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費武緊盯著余缺,咬著牙說出:“即便你有真火,那又能如何。真火一物,豈是你這區區小輩可以操控的。”
這人的心情已經頗是低沉,意識到自己今日的贏面極小,但是輸人不輸陣,他仍舊是出聲打擊余缺。
余缺聞言,面上只是微笑,然后重復道:
“費統領不用搭理此事,只需要計時即可。”
黃山女將站在眾人之上,她的目光閃爍一番后,也想瞧瞧余缺手中的真火之氣質地如何,是否真就是從三首蛇鴉身上分化而出的。
她盡量話聲平淡的開口:
“的確,費統領稍安勿躁,四十個呼吸后就知道了。”
隨即此就女從一旁的隨侍手中,取過一只線香,將之掐去大半,并將香頭點燃,輕喝道:
“余坊主,且開始煉度吧,等到本將手中的這截線香燒完,你卻還沒有將血羅綾的鬼魂煉度成神,今日就是你輸了。”
余缺聞言點頭,他便不再分神去注意四周的人等。
而四周的其他人,則是眼神更加貫注,幾乎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目不轉睛。
這些人也想要見識一下,傳言中的真火之威能,究竟如何!
呼呼!
余缺將手中的鴉火隨手一扔,放在了白脊劍上,然后輕輕抖動劍身,白脊劍就化作為長蛇般,將被拘禁在一旁的血羅綾鬼魂給纏繞在了其中。
隨即他口中吐出一詞:
“煉!”
下一刻,一陣凄厲的嘶嚎聲,就在現場響起來,讓在場的眾人面色微變。
只見那血羅綾的鬼魂,它落在了鴉火的灼燒下,身上頓時就有陣陣的灰氣要涌起,幾乎是眨眼間就要魂飛魄散掉。
好在余缺掩著袖子,又從袖子中甩出了幾滴藥液,并啪啪的打出一迭迭香火紙錢。
在藥液的澆灌和香火的補充下,血羅綾的鬼魂好歹是穩住了陣腳,并沒有當場就被燒得破碎。
可即便如此,此馬的鬼魂依舊是不得好受。
它的面目扭曲,雙眼中的兇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取而代之的,便是陣陣恐懼之色。
若是此馬會說人話,它此刻肯定是已經開始求饒,希望余缺能夠放它一馬。
但余缺瞧見血羅綾的如此情況,他的眉頭微皺,依舊是不甚滿意。
剛才他既然已經夸下了海口,要在四十個呼吸之中,就將此馬煉制成家神、收服入廟中,那么現在豈能耽擱。
于是余缺微閉雙眼,一棟古香古色的祖廟,就在他的周身浮現,籠罩一丈范圍,玄妙莫測,其將鴉火和血羅綾鬼魂全都罩在了其中。
四周的人等瞧見了他這祖廟,頓時口中驚奇:
“一丈大小的祖廟!果然是天廟啊。”
“今日既能瞧見傳言中的真火,又能瞧見天廟,實在是不虛此行也!”
而費武統領瞧見了,眼中更是妒恨,一口鋼牙都要咬碎了。
余缺渾然沒有在意四周人的的反應,他鼓起氣力,調動著六尺神識,并暗暗的將祖廟當中的火鴉調動,讓之在祖廟當中騰飛,環繞著那血羅綾的鬼魂上下飛舞。
一邊飛舞,此鴉還不斷的吐出鴉火,覆蓋在血羅綾的鬼魂上面,加大火力。
而在六品蛇鴉之氣的遮掩下,火鴉的形體顯得模糊,且氣息也被遮蔽了,再加上又有祖廟的遮蔽,旁人在外面,頂多能夠看見有一團小火光繞著血羅綾在動彈。
現場即便有人嘗試著,想要利用神識或種種其他手段,探查余缺祖廟中的情況,也都是被嚴密的攔下。
便是黃山女將的神識,其在觸碰到余缺的祖廟后,也是令女將本人的眉頭微皺,即可就將神識收回了腦中,不再做試探。
她在心間輕嘆:“此子果然是貨真價實的天廟。連我的神識靠攏后,都感受到了一抹威壓,果真是得老天注目之人啊。”
而在余缺的祖廟當中,血羅綾的鬼魂愈發的凄厲,它身上的灰氣幾乎就要喪失殆盡了。
其魂體也已經是縮小到了一尺而已,但是其質地,卻是意外的變得凝實。
更是濃郁的恐懼之色,也是出現在了此獠的眼中。
余缺瞧見這點,面上露出冷笑之色。
他吐聲:“果然,哪有什么桀驁不馴的畜生,只不過是看別人對它夠不夠狠罷了。”
若是統領費武能像他這般,不論死活的去調教此馬,其絕不至于耗時大半年都收服不了。
而余缺現在收服此馬,到此時才過去了近二十個呼吸而已。
為了求保險其間,余缺并沒有立刻就將此馬往家神煉度而去。
雖然現在是處在比試當中,但是此馬是要被他作為家神使用的,不可不謹慎,他寧愿將之煉得廢掉,也不能壞了他的祖廟。
于是心間一動,余缺手中持劍,忽然再次一抖,他的兩眼瞪大,仿佛變成了一雙兇厲的獸眼。
本就瀕臨崩潰的血羅綾鬼魂,被他這么一瞪,鬼魂如同遭受了針刺一般,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慘叫聲。
此舉正是余缺利用自己剛剛學到手的水猿劍術,其以神識目擊,來刺激血羅綾的鬼魂。
慘叫中,血羅綾的鬼魂好險的才沒有當場灰飛。
而這一擊過后,它整個魂兒都發顫,抖得像是篩糠一般。
此馬面對余缺,也徹底的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脾氣,更別說是兇氣了。
但饒是如此,余缺依舊沒有放過它。
其選擇繼續用真火之氣加持鴉火,猛烈的灼燒此獠,并連連打入他隨身攜帶的藥液種種,加持其魂軀。
足足灼燒了三十個呼吸后,余缺方才暫緩了真火,讓血羅綾的鬼魂可以喘息片刻。
這時,本是血灰色的血羅綾鬼魂,其渾身灰色盡去,僅僅留存紅艷艷的色澤,好似血滴一般,且帶著美艷驚悸感。
余缺觀察這此獠,心間也是怦然而動,好似看見了一顆成熟的果實。
當即的,他也就不再猶豫,猛地張開口齒,朝著血羅綾的魂軀,狠狠一吸。
嗖的,一陣馬嘶聲在場中響起來。
但其聲音不再帶有絲毫的抗拒和桀驁之色,而是服帖至極,順從的就鉆入了余缺的鼻竅之間。
即便如此,余缺將血羅綾吞入口鼻后,他也沒有立刻就將之納入五臟中。
而是反復的在鼻竅跟前出入不定,他在用自身的神氣去打磨此馬,意圖將它所殘存的最后一點靈智,也給掐滅掉。
余缺今日乃是收服家神,可不是收服寵獸。
其自然是不需要家神存在意識。
不過吞吐了八九個呼吸之后,余缺也就停止了動作,而是將血羅綾往胸中一收,暫存溫養,然后便將眼睛徹底睜開,面上露出笑容,看向了四周的人等。
他揮揮手,散去了自家的祖廟異象,并且站起身子,朝著眾人打了個拱:
“幸不辱命,此馬已經伏誅,為余某家奴。”
啪的,微不可察的香灰掉落聲,在黃山女將的手中響起。
對方持在手中的那一截線香,剛好燃燒殆盡,香頭掉下。
香燭雖然燒完,但是黃山女將看待余缺的目光,卻是更加的火熱,緊盯著不放。
四周人等也是緊盯著余缺,都是一副大開眼界、見到了新世面的表情。
以至于現場一時間安靜,并沒有人接過余缺的話頭,顯得有幾分尷尬。
好一會兒之后,還是老馬猴率先反應過來。
這廝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猴兒酒,大呼小叫道:“快活快活,四十個呼吸就煉度一神,便是道宮中人也不一定能如此!
老夫觀你這小子,就算沒有天廟,也有成就六品煉度師的潛質。”
余缺面向此人,謙虛的回答:
“馬前輩說笑了,晚輩只不過是借助了真火之威風,等到手中的真火之氣消耗殆盡,便不能如此了。”
話說完,他還嘆息著,看了看尚且留存在自己手中的一點火苗。
其手輕輕一晃,便將這一朵小火苗收入了祖廟中。
“今日為求迅速,耗費不少,所存的真火之氣,頂多還能煉度兩次有余。”
余缺的面上渾然不見歡喜,反而是一副頗為肉疼的表情。
他這話落在了四周人等的耳中,讓不少人的表情都是古怪。
“你他娘的,就剩兩次有余……我他娘要是能有一次,就已經是歡喜得不得了。”
“這廝是那第七學正的私生子嗎?怎么燒死了七品的紅蛇之后,又煉度了一只家神,還能剩下兩次多的真火之氣。”
腹誹嘀咕聲,在場中不斷,使得現場頗是不安靜,嗡嗡作響。
其中唯獨有一人,他面色鐵青,緊咬著牙齒,閉口不言。
這人正是統領費武。
他見自家的血羅綾,被余缺徹底煉化,吞服進入了肺腑當中,其已經是心神沉到了谷地,知曉自己今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而余缺的目光,偏偏就主動落在了此人身上,還笑吟吟的問:
“費統領,本道今日的煉度,如何?”
費統領本來不想要回答,其冷哼一聲,就想要當場甩袖離去。
但是隨著眾人目光壓過來的,還有那黃山女將的打量。
后者讓他的心神再次一沉,感受到了幾分威壓。
于是此人面色難堪的,只能低頭出聲:
“余坊主的本領高超,是本道輸了。”
話聲說完,統領費武方才感覺心頭一松。
他再次抬眼看去,留意到那黃山女將面無表情的將視線挪開了,不再看他任何一眼。
這人緊繃著臉皮,不敢吭聲,連忙灰溜溜的離開了此地。
眾人目送著統領費武的離去,臉上或是嘲弄、或是發笑、或是一語不發,不一而足。
等到對方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之后,現場則是就爆發出了一陣嗡嗡聲。
許多人連忙快步的走上前,湊到余缺的身旁,出聲:
“恭喜余坊主,今日又得一家神!”
“多謝余兄弟讓我等長了長見識。不知余兄弟的煉度活計,何時在兵寨中開張啊?”
有人單純是前來恭維的,混個臉熟,有人則是前來攀關系,想要疏通門路,方便今后找余缺煉度鬼神。
余缺面對這些人等,立刻收斂了先前的傲然之色,轉而謙虛的和眾人寒暄。
“僥幸僥幸。多謝諸位兄臺的看重,余缺不甚惶恐。”
他在寒暄完一圈,記下了不少軍官的姓名后,便想要找個借口開溜,趕緊的回到弼馬坊靜室當中閉關幾日,讓自己風頭最盛的這幾日悄悄過去。
結果沒等他自行開溜,眾人上方的黃山女將,就幫助他解了圍:
“今日事畢,余坊主大顯威風,往后諸位還有不少時間可以交友攀談,便不要繼續在本將這里喧嘩了。”
眾多軍官聞言,知曉眾人的表現讓黃山女將覺得鬧騰了。
他們只得按捺住套近乎的念頭,紛紛朝著女將行了一禮:
“諾,卑職先行告退。”
“余兄,我乃第六坊兵的統領。第六坊和你們第七坊本就是兄弟坊市,改日來聚啊。”
現場響起不少話聲后,眾人逐一的退去。
余缺也混在其中,他一一朝著眾人行禮,躬身起身,起起伏伏十數下。
等到將大多數人送走后,余缺便連忙整理衣袍,朝著臺上的黃山女將,長揖道:
“多謝將軍主持公道,卑職也先退下了。”
不過這時,頭戴面具的女將目中頗有意味,直接道:
“余坊主留步,且入賬中一敘。”
余缺微頓,倒也不覺得有什么,估摸著對方應該是瞧見了他的真火和煉度手藝,也想趁機的拉攏一番。
“卑職聽令。”于是他點頭應下,同一旁的老馬猴打過一個招呼后,就跨步上前,隨著那女將走入了庭院后方的中軍大帳。
結果剛一入帳,還沒等余缺反應過來,他身上的毫毛就紛紛豎起。
嗡嗡嗡的。
只見一道道靈光香火在四周涌現,特別是余缺身后的,幾乎是擦著他的后背升起,將整個中軍大帳化作為了“銅墻鐵壁”,其禁制森嚴,蠅蟲不能進、雜音不能入。
余缺愕然,他環顧周圍,發現帳中無有一個親兵侍從,僅有他和身前的面甲女將。
而那女將,正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