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巔這一劍,白虹催動,欺霜賽雪,神駒過隙,羚羊掛角,霎時就至趙倜近前。
嗯?好快!趙倜身法一動,閃去一旁,只看那劍如銀蛇,瞬間走空。
什么?四極流光步?這小子真的會四照神功,難道他就是兇手,背后再無旁人?
楊家老少看趙倜身形若流光飛轉,不由紛紛驚呼出聲,四極流光步是四照神功的配套輕功,不夠資格學習四照神功,那么就不會此種步法,反過來說,只要會四極流光步,那么必然會四照神功。
楊巔此刻一劍落空,抽回身形,雙眼寒芒綻放,抱劍而立。
“你竟真的會四照功法?從哪里學來的?此功我楊家秘傳,傳子不傳女,傳精英子弟,不傳尋常資質,外人絕不可能知曉,你是如何學會的?
“我如何學會?”趙倜哈哈大笑:“自是家傳的,難道就許你楊家有此功,不許我家有嗎?”
“家傳……”楊巔食中二指輕抹長劍的雪白刃脊,哼道:“你是皇室之人嗎?除了楊家也就皇室還有此功,外界斷不可能存有。”
“皇室?”趙倜不置可否,學著楊巔用二指自下向上挲抹劍胚,覺得這個動作極妙,既顯得風度不凡,又隱隱含有殺氣,簡直是灑脫至極。
“我看你不像皇室中人,難道我楊家的子弟誰泄露了此功出去,還是……你根本就是我楊家子弟,偽裝這一副樣貌,企圖對家族不利?”楊巔一副我已看穿你身份的洞悉表情,淡淡地道。
“哈哈哈,我是楊家子弟?”趙倜依舊不置可否,摩著劍脊。
“但那死的老仆是被中成的四照神功所傷,且還不止中成,說不定在此上已經浸淫了多少年載,雖然你會此功,劍法也算不錯,但那殺人兇手未必就一定是你!”楊巔繼續道:“該是傳你四照神功之人,這個人才應該是我楊家或者皇室中人,至于你是否二者,卻也存疑。”
“是嗎?”趙倜還是不往下接話,目光閃閃,注視楊巔的一些細微動作,這些動作皆與武功無關,但卻極為完美,又含霸氣,引人注目,彰顯了自身的非凡氣度。
這楊巔看來平日很在意這些細節啊,有些著意將自己打造武神劍神一般的人物形象,就是學那楊家老七白衣白劍也是這個緣故,白衣白劍確實不錯,打扮拉風,可這些好看是好看了,豪氣是豪氣了,最后還是要看手上有沒有真功夫。
趙倜心中暗想,只覺得對方稀奇古怪得很,既狂傲自大到沒邊,又極為自戀,乃至有些古板,不然不會弄這些事情出來。
“嗯?你為何反復學我的動作,這些動作是你好用的嗎?”楊巔目光落在趙倜手上,看他雙指摩挲劍胚,肩頭還作出與自己一樣灑脫的輕輕聳動,不由怒道。
“這些動作不錯,我要了,若是還有多余,且都展示出來,待我一一學會使用。”趙倜笑道。
“你……”楊巔頓時語氣冰寒無比,身畔勁氣驟然迸發環繞,也不知是什么功法,趙倜竟隱隱感到了一絲涼意。
“這乃是武道通神才好使用的動作,為我多年搜集體驗修正,你怎能隨意使用?你有武道通神嗎?能配得上這些動作嗎?這些是為我所有,你看了學去使用豈不為竊嗎!”楊巔立即大怒道。
“待回去我也一身白袍白劍,也系玉帶在身,就是你這配子有些不大好,怎么是綠色的呢?千堆雪中一點綠過于難看了,我要換成一只白佩,才好適我劍神之風范。”趙倜頗為認真地說道。
“你!”楊巔聞言勃然大怒:“小子,你如何就是劍神了?”
趙倜一揚手上黑漆漆劍胚:“我劍道高山仰止,世間無敵,高手寂寞,寂寞如雪,不是劍神又是誰?可惜世上不少無良之輩總想冒劍神之名,欺世盜號,實在叫人心中生氣,可惱可恨。”
反正也沒人知道自己是誰,看到自己面貌,牛皮使勁往天上吹,氣一氣這楊巔再說。
“你敢說你是劍神?”楊巔渾身發抖:“你哪里是劍神了?”
“哪里是?”趙倜一揚掌中劍胚:“這里便是,我這一劍可以上碧霄,入青冥,問盡世間不平事,斬盡世上不良人!”
楊巔眼睛頓時都直了:“上碧霄,入青冥,問盡世間不平事,斬盡世上不良人?好,好詞啊,這詞我歸我了,本劍神要了,從今往后只有我能使,他人再不許用!”
“哦?”趙倜聞言神色一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除了衣著動作,你怎么連詞都要啊?你這做人也太沒深沉,太沒品了吧?
“這是我的詞,憑什么給你用?你要是敢用,我就全天下去宣傳楊家楊巔盜我定場之詩!”
“盜你定場詩?好小子,話本卻沒少觀瞧,怪不得能想出這樣的詞來,你學我舉動卻如何講,還說我盜你的詞?你,你不要再用二指抹劍身了,你根本都沒有劍,在那里亂抹什么呢?動作一點都不標準!”楊巔臉若寒冰,氣冷冷說道。
“因為我是劍神,我自然可以隨便用,什么衣著打扮,什么動作行事,什么詩與詞。”趙倜道:“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腳踏陰陽定乾坤,自古至今我為尊,我可用,你憑什么用呢?”
“啊?”楊巔這一刻兩只眼睛瞪得恍如雞蛋般大:“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腳踏陰陽定乾坤,自古至今我為尊?好好好,這句我也要了,我也要了!”
“嗯?”趙倜強忍笑意:“你要不去的,我早就于人前說過,你再說了誰都知道你是在東施效顰,貽笑大方。”
“哼,我才不管!”楊巔目光閃爍不停:“今日拿下你,一切全歸我使用所有,從此這些詩都出自我劍神楊巔之口,世上誰還會記得你呢!”
“哦?”趙倜搖了搖頭:“說的輕松,不過你得問問它答不答應。”
他一震掌中劍胚,就看這黑黝黝的鐵片立刻發出“嗡嗡”鳴叫,聲音仿佛凄厲,又宛如抽泣,不似人間之音。
怎么突然這種聲音,趙倜不由便是一怔,之前內力催發,這劍胚都是生鐵般沉悶動靜,此刻居然變化這種詭異音調了?
“好,那我便瞧一瞧你這破鐵片有什么威力!”楊巔聞聲也露出一絲詫異,但手中長劍卻不受影響,白虹一道,向前遞去。
趙倜腳下一滑,避開這一劍,然后劍胚旁撩,卻是一招撥云見日。
他不能使用桃花劍法,只有林猛處得來算不上高明的一些劍術,還有從司馬家少女那得到的劍招。
司馬家少女的劍招不多,也就三五式,畢竟對方的劍法十分精妙,很難看一遍就融匯結合,貫通起來,不過這幾式之中卻有一記大光明劍。
當時少女試探之后,曾用此大光明劍術,號稱是司馬家絕學,變化十分繁復,映照生出白光,有無堅不摧之勢。
他強記硬背,又不停推衍,終是將其中一招學的能夠使用,雖不知與原本劍招的行功路線是否吻合,但卻有白光生出綻放,想來是八九不離十,即便相差也是分毫,甚或其實就是完全一模一樣。
此刻他先用從林猛處得來的劍法,招數雖然易使,變化也并不算多,但在他返璞歸真的劍意之下,卻也叫楊巔不得不防,回劍抵擋,無法搶攻下去。
兩人眨眼就斗在一起,場中瞬間便看不到人形,只是兩團光影跳動閃爍,劍氣切裂地上綠草,就是上方林葉也被射斬下來,好似下了一場綠雨。
趙倜邊戰邊仔細觀察楊巔的劍法,對方的劍法十分精妙極速,又霸氣凜然,簡直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大有堂皇碾壓,無敵之勢。
而他所使林猛處得來的劍招明顯不夠用,只憑雄渾內力壓住場面,然后用返璞歸真劍意抵抗,回招也都被對方輕松破除,漸漸地竟開始吃力。
看來這楊巔的劍術倒并非吹牛,雖然劍神之類是胡扯了,但確實應算少逢敵手,尤其是對方言道真正學劍只有三個多月,如果沒有吹噓,確實乃天才天驕之輩了。
趙倜一招招拆下,已然攻少避多,身形也慢慢被對方逼得向后退走。
可惜不能使用桃花劍法,否則孰強孰弱還真不好說,只用林猛這些劍術卻肯定必敗無疑了。
不然將司馬家少女處學來的幾招拿出試試?雖說禍水東引不夠光明磊落,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學來就是要用的,合適情況下就要拿出使起,不能拘泥不化,思前想后,猶猶豫豫,否則哪里還能打出勝仗,戰敗敵人!
趙倜想到這里,猛然大叫一聲:“看你劍法不錯,我要用殺招敗你了!”
“殺招?”楊巔冷哼一聲:“我看你也沒什么殺招,反反復復用些拙劣劍術,若非內力雄厚,早就敗北了!”
“你還知我內力雄厚,那還不趕快棄劍投降,說不得還能饒爾一條小命!”趙倜哈哈大笑,一劍使出,勢如奔雷,直奔楊巔而去。
這一劍不是大光明劍術,但卻也是司馬家少女當時所使,后招變化極多,幾無破綻可尋,而自趙倜手中用出又和司馬家少女不同,他的內力何止是那少女一倍兩倍三倍五倍,簡直絕妙非常,凌厲無比。
“終于用出自己的劍招了,叫我看看你這……”楊巔見狀得意一笑,但隨后神色卻忽然一凝,語氣有些疑惑:“這是……”
他手中白虹長劍連抹帶削,身子退后了兩步,才躲過這一劍,臉上卻難看無比:“你這是……”
趙倜不容他說話,接著第二劍使出,然后第三劍,第四劍,直將楊巔逼出丈外之遠。
這時楊家人群中那白衣人高聲大喊:“六哥,不對勁,他這用的是司馬家的劍術啊。”
“廢物,我早看出來了,還用你說!”楊巔納悶道:“小子,你是司馬家的人嗎?怎么會我楊家四照神功?是誰偷傳給你的?”
趙倜嘿然道:“少說廢話,看我大光明劍術!”
“什么,大光明劍術?你是司馬家嫡系精英子弟?”楊巔聞言頓時吃了一驚,后面那些楊家人也都震驚起來,低聲議論紛紛。
大光明劍術乃司馬家核心絕學,非嫡系精英不能傳授。
趙倜面紗后嘴角微微上揚,口中朗朗道:“夜盡光生,光來!”
這一聲重重迭迭,似乎并非發自他口,而是來自上方天空。
隨著話音落下,趙倜劍上耀眼白光瞬間大盛,身體幾乎被光芒包裹在內,一劍朝著楊巔刺殺而去。
只見白光熾烈如大日,帶動兩旁空氣,發出生時驚人“嘶嘶”動靜,四周草木霎時被劍氣絞得粉碎,后面大樹上方似乎下起了異常狂暴碧雨,但樹葉碎屑一進入白光,就消失不見,仿佛被光芒融化。
這一劍,遠比當日司馬家少女所用威力大了十數倍不止,若說當日司馬家少女是燈燭之火,那此刻趙倜使出這一劍,卻是如同皓月當空了。
“啊!”楊巔立刻擰起雙眉,好強的一劍,這一劍直來直往,宛若流星,甚或比流星更要快,根本不可躲避,只能硬擋。
而劍上所附內力之強,更是與之前不同,顯然對方剛才根本沒用出全力。
“你定然是司馬家的核心弟子!”楊巔怒吼一聲,掌中白虹劍迎上,但卻聽“叮叮鐺鐺”一陣亂響,雪白的長劍竟然眨眼被擊打得粉碎,他身形立刻向后暴退。
但趙倜這一劍卻余勢未了,如附骨之蛆,依舊向前指去,就聽楊巔一聲大叫,這時手上已無兵刃,抬掌便朝前猛拍。
只看一道四色掌風驟然從他掌心出現,簡直如同神光出世,朝著趙倜而去。
“用內力嗎?”趙倜哈哈大笑:“只怕比拼內力你更不行!”
他瞬間收劍,同樣一掌拍出,四色光芒的掌風疾出,卻比楊巔的要稍稍濃烈一些。
此刻說時遲那時快,便聽“轟隆”一聲爆響,仿佛驚天動地一般,地面都在顫抖,地皮都被掀開,四周飛沙走石,草木亂滾,仿佛天降流火,地龍翻身一般駭人。
就見爆響過后趙倜身形一動不動,楊巔卻如斷線的紙鳶般,朝后倒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