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缺在老會首的靜室中,駐足片刻后,方才恭敬的離開了此地。
他在行會中的職位已經定下了,恰好就是負責看管靜室的活計,每日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實事,只是需要往靜室所在的區域一站即可。
這對余缺而言,無疑是極好不過的了,正好還給了他長期逗留在行會靜室的借口。
等返回了靜室所在,他倒也沒有通報此地的同僚,今后這里就該他負責。
他僅僅是和靜室當中的鬼神們打了個照面,確定自己可以驅使彼輩后,便獨自鉆入了租用的靜室當中。
獨自坐在榻上,余缺撫摸著那塊嘉獎令,面上頗是感慨。
雖然不知為何,那黃山女將偏生親自的來行會中走了一遭。
但現在結果算是不錯,他既沒有和此女鬧得過于生分,也可以繼續的留在煉師行會中修煉,甚至還意外的獲得了對方的一個嘉獎。
余缺此刻沉下心來,在心間反復的思忖幾番,自覺女將此舉應當并無算計之意,僅僅是想要和他修補關系。
想清楚后,他的心神徹底安定下來,渾身放松,露出了怡然自得之色。
話說他已經是在黃山上得罪了一方上人、一個蛇家,又在縣城中得罪了那第七學正,可不想再憑空的多增添上一地主將作為敵人。
此前意識到自己和君白鳳可能生出嫌隙,變為仇敵時,余缺的面上雖然依舊鎮定,但是心間其實頗為雜亂的。
這一次從黃山縣兵中夜奔回城,也是一度的讓他想起了,自己當初從黃山上夜奔回城的經歷。
琢磨著這點,余缺的目光閃爍,暗道:
“就快了,一旦我奪取真傳弟子身份,再好生的修煉上幾年,特別是進軍七品之后。到時候,此等陰郁之事,就都將迎難而解!”
一時間,他對于參加明年的中舉,更是心神振奮。
不過歡喜一陣子之后,他還是強行的定下心神,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嘉獎令之上。
余缺踱步走在靜室中,考慮著究竟該將此物做何用處。
若是要將此物的作用發揮為最大,那么用它來兌換一方箓職,當是最優解。
哪怕只是一個下等的箓職,其也能供養一尊八品鬼神,對于他的修煉和身份而言,乃是極為重要的。
須知眼下用此令牌兌換的箓職,可并非是九品,而是八品。
余缺若是想要獲得,非得通過了中舉,考入道宮中,方才能夠獲得一份八品下等。至于他若是想要獲得中等的箓職,根據坊間傳聞,只有真傳弟子才能夠直接被授予八品中等箓職。
但是箓職一物雖好,余缺經過近半年的發現,卻是意識到此物對下三品的仙家而言,并非是最能夠提升法力的手段。
“眼下距離中舉,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攏共也就幾個月的時間。
我若是想要盡可能的提升法力,最關鍵的點還是在于煉制兵馬、法器、家神,特別是多多的束縛家神!”
他目光閃爍,心間的想法變幻一番后,終歸還是偏向于用令牌來兌換家神。
反復思量了幾番,余缺的想法徹底落下:
“決定了,就用此物兌換家神。箓職一物,若是能夠考入道宮中,甭管是內門弟子,還是真傳弟子,都自然會有!
況且我并非是初次入道,身上若是具備了一份下等箓職,考入道宮后,其也不會給我增色多少,反而是算是浪費。”
旋即的,他就從袖子當中掏出了一根線香,咻得在靜室香爐當中點燃。
青煙寥寥間,煙云成霧,幻化成為了一面鏡子似的,和煉師行會中的鬼神等物相互溝通。
余缺的神識遁入其中,只見煙云中立刻就出現了一尊尊各式各樣的鬼神,其有大有小、有老有小,模樣各異。
這些鬼神正是眼下煉師行會中,現存的貨物。
不過余缺只是在這些鬼神的身上,粗略的翻看一番后,便將袖袍一揮,讓煙云的景象猛地變化,又顯現出了另外一批鬼神。
第二批鬼神和上一批相比,其數目可就多得多了,且只只鬼氣森森、面目猙獰,仿佛隨時就要從煙氣當中鉆出來,將余缺活活吃掉似的。
余缺翻閱著這些鬼神,態度則是明顯的認真了許多。
根據君白鳳所說的,嘉獎令所能兌換的鬼神,八品上等只能一頭,若是換做成八品下等的,才能有三頭。
這對于想要迅速增長法力的余缺而言,選哪個都不好。
索性他就兩個都不選了,而是打算在行會中兌換尚未煉制的八品鬼類,自行從中揀選出鬼神,再親自的煉度。
這樣一來,哪怕是上等品質的鬼神,因其未經煉度,他也能兌換上三頭。
不過這樣對于余缺而言,依舊是未能將手中的嘉獎令發揮到極致。
且他真要是換得了三頭上等鬼神在手,事后又束縛了三尊家神在身,其煉三得三的效率,放在行會中煉師中,未免是太過于驚世駭俗了,容易招來旁人的注意。
靜室中,余缺耐心的翻找著。
足足一個時辰之后,他斟酌再三,方才從行會的存貨中,挑出了六頭未經煉制的鬼神。
這六尊鬼神的質地,有好有壞,品類不一。
特別是其中有兩頭,鬼齡極淺,若非兩鬼恰好屬于雙生之相,根本就不會被放在煉師行會的庫房當中。
但實際上,這兩頭鬼物,方才是余缺看中了,打算作為家神的。
選好了鬼物后,余缺伸出手指,虛虛的在上面打了個勾,之后自然會有行會的前輩前來,將其嘉獎令取走,并且送來鬼物。
余缺便掐掉了線香,心間暗忖:
“鬼齡淺薄,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不了冒險出門,多搜羅搜羅些亡魂野鬼,將之養起來便是。”
有小黑葫蘆傍身的他,最不擔心的就是這點。
接下來的時間。
他便安心的在靜室中修煉,并準備著一應的煉度事項。
未過幾日,行會就將他的鬼物逐一給他送了過來。
老會首得知余缺竟然沒有兌換現成的家神,而是統統兌換了鬼物,也是關心的發出飛符,詢問了一番。
對方還言語,若是想要反悔,只要未曾將鬼神折損掉,也可以私底下是找他老人家,再幫忙換成現成的家神。
對于這等關心,余缺自然是感恩戴德了一番,然后婉言拒絕了。
一并的,行會中人也發現了有人一口氣的換購了六只八品鬼物,眾人好奇間,繼而發現竟然是余缺回來了。
霎時間,行會內外再起風波。
有人暗暗嘲笑余缺不自量力,剛入九品不到一年,竟然就想著煉度八品鬼神。
還有些人則是心神驚疑,暗暗懷疑余缺打算煉度八品鬼神,是否修為就要突破為八品了,甚至是已經成為了八品中人。
風波不僅發生在行會當中,很快的也就流傳到了第七縣學那邊,讓不少有心人都是側目。
更多的人開始挖掘余缺怎的又突然出現在了城中,余家府邸內外,頓時也出現了不少人影。
不過以上種種,都未能驚擾到余缺。
他在換購了鬼物后,當即就另外在行會中選了一間靜室,然后便一頭扎入了其中。
其所選用的靜室,乃是行會中數一數二的上等靜室,便是六品仙家登門,也休想將之打開。
尋常的時候,便是行會中人自己想用,也得看身份或修為夠不夠格。
眼下余缺自己便是管理靜室的一個頭頭,還和會首關系甚好,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自然是直接就給自己安排上了。
這一日。
余缺身著大紅八卦法袍,面涂朱砂,頭戴峨冠,手持白脊劍,劍上插滿了大張大張的紙錢。
其踏罡步斗,盤旋在靜室中央的一座九尺寬長、三尺高大的白玉法壇外,口中念念有詞,四周鬼氣森森。
啪啪啪!
當余缺的身形陡然停下時,遍布插在四周的魂幡頓時猛地作響,白玉法壇上方所供養的一只稻草人,忽然就將身子彎下,五官流血,作出了一副凄慘猙獰的模樣。
余缺瞧見這一幕,眉頭頓時皺起。
他面上帶著冷笑,道:“好好好,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
本道原本念在你世代為人耕作,只是所獲非良主,先是被殺身剝皮吃肉,絕了你的血脈,還拿你魂魄煉鬼,甚是凄慘,方才行此超度施食科儀。
你既然不領情,就休怪本道無情了。”
話聲一落,他手中的白脊劍就咻得飛出,劍身顫抖,即刻就將環繞在法壇四周的紙錢全部砍碎,一股股香火之氣冉冉升起。
余缺就著壇上的濃郁香火,猛地便張開口齒,朝著法壇上吐去。
呼呼,一股股黑紅的火焰,迅速的騰起,將整個白玉法壇都包裹在了其中。
哞的,那法壇正中央供奉的稻草人炸開,其胯下所乘坐的稻草水牛則是身形膨脹,瞬間就變成了九尺大小,將整個法壇擠得滿滿當當。
且它的身子還在繼續膨脹,雙蹄用力,想要將整個白玉法壇踐踏得粉碎。
哞、吼!
更是巨大的牛叫聲,在靜室中炸響。
余缺面對如此景象,他仰頭看著,臉上的神色更是發冷,但絲毫怯意都沒有。
休說只是一頭八品鬼神了,便是六品鬼神登上了眼前的白玉法壇,其都不一定能夠突破法壇的局限。
余缺口中冷哼:“冥頑不靈!”
他從一旁取出了一碗血酒,灌入口中,叩齒七七四十九下,當即就朝著法壇上噘出。
血酒乃是夏至中午時分,用九歲的黑狗血釀造而成,其后又滴入了余缺的精血,堪稱是又兇又猛。
一碗潑上去,整個法訣上的火焰更是猛烈,當中那附體在稻草水牛中的鬼物,頓時就承受不住,嗷嗷的大叫,其所附體的稻草也是燃燒起來。
此物承受不住煉度,終于是雙膝跪在了法壇上,將牛頭低下,朝著余缺叩拜,希望余缺能夠饒它一命。
余缺看著此物對著自己行叩拜之禮,他面上嘖嘖稱奇:
“不愧是本道所選的家神,即便化身厲鬼,但依舊是保佑如此靈性。”
他打量著,還發現壇上牛鬼的兩眼上,似是流出了眼淚。
這眼淚由鬼氣所化,漆黑無比。
哞哞的,對方口中的嚎叫也是更加的凄厲,祈求余缺能夠饒它一命。
但余缺對此,只將眼睛瞇上,不聞不問。
到了最后,當牛鬼所附身的稻草被焚燒一空,它只剩一團鬼軀黑煙時,此物盤旋在法壇上,凄厲呼嘯,竟然發出了人聲:
“道長、我實無罪,饒命。
道長饒命啊!”
余缺望見此牛鬼竟然口吐人言了,他面上也是一驚。
但是睜眼后,他連連取了兩碗血酒,迅速噴吐在法壇上,將牛鬼燒得嗷嗷叫。
此鬼飽受煉度,居然還能保有幾分靈智。看來若是不豢養此物的宗族不識貨,提前殺了,恐怕它都有晉升七品兇獸的機會。
余缺緊張的看著壇上牛鬼,生怕此物連他的鴉火都不懼,令他此番的精心準備落空。
好在九九八十一息之后,那牛鬼氣息奄奄,縮成了三寸大小,躺在了法壇中央,不再呼救、也不再造次。
見此一幕,余缺瞬間大喜,其煉度步驟已經是走完了九步,只差最后一步,便可將之收入腹中,煉入臟腑,化作家神了。
不過余缺望著那三寸牛鬼,依舊是沒有上前的意思。
他目光閃爍,口中低語:“當真以為本道不知,你這蠻牛性子狡詐,成鬼后生吃了你那主家,還吞了前來超度你的二三仙家們。”
錚的!
他掐動劍訣,白脊劍猛地就飛出,將那三寸牛鬼釘在了法壇上。
牛鬼緊閉的雙眼頓時睜開,目色猙獰,這才不甘心的化作為了陣陣黑氣,似要徹底消散。
余缺這時終于身子閃爍,猛地就跳上了法壇,然后盤膝坐在中央。
他口吸鼻呼,三兩下就將潰散的鬼氣吸入了腹部,咽在自己的胃囊當中。
只見其面部黑氣蒸騰,喉嚨中也是忍不住的發出了牛哞聲,身上長出了一根根黑毛。
此刻正是余缺在束縛那牛鬼,要將之化作為自家的胃部餓鬼,六腑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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