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基當然不愿意接受。
袁逢對他的狠心與絕情也讓他受傷太重,心都碎了,袁紹的話語不斷的刺激著他的神經,最終讓他產生了“大逆不道”之想法。
他認真地審視了一下目前已知的情況,發現自己如果不想成為袁樹一輩子的階下囚的話,只有一個選擇。
趁著袁樹不在雒陽的時候奮勇出擊,效仿袁樹和袁逢曾經做的事情,對袁樹和袁逢發起逆襲,將袁逢控制起來,強行接管他的位置,并且接掌雒陽兵權。
如此一來,或許就能改變他注定的命運。
不過這么一來的話,還是有很多前提條件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袁紹。
“本初,當初父親和子嘉舉事之時,手握重兵,子嘉有六千死士,父親也有數千袁氏武士,更有北軍五營和執金吾所部加入幫助,更有內應無數,這才得以成功。
當初的成功,可是父親和子嘉經營半年之久的成果,如果沒有那半年的準備,如何能成功誅滅宦官呢?眼下雒陽兵權都在父親手中,你我只能動用千余人,這千余人如何對抗的了雒陽軍隊呢?
別的不說,就算我們封閉了雒陽城、隔絕北軍,皇宮內還有虎賁軍和羽林軍兩支,王寵和董宣是父親和子嘉的心腹親信,他們控制這兩支軍隊保衛皇城,我們又該如何對抗呢?
就算有陳翔等黨人加入,倉促之間,又能聚集多少人馬?別的不說,城門校尉各部都是子嘉的親信控制,想要封閉雒陽城,這就是必須要解決的問題,不是嗎?
就算我們能打垮城門校尉各部把控雒陽城,那么獲得雒陽武庫的武器也是必需的,而雒陽武庫被執金吾把守,執金吾又是父親的心腹,他會背叛父親、站在我們這里嗎?”
袁基還是把問題看得很明白的,比起袁紹這一腦子熱血,顯然更加冷靜一些。
而袁紹聽了這些問題,顯然也有些遲疑、為難。
的確,之前的政變之后,袁逢和袁樹顯然是對雒陽城防打了補丁,他們也擔心會有后來人有樣學樣再搞一次雒陽政變,所以也是多方防備。
城門校尉是袁樹的一心會親信把控,一心會是袁樹的死忠,素來不與袁基、袁紹與黨人有任何來往,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他們根本不曾有絲毫染指。
這就是第一道難關。
而緊隨其后還有與之匹配的第二道難關。
雒陽武庫。
當初袁逢和袁樹就是通過掌控雒陽武庫、拿到武器裝備之后才得以實力大增,從而壓制了宮內軍隊,如果不能掌控雒陽武庫,那么袁基和袁紹手下的大部分人都無法獲得足以對抗雒陽駐軍的裝備。
這樣搞的話,完全就不可能成功。
而若要控制雒陽武庫,就要通過執金吾那關,執金吾目前依然是袁逢的心腹親信擔任,只對他一人負責,袁基和袁紹又該用什么方式爭取到他的合作呢?
他會背叛袁逢、站在袁基和袁紹這邊嗎?
可能性不大。
就算前面兩個問題都解決了,皇宮守備力量也很強,當初袁逢和袁樹動用一萬多人才攻了進去、掌控了皇宮,現在換做他們,要怎么憑借一千多人做到同樣的事情?
虎賁軍和羽林軍在政變之后被袁逢和袁樹進行了改革,分別交給親信王寵、董宣率領,分別負責駐守南宮和北宮,武備力量大大增強,兵馬也換了一茬。
現在是絕對堅實可靠的袁氏護衛軍。
袁逢本人常駐皇宮尚書臺中,尚書臺就有重兵保護,想要拿下他,絕非易事。
兩兄弟算計來算計去,發現越算計越是郁悶,越算計越是無奈,感覺憑他們手上現有的力量,根本辦不成這些事情啊!
但是正所謂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作為一個堅定的封建主義反動戰士,袁紹的思想從來不存在任何滑坡的可能性,于是他很快就想到了替代方案。
如果袁逢一直都在皇宮里面,他們當然沒有什么很好的辦法能夠對付,但是如果袁逢不在皇宮里而是在司空府內呢?
袁基一想,頓時眼睛一亮。
對啊!
袁逢雖然是目前的朝廷實控人,常駐尚書臺辦公,但是他真正的職位是司空,司空是朝廷三公之一,在雒陽城內有專門的府邸予以居住,就在雒陽城的東南角。
在那兒,太尉、司空和司徒這三位頂級官員的府邸一字兒排開,不在皇城之中。
根據過往的經驗,袁基和袁紹都知道,袁逢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這兩天會離開皇宮、在司空府里吃飯、睡覺,順便會見朋友之類的,算是袁逢本人的休息日。
而恰好,三天之后,袁逢給袁基的最后一天限期,就是十五日,就是袁逢回家吃飯睡覺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袁逢離開了皇宮,離開了虎賁軍和羽林軍的保護,離開了宮廷衛士的保護,身邊只有袁氏家丁。
那個時候,是袁逢身邊安保力量最虛弱的時候。
那個時候,如果袁基和袁紹選擇動手,完全可以在司空袁府內部將袁逢拿下,將他的人身安全控制住,逼迫他交出兵權,然后由袁基掌控雒陽兵權,以此完成權力的“更新換代”。
袁紹將這種可能性告訴了袁基。
“如果能在府中將叔父控制住,就不需要擔心城中軍隊和城外軍隊的影響,甚至于我們不需要動用長水營的軍隊也能完成,只要在司空府內多安排我們的人手就可以。
而且那個時候,三叔,五叔,還有其他一些族中長輩都會在府中,父親在朝中的朋友親信也會在府中,我們直接動手,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后立刻派人接掌他們的職權!”
袁基一想,頓時也覺得心潮澎湃。
他不擔心沒有足夠的人能幫助他們。
他們在實際權勢方面確實不足,兵權啊,政治權力啊,確實有所不足,但是他們不缺人手。
那群黨人,還有那群嗷嗷待哺的黨人子弟,那可都是伸直了脖子等待著有足夠多的職位落在他們嘴里讓他們大快朵頤呢!
因為袁逢對袁氏門生故吏集團的優待,以及袁樹對一心會集團的優待,黨人們已經很久得不到足夠的官職了,他們對這個現狀是非常不滿意的。
如果能打破這個現狀,他們絕對滿意!
一念至此,袁基立刻讓袁紹去把陳翔、王磊、張休等黨人中的核心人物找到他的太仆府內,與他們進行協商,講述這一計劃的可行性,爭取得到他們的支持。
陳翔等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非常驚訝的,他們沒想到袁逢居然那么快就下定了決心,并且還要付諸行動,居然時間就在三天之后。
這是完全不給他們反應過來籌集人手的時間!
如果袁逢成功了,廢黜了袁基的繼承人之位,確立了袁樹的地位,那他們在短時間內就真的看不到翻身的可能性了。
袁逢有他的基本盤,袁樹甚至也有他的基本盤,這兩大勢力都不是非常需要黨人集團為他們做點什么,他們自己就能自成一派、各自辦事。
黨人們到底是被袁氏救下來、迎回雒陽的,他們不是靠著自己的實力回來的,所以在這方面受到袁氏的諸多掣肘。
他們又無法在武力層面與袁氏政權匹敵,所以唯一的希望就在袁基身上。
缺少基本盤的袁基若要和袁樹爭奪繼承人的位置,有且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黨人們。
雙方利益一致,一拍即合。
但是在這個具體問題上,除了陳翔很快表態支持之外,王磊和張休等人都懷有一定的憂慮,覺得這樣搞風險太大了。
動手地點在雒陽城內,雒陽城內都是袁逢和袁樹的人,皇宮里的虎賁軍和羽林軍,城內的執金吾所部和城門校尉所部,還有城外北軍,那可都是袁逢與袁樹的勢力。
屬于他們這邊的武裝力量除了各自府上的家丁護衛之外,只有一個長水營八百人,加在一起能湊出一千多人來,與袁逢這邊的兵力比起來,不能說占據優勢,也是完全落在下風。
就算袁逢當時會回到司空袁府內,離開虎賁軍和羽林軍的直接保護,他所在的地方只要出事了,袁府內的護衛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很快就能找來執金吾和城門校尉的部隊前來支援。
不到一個時辰,虎賁軍和羽林軍包括北軍都能趕來,甚至城外那些聽從袁樹號令的一心會的人也會趕來,屆時,他們這些起事的人反而會落入包圍之中,難以自拔。
萬一袁逢死不松口,就是不認同他們的要求,就是不讓出權力,那袁基和袁紹又能怎么辦呢?
袁基看向了袁紹。
袁紹咬了咬牙。
“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諸君須知,一旦塵埃落定,繼承人之爭消弭,兄長與我都會徹底失勢,淪為袁子嘉手中玩物,而諸君也不會過得太好。
袁子嘉有他自己的部下,再加上袁氏門生故吏,他的人手絕對夠用,諸君想要翻身,想要回到黨錮之禍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那是諸君想要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