿說,主觀將自己保持在一個愉悅輕松的狀態里。
但有了愛情,就不一樣了。
掛念、惦記,會本能不受控制地替對方著想。
他理解唐琬。
但唐琬不知道的是,弄唐二一脈,關系深遠。
“劉有為眼下就在濱海,公司組建的差不多了,周末招待完何貞貞那個朋友,我帶你去看看。”
“嗯。”唐琬環著他,不再說了。
返校的路上,唐琬又買了根重辣的淀粉腸,擠眉弄眼地在夏桉面前搖了搖,嗷嗚一口要斷,邊吃邊笑。
手機震動,夏桉接通前沖她小聲說:“放心,到時一定讓你好好慢慢品嘗。”
唐琬羞得追打他。
見夏桉接起電話,才沒好氣地片他一眼,一步步跟在后面邊溜達邊吃。
林佳佳在電話里告訴夏桉,唐冕給了新報價。
夏桉看看時間,瞬間就知道唐冕著急了。
不出意外,唐家在證監會的小官司已經火燒眉毛。
他讓林佳佳稍等兩分鐘。
掛斷后,馬上打給張春敏,問對方唐家這兩天出了什么事。
張春敏了解得不多,但跟夏桉講了一個最新消息。
唐天行剛剛被120送醫院去了。
“要掛?”
張春敏說:“不知道,應該不至于那么嚴重吧。”
夏桉合目思索。
據他線報,唐天行兩個月來已經三次進醫院了。
如果這節骨眼老頭子死掉,唐冕未必能一下子接手唐天行十幾年來的全部人脈。
專案組勢必加速調查,以圖吞了這口肥肉。
證監會也不敢再冒險讓唐氏集團順利上市洗白。
唐冕的急,急在明面上。
怪不得一次提價五百萬,這是擺明了告訴林佳佳,你獅子大開口可以,但要有個度。
逼急了,兔子也咬人。
何況夏桉深知唐冕父子倆不是兔子。
最關鍵的是,夏桉本就不是為了謀算這點兒小錢。
整個計劃里,7百萬和一千二百萬,沒區別。
他立刻給林佳佳回了電話。
“可以了,唐家不是善茬,再逼下去意義不大。你跟他談,要求就一點,保留果便利高管的決策權。”
掛斷電話,夏桉慢悠悠怔怔思考。
身后唐琬走上來,用小竹簽戳戳他,扁扁嘴兒問:“他…要死了?”
顯然,她剛剛聽到了自己和老張的交談,夏桉握住她的手微笑搖頭:“沒,哪那么容易?”
唐琬抱著他的一只胳膊,輕輕嘆氣。
“我就是有一點點…別扭。”
轉顏一笑,她仰起臉對夏桉說:“再說我現在和他們沒關系了。現在我姓夏。蘇以說古時候女人都是隨夫姓的,我叫夏小唐…”
剛駛到城郊,唐冕就接到了林佳佳的答復。
果便利同意以七百二十萬的價格,轉讓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十八家中心城區的優質店鋪供應鏈共享,連帶財務徹底并入盛唐貿易。
條件是保留三個高管職務與決策權。
連月危機一朝迎來拐點,唐冕狠狠揮了下拳頭。
“既如此,林總多多體諒,我這邊實在著急,方便的話,今晚先簽個意向協議?畢竟今后是同事,公司一旦順利上市,大家都有好處的。”
林佳佳想了想,“行叭,但我現在真的人在鄉下,回去可能還要幾個小時…”
唐冕立刻說:“很巧,我現在就在城郊,你給個位置,我親自去找你。”
鳳凰山腳有一處裝修質樸的農家樂,提供少見野味。
達官顯貴偶有來嘗鮮的。
唐冕對這一帶不陌生。
他囑咐助理不用帶錢了,公章和合同一定別忘。
便駛入山路。
6輪胎卷起沙塵,路過河灣村時,惹起兩聲狗叫。
唐冕跟著車里的dj搖頭晃腦哼著歌,完全聽不到。
駛出村子不遠,咣當一聲。
似撞到了石頭。
唐冕急剎車,皺了皺眉頭。
下車一看,攔路大石撞歪了保險杠,遁進車身下面。
好家伙!
看了看已至天中的月亮,他被氣笑了。
今兒不易開車?
唐冕返身將車向后倒了倒,喀拉拉一陣響動。
再下來瞅了瞅,保險杠歪扭扭落在地上,二尺見方的大石頭也掉了一角。
他用腳蹬了蹬,蹬不動。
小路就這么寬,旁邊一側是桃園柵欄,右邊是河谷斜坡。
他想了想,時間有點晚,打消了給林佳佳打電話讓她來接的念頭,決定在這等會兒助理。
剛點起一根煙,身側突兀傳來一道人聲。
“唐冕?”
唐冕渾身一個激靈,心臟直突突,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看著一個人影從河谷草叢里鉆出來,幾乎下意識就要開罵,但一想這人能叫出自己名字,八成應該是林佳佳派來接自己上山的。
便忍著火氣努努下巴:“我是。”
周安叼著爛桃走近,看了看地上的零件,有些訕訕的撓撓頭。
唐冕吸了口回魂煙:“不急,等會兒,抽完煙再上山見她。”
周安點點頭,陪在一旁。
兩人就這么一個抽煙,一個吃桃,夜靜無聲。
吃完桃,周安踟躕著開口:
“你能不能別難為林佳佳?
“她有什么條件,你就答應吧,反正你也不差錢。
“我欠夏桉一個人情,不能看著你欺負他的人。”
唐冕深吸一口煙,滿腹疑問沒說,先來了一句:“你是不是腦子不大好?”
周安說:“你要不答應,我就敲斷你的腿。”
“行,我聽出來了,你的確腦子不好。”唐冕側頭打量著他,“你不是接我上去的?”
周安說:“林佳佳不認識我。”
唐冕猛吸一口煙,樂了:“我會信?
“暗戀你老板?嘿,見多了,聽說她是長得挺好看。”
周安不樂意了,“你總惦記好看的女人…唐琬是你妹妹,那、那樣不好。”
唐冕怔了怔,這才猛然意識到對方沒開玩笑。
“你他媽到底干啥的?”
一邊說,一邊悄悄摸出手機。
周安眼力好使,擺手道:“你別打電話,我們先說完,你答應了,我、我就走。”
他有點緊張,雖然第二次跟人談判,但上次夏桉根本沒太讓他說話。
唐冕蹙眉后退,懶得廢話了,把手機放在車頭,淡淡然走到主駕駛車門處,探身進去翻了翻。
拿出一把手槍重新走過來,一邊笑著晃了晃槍身,一邊重新拿起手機,“你哪來的回哪去。”
給助理的電話還沒撥出去,頓感手腕一疼,手心空了。
周安怎么奪的槍,他壓根沒看清。
瞪圓了眼睛,僵直舉著電話,心臟再次突突猛跳。
周安三下兩下拆了手槍,丟進草叢。
“我、我就是想和你談談…”
唐冕呆呆瞄了瞄武器的零部件,重新直視周安。
這他媽哪來的神經病?
但也確定對方沒打算怎么招自己。
“行,你說吧,談啥?”
說著,靠著車頭重新點了一根煙。
周安覺得這人還挺好說話的,當即真誠道:“我拿了夏桉二十萬,是救妹妹用的,他的人,我得護著,你要和林佳佳做買賣,就好好談,你們家那么有錢,多點少點別那么在意,讓著點別人。”
他一句句說著,唐冕一字字聽著。
越聽越憋不住笑。
多少年沒聽別人教育自己了???
周安見他不吭聲,還露出笑意,也摸不清人家咋想的,自顧自說:“我說完,就這個事兒,還有唐琬,他是你妹妹,你不能那么做。她也是夏桉的女朋友,你傷害她,我…我就…斷你的腿。”
唐琬是唐冕心里的一塊兒自留地,是他的里子和面子,翻來覆去被人揭開,他像吃屎一樣惡心。
嫌棄地一揮手:“你嘴里有味兒,離我遠點。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什么夏桉,說完就滾吧。我今天有正經事,不然你沒了你,懂么?你、你妹、什么狗屁夏…”
一悶拳懟上肚子,打斷了他的話。
唐冕捂著胃緩緩跪在地上,好半天沒上來氣,一陣干嘔。
周安氣呼呼道:“你不許找我妹的麻煩!”
唐冕咽下嘴里涌上來的晚飯,哼了一聲笑道:“車上有記錄儀,明天我就找人查你,查你妹,你這一下子會有回報的,我妹?嘿,不止,我還要操你妹…”
周安不說話了,走過來蹲下,抻著唐冕的衣領,還沒下一步動作,唐冕撿起諾基亞就砸在他頭上。
周安后退兩步,摸摸額頭流下的血跡。
唐冕又跑到車邊,拉開右后門,摸來摸去。
周安一腳踹倒他,抓住他的腳腕,身子跨坐在唐冕背上。
一手按著膝蓋,一手握著腳踝。
一扭。
嘎嘣一聲脆響。
唐冕的慘叫只發出半聲,就被周安飛速翻過身子,卸了下巴。
“周舟是我…”
月下寒光一閃,周安說不出說話了。
猛然捂住自己的喉嚨。
一絲血線射出半米,剩下的,順著手心往下流。
唐冕單腿用力,踹倒周安,翻身坐起來。
一下下不停地蒙刺周安胸口。
嘴里嗚咽不清。
但周安聽清了:周舟是吧?周舟是吧?我一定弄死她!
周安死死捏著自己的頸動脈,另一只手在地上亂摸。
唐冕真的要瘋了,他能感覺自己腿斷了。
這人是他媽誰啊?
搶忍劇痛,腎上腺素瘋漲,他瘋了一樣揮刀。
夏桉又他媽誰啊?
唐琬什么時候有男朋友了?
神經病吧…
——哧 唐冕感覺耳朵一涼,什么都聽不到了。
訥訥轉頭,看見周安手里握著一截歪歪扭扭的桃樹枝。
樹枝一頭掛著半顆腐爛的桃子,另一頭,似乎插在了自己的腦袋里。
周安仰躺在地,頭磕在被汽車撞碎崩出的一粒石子上。
不痛。
吼間和口角汩汩冒出血泡。
他發現自己在一點點變輕。
好奇怪,以前背尸的時候,死人都是死沉死沉的。
眼中的月亮一點點從瑩瑩銀色被染紅,最終黑糊一片。
唐冕歪頭砸在周安的胸口。
血從鼻子耳朵里一起涌出來,他看著周安的下巴,好想換個姿勢,但動不了。
好想問問他是誰,誰又是夏桉…
可惜下巴掉了,說不出話。
他最后的感覺是腦袋一輕。
半顆爛桃從長在耳洞的樹枝上落下。
轱轆轱轆,滾進路旁的鄉村排水渠里。
神經病吧…
幾個小時后,天亮了。
深秋白日里的鳳凰山紅楓翠柏,好看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