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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三年之期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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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立的猜測被袁樹印證了。

  他有那么一瞬間感到錯愕,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并且快速接受了這個事實。

  “原來如此……公子,立想的太淺了,擾了公子好夢,還請公子諒解。”

  他彎腰向袁樹行禮。

  袁樹伸手扶起了程立。

  “這倒無所謂,不過仲德,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你說,宦官這么大張旗鼓宣布要重點巡查右扶風,是真的打算對袁氏做點什么呢?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程立愣了片刻,立刻就意識到這是袁樹在考驗自己。

  程立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的位置擺放得非常清晰。

  作為心腹親信,不說成為袁樹的解語,至少也不能不理解袁樹所要表達的意思。

  自己和袁樹之間的關系就是實際上的君臣關系,而君上說話往往不會說的太死,臣子有時候需要自行領悟其中奧妙,做不到這一點,可無法長久穩健的當好這個心腹。

  程立立刻開動大腦,全速運轉思維,順著袁樹的提點思考了下去。

  很快,他想到了一些東西。

  “袁氏三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乃天下仲姓,宦官權勢龐大,但根基淺薄,絕不敢貿然對袁氏下手,正如公子所說,他們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會真的立刻就對袁氏下手。

  這一次,他們顯然是知道奈何不了袁氏,又咽不下心中怨憤,所以才放風敲打袁氏,讓袁氏行事不要太過分,另外,通過敲打袁氏,也向外表明此番要地方州郡舉鉤黨的重要性。

  連袁氏都會被敲打,地方州郡長官知道了,就必然會重新審視此番舉鉤黨的詔令,原先可能陽奉陰違者甚多,但右扶風被巡查一事,必然使得相當一部分州郡長官轉變態度,至少,不會陽奉陰違了。”

  袁樹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仲德果然懂我,但是……”

  袁樹一個“但是”出口,程立立刻緊張起來。

  難道,自己的回答有錯?

  袁樹注意到程立的表情,笑了笑。

  “宦官們此舉的確不是真的要對袁氏下手,只是一種敲打,但是這種敲打顯然用力極大,我是袁氏嫡子,更是外界眼中袁氏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人選,如非必要,他們絕不會擺出沖著我來的架勢。

  宦官們此番敲打,就是在告訴袁氏,張儉等黨人在右扶風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他們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并且對此非常惱火,這是一次嚴重警告,袁氏必須盡快做出改變,展現出和宦官繼續合作的誠意。”

  程立一愣,繼而面色微變。

  “公子,這……”

  “如果袁氏沒有及時展現出誠意,做出一些改變讓宦官知道,平息他們的怒火,那么下一次可能就不是敲打了。”

  袁樹緩緩道:“仲德,這可不是簡單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對天下進行威懾是其次,對袁氏進行威懾才是主要的,如果咱們真的當沒有這回事,下一次,宦官們恐怕真的會做點什么了。”

  “那……公子,為何您還如此冷靜?不需要做點什么嗎?”

  程立是沒想到袁樹繞了一個圈子,又把事情給繞回來了,危機根本沒有解除,還是很危險啊!

  但袁樹依然沒有什么慌張的模樣。

  “我又沒有官身,能做什么?我是一枚棋子,是宦官和袁氏較量用的棋子,宦官做勢要吃掉我,袁氏為了保住我,還是要付出一些什么的。”

  程立沉默了,一時間沒說話。

  的確,袁樹名氣大,身份高,還有很高的學術地位,但問題在于,他沒有官身,沒有權力。

  面對這種威脅,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公子,咱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嗎?”

  “這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袁樹嘆了口氣,說道:“我又能做什么呢?這個時候,主要還是看雒陽那邊怎么說,不過我覺得,宦官這一次做的有點過分了,而且有失分寸,不像是什么理智的決定,我估計我父親他們也很惱火。”

  程立很奇怪。

  “這……從何說起?”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張儉。”

  袁樹說道:“宦官里頭有個權勢很大的,叫侯覽,黨錮之前,侯覽母親去世,他違背規制建造墳墓,又借著喪禮大張旗鼓的索要賄賂,惹惱了當時在他家鄉擔任太守的張儉,于是張儉就帶人強行把他母親的墳墓給毀掉了。”

  “這……”

  程立有點繃不住了,忙說道:“張君的確行事剛烈,不似常人所為,這樣一來,張君和侯覽完全就是生死仇敵了,難怪……”

  “所以啊,張儉的行蹤肯定是被誰給泄露了,我們這里肯定不至于,八成是雒陽那邊的問題。”袁樹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蜜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但是我覺得,這種對袁氏的公開施壓,應該不是所有宦官都樂意的,侯覽憎恨張儉,那是侯覽自己的事情,公開對袁氏施壓,那就成了宦官和袁氏之間的矛盾,侯覽一個人把所有宦官拉下水,我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

  對了,仲德,你應該不知道,外人傳言袁氏和宦官多有勾結,這話不假,還不是一般的勾結,中常侍袁赦,就是袁氏族人,不過關系較遠,但他既然成了中常侍,關系自然就親近了起來,所以袁氏也不是好對付的。”

  程立聞言,很是吃驚。

  “這……這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公子,這件事情就這么告訴立,當真可以嗎?”

  袁樹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這沒什么不可以說的。”

  程立心下一暖,表情也緩和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袁氏會有所作為嗎?”

  “肯定啊,反正我感覺問題不小,我父親他們肯定非常生氣。”

  袁樹笑道:“所以接下來一陣子估計就是一場好戲,宦官那邊不愿意和袁氏公開沖突的一定會做點什么,侯覽就算以前權勢大,這么一搞,估計也會在宦官內部招惹不少麻煩,右扶風巡查這事兒估計草草了之,沒有下文了。”

  袁樹說的那么篤定,程立也不好判斷事情是否一定如此,所以他也只能照著袁樹的吩咐,去辦理袁樹結束喪期以后的一系列事務。

  他要去通知一心會各部門負責人,要準備動起來了,袁樹很快就要恢復正式的公開活動了,一心會將會迎來一個新的發展高峰。

  而且程立隱隱感覺到,這一次袁樹“重出江湖”,估計會做一些之前沒有做過的事情。

  比如關于權力的事情。

  程立開始忙碌了起來,一心會各部門負責人也接到了通知,也紛紛開始忙碌了起來。

  六天以后的清晨,袁樹早早起身,焚香沐浴,在馬融的墳墓面前脫下喪服,一把火燒掉,更換全新的衣裝,然后鄭重行大禮,向馬融正式告別。

  “老師,三年之期已到,弟子該離開了,這一離開,以后便不能常來探望老師了,但是只要有空,弟子一定會來探望老師。”

  袁樹并沒有悲傷之色,在馬融墳前笑嘻嘻地說了一通,然后把滿滿一壺酒灑在了馬融墳前,最后行了一禮,便轉身緩緩離去。

  走了幾步,他又轉過頭來看了看馬融的墳墓,忽然一股難以遏制的悲傷襲上心頭,淚水忍不住涌出眼眶,豆大的淚珠不住地灑落地面。

  情緒的決堤來得如此之迅猛,令他自己也感到愕然。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掏出布巾擦了擦眼睛,邁著更加堅決的步伐,離開了。

  草廬邊上,許崇牽著馬等候多時,見袁樹來了,便點起火把,將火把交給了袁樹。

  袁樹接過火把,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三年的草廬,便親手點燃了這座草廬。

  熊熊火焰很快吞噬了這座草廬,草廬灰飛煙滅,但思念與感激卻留存在了袁樹的心底里,從來不曾離開。

  建寧三年三月十一日,袁樹結束三年喪期,從草廬返回良莊,正式宣布了自己的回歸與公開活動的重啟。

  迎接他的,是人山人海。

  袁樹本來不想搞那么大的排場,沒想讓那么多人都來歡迎自己。

  但是因為名聲太好、受歡迎程度太高,自己結束喪期回歸正常生活的消息一傳出來,大家都激動起來了,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袁樹。

  不單單是一心會的成員們都來了,甚至是良莊內的農戶都有不少拖家帶口的過來歡迎袁樹,想要向他表示感謝。

  因為袁樹的的確確救了他們的命。

  也就是良莊面積夠大,但是一兩萬人的大排場,人山人海都有點形容不了。

  不過袁樹也是真的很開心。

  什么是人心?

  這就是人心。

  袁樹相信,這些來歡迎他的人,大多數都是愿意為他而戰的。

  張儉、夏馥和劉表三人在良莊隱姓埋名的生活,衣著服飾與這里的大部分人都一樣,并不出挑,只有少數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不怕被人認出。

  加上袁樹承擔風險庇護他們,他們自然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

  結果這一眼望去,便是驚訝的無話可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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