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弼馬坊中的余缺二人,為大軍開拔而做著各種準備的時候,兵寨之中的其余坊市,同樣如此。
在第七坊兵的駐地中,不斷有親兵奔入大帳中,請示第七坊兵的統領費武。
但是面對坊兵即將開拔這等重要的事情,費武本人卻是顯得十分不耐煩。
他在隨意的處理了幾件事情之后,立刻就封閉了營帳,轉而將坊兵中的大小事情都交給了幾個副手。
其自己則是獨坐在大帳中,雙目緊緊的盯著按桌上的一口血色囊袋。
端詳了好一會兒后,費武其人咬破指尖,口中念叨著怪模怪樣的咒語,隨即用手指在囊袋上面涂抹,畫出了幾道鬼畫符。
“五蛙通神,五夫臨門,敕!”
符咒烙印在上面,嗡嗡的一閃,然后就被吸食入內,整個囊袋上面的血光也隨之閃爍不定。
費武咬破的指尖中,還不斷的有血水涌出,化為絲線般纏繞在囊袋上。
精血被大量吸走,費武的臉色略白,但是他的兩眼卻是振奮,還閑不住,直接從座位上起身,繞著圈打量桌子上的囊袋。
“好好好,果然是一只法寶!有此等法寶在手,本將何必去搭理營寨中的那伙坊兵,先將此等寶物煉化在手,方才是最要緊的。”
統領費武口中喃喃,并不由的慨嘆出聲:
“黃山蛇家,果然名不虛傳,有債必償。
雖然我未能將那余缺賊子拿下,還損失了一頭血羅綾兇馬,但是因禍得福。蛇家居然遣人送來了一只法寶,方便我承受住將軍的壓力,再度捉拿余缺那賊子。”
原來這人上次對余缺出手失敗之后,他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六脈凝煞圖,但是蛇家見他表了忠心,便賜下了按桌上的這一只血色囊袋。
并且蛇家許諾,若是能成功的將余缺捉拿下,無論死活,那么這囊袋就不用收回,直接送于他了,且還會再將凝煞的法門賜下。
在此等好處和承諾之下,統領費武恨不得當場納頭就拜,直接棄了黃山縣兵中的這份鳥職,趕去蛇家門內充當一門客。
只不過他略微流露此意,蛇家方面就制止了他,透露出留在他縣兵大寨中,自有大用。
甚至還暗示著,其若是將來能夠成功的突破為六品仙家,那么黃山主將的位置,對其來說倒也并非不可能。
統領費武思索著,他回過神,見桌上的囊袋光色漸漸穩定,便猛地伸出手,往囊袋一攝。
此人目露精光,將囊袋隔空取到手,托舉在掌中,視線又在大帳內的桌椅等雜物上打量,然后他指著一口酒缸子,往其一指,口中吐出;
“攝!”
呼呼的!
一道血色的烏光,立刻就從囊袋當中吐出,將那水缸一絞,然后便搬運回了囊袋當中。
統領費武頓覺手中輕飄飄的囊袋,變得有幾分重量了,但是并沒有如一口大酒缸那般沉重。
此人玩興大起,當即就在大帳中指著哪兒,便收哪,整個營帳很快就變得空蕩蕩的。
四周變成一片白地之后,統領費武方才回過神來,目中驚奇:
“蛇家的人雖然告訴我,這法寶能夠儲物,屬于貨真價實的六品法寶,內里束縛了一頭正六品的鬼神,但是其儲物空間居然如此之大么?”
他雖然并不是道宮中人,連縣學也沒有上過,但是對于法器和法寶的區別,還是了解一二的。
法器者,其內里雖有靈性,但是并無家神,往往只能對仙家的法術、感知種種進行加持,一定程度上,也能發揮出一些諸如行云布霧、操控鬼魂等的法術作用。
而且法器可以加煉,當一件法器被加入更高品質的材料時,其威能和品質便有不小的概率得到提升,甚至是能夠伴隨仙家終生。
法寶者,則是和法器截然不同了。
此物貴為寶,便是它并非只是能起到輔助作用,其甚至不需要仙家的法力進行驅使,自行即可消耗香火,施展威能。
其原因便是法寶的內里,一定存在著一頭或是多頭的家神,仙家驅使法寶,便相當于在命令法寶家神,讓家神自行做法。
如此一來,低境界的仙家得到一件法寶,也能發揮出高于其境界的法力,這點是法寶法器最大的不同。
只不過,法寶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局限。
一是鬼神桀驁,使用者若是境界過于低,其在驅使法寶時,法寶當中的鬼神極有可能會反噬使用者,殺完敵人殺自己人。
即便不反噬,仙家無法壓服此獠,往往就得在消耗香火紙錢的同時,自身也付出一定的代價。
或是獻出精血、或是承受痛苦,甚至是折壽。
二便是法寶因為內里存在家神的緣故,其品質在煉成之時,也就固定了,不可再進行加煉,頂多吞吃不少資糧后,內里家神變得膘肥體壯,威能可以在同境界中進行增長,但絕對無法晉升品級。
大帳中,統領費武瞅著自己手中的血囊法寶,竟然一口氣的收入了這么多的東西,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的出身跟腳不行,乃是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法寶。
但是如今他的境界屬于七品上階,雖然還沒有踏入六品煞神,但是多年的探索之下,對于煞神仙家的威能也略有了解。
依照他的判斷,當今靈氣枯竭,可不比古時候,即便是一件束縛有六品鬼神的法寶,其內里能夠收納一輛馬車大小的雜物,就已經是了不得了。
而他手中的血囊,現在別說是一輛馬車,便是十輛馬車也已經收入進去。
略微想了想,統領費武心中一動,他再次一揮手,要將收入在血囊中的東西一一吐出來。
因為初步煉化的緣故,他對此物不太熟悉,神識連血囊中都難以探入,且他也恐懼于直接將神識抬入,免得被血囊中的鬼神傷及了。
咻咻的!
忙活了好一會兒,此人手中的血囊方才吐出了一件件東西。
只不過此刻吐出來的,不再是完整物件,而是扭曲擠壓,變成了東一塊西一塊,或是大疙瘩,或是大圓球。
吐出的東西在被擠壓了的同時,表面還存在著腐蝕的痕跡。
如此模樣,讓統領費武的眉頭微凝,但是他并沒有失望,反而露出了更大的趣味。
再次熟悉幾番后,這人隨即就將囊袋的血色烏光打出,套在了幾樣東西上。
在他的驅使下,被套住的東西并沒有被收入囊中,而是當場就被絞成了碎塊。
隨即,費武又遣人送來了幾只活雞、活羊、活馬。
結果但凡是被套中,或是收入了囊袋中的活物,沒幾個呼吸就變成了一口血水。
且在吞下了活物之后,費武感覺手中的血囊,變得更加如臂驅使了些。
“原來是這般……難怪送我此物的蛇家之人,說此物不僅可以收納,還能御敵,且極其方便我去克制那女娃!”
此人面色興奮。
有此等血囊在手,他完全不必真刀真槍的和黃山女將干起來,而是可以冷不丁的放出血光,將那女將往囊袋中一收。只要對方進了囊袋,便是任由他炮制了。
想到這里,此人威嚴的面孔上,兩眼微瞇,還微微透露出了幾絲淫邪之色。
他口舌干燥,忽然抬頭看向帳外,發出命令:“小栗子,你且進來,本統領要沐浴更衣。”
外面一個眉清目秀的親兵聽見吩咐,連忙走入大帳中,其小步快走著,臉上還有些羞紅。
費武統領瞧見親兵的這般模樣,他的臉上更是威嚴,雄風大漲。
但是他沒有像往常一般,慢條斯理的和自家這親兵耍子,而是一拍血囊,往那眉清目秀的親兵一指。
親兵頓時就被血色烏光制住,并且吊在了半空中。
“將軍大人!”對方慌張的大叫著。
費武統領卻是不慌不忙,先將大帳的隔音法陣升起,然后就慢慢的等著血囊的另外一重作用起效。
根據蛇家之人所透露的,這方血囊乃是取了兇獸蛙妖的淫囊制作而成,且煉入了淫蛙浪蟾作為鬼神,名之為“五通袋”。
不拘于是人還是獸,一旦被血光給圈住了,除去會化為血水之外,還會身中蛙毒,直接干擾到魂魄,令人神智崩潰。
費武統領此刻,就是在檢驗血囊的淫毒作用,看其是否真如蛇家所交代的那般有效。
結果他只等待了三四個呼吸,便發現自家麾下這身經百戰的親兵,當即就身子發抖,渾身像是煮熟的大蝦子一般發紅,且無需他上手,其當著面就昏死過去了,可以仍由他收入囊中。
費武統領大喜:“好寶貝!果然有此等神效。”
他現在也算是知道,為何那蛇家之人會專門將此物送過來,打算讓他用此物來對付黃山女將了。
女將一旦身中蛙毒,其又并非是男性,那么在不可隨意打殺此人的情況下,折辱其清譽,糟踐了其身子,便是對此女最大的侮辱和打擊。
只不過一想到蛇家交代給他的這等事情,費武統領的面上就流露出濃濃的厭惡之色。
此人在大帳中低吼:
“本將乃是鐵打一般的漢子,怎能被區區女色所誘惑。”
他取出一條鐵鎖鏈,抽打在親兵身上,當即就喚醒了親兵,令對方爬過來。
很快的,本應該威嚴端莊的軍帳中,出現了極為不堪入目的一幕。
其所持續的時間不短,又因為費武新得到了一件法寶,此人便不斷的驅使著血光,在大帳中耍子,還一不小心就弄壞掉了大帳的隔音陣法。
于是一陣怪異的聲音,自大帳中傳出,落到了帳外的親兵們眼中。
站得筆直的親兵們,紛紛躁動,神情怪異,面面相覷起來。
不過其中的一小部分,臉上都無動于衷,甚至還帶著嫉妒之色,似乎早就知道帳中會發生什么事情一般。
這些人還連忙踏出,將守衛的范圍擴大,盡可能的把軍帳和尋常坊兵們隔離得遠點,省得攪了將軍的興致。
與此同時。
尚在中軍大帳中坐鎮的黃山女將,其人面前則是擺放著一堆又一堆的賬目。
軍中的書佐、各坊典簿等人,就像是流水一般,在她的面前不斷晃過,且沒個頭似的。
君白鳳手邊硯臺中的朱砂墨,已經是研磨了不下五次。
大軍開拔,其所涉及的事情方方面面,實在是太多。
且此番出兵,乃是她自上任以來,屈指可數的大動靜了,暗地里還事關她的凝煞,由不得她不事事過問,嚴陣以待。
好在她也并非是雛兒,如今勉強也算是一個老兵家,等這幾日在兵寨中將大小權責理清楚,出兵之后,自然就有大小統領、各個坊主負責各事。
到時候,她本人只需將精力放在調兵遣將之上,即可萬事妥當。
忽然,黃山女將的手指微頓,朱砂筆久久沒有落下,其筆尖的朱砂凝結成滴,落在文書上,形似紅丸,污了好大一團。
君白鳳的眉頭皺起,她若有所察的抬起頭,往大寨的西南方向看了幾眼。
而其所看的方向,正是寨子中第七坊兵所駐扎的方向。
確認自己的感應沒有出錯后,此女的臉上露出了冷笑:
“煞神氣息?本將就不信了,還能有人在這個關頭突破為六品。”
“是法寶么……”君白鳳在心間琢磨著,心神略微警惕。
但是她旋即也就回過神,面無表情的沾掉文書上的墨滴后,簡要的批復幾個字,利索的將文書扔給身前候著的一名書佐。
每逢大事有靜氣。
越是這等關頭,她便越得沉得住氣。
只不過是軍中的一只碩鼠,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的暴露了一下手段罷了,她怎能就被唬住了。
不過分心細思片刻后,君白鳳還是寫了張密語,遣人往弼馬坊送過去。
雖然她本人不太在乎,軍中是否又多出一件法寶,但是剛收的小弟,其應該是極為在意這件事的,不可不告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