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潑皮.la)
  “去年,我金海城諸家族曾聚齊人馬,剿了伙名為海上飛的沙匪。”
  洪范說道。
  他追憶起石窟中的明黃刀輪,以及西京街頭擊敗破浪刀的鐵流星。
  “其匪首綽號大日刀輪,在集惡榜上列為五百七十二。”
  “我此時回看,覺得此人戰力不在史元緯、曹瀚海之下。”
  其言下之意,自然是不看好呂云師此行。
  “我知道你說的那人,是叫萬光霽?”
  武紅綾回道。
  “集惡榜排位不單單看修為,還在于所犯罪行。”
  “這位嚼骨在淮陽國屠過好幾支商隊,惡行已是累累,手下功夫倒未必比大日刀輪更硬。”
  聽聞此言,詹元子厭惡地揚起眉峰。
  “這種人來了涼州,可不能再讓他活著出去。”
  他低聲說道。
  這時候,白嘉賜突然發了一問。
  “這兩年淮陽國出來的人不少,但多是過不下去日子的流民。”
  “現在連這種人也待不住了,那邊又該是什么光景?”
  此話一出,五人全然沉默。
  好半晌,席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今日用的是午飯,幾人沒有進包間,而是坐在二樓臨街的桌子。
  洪范飲盡杯中梨花白,望向窗外。
  他望見長街南頭,兩位佩刀閑漢提著條長凳沿街晃蕩,一間店鋪一間店鋪地進出,臉上滿是恣肆笑意。
  順著他的目光,武紅綾也瞥見這場景。
  “潑皮們又在搜刮了。”
  她不屑一笑,對洪范介紹道。
  “西京的坐地虎號稱‘一幫百派’,一幫是伏波幫,再往下的一茬換一茬,但都與這一幫脫不了干系。”
  “這些人大多靠著瑤河討生活,兼做些漕運搬貨的營生。”
  “最近走私生意被總督嚴查,這些家伙的日子自不好過。”
  話題自淮陽國轉開,氣氛便恢復許多。
  “坐地虎我老家也有;早年我爹受過勒索,這才送我去習武。”
  白嘉賜提著條鴨腿,接口道。
  “可潑皮們就像春草一樣,卻是除之不盡。”
  詹元子、武如意俱是點頭。
  洪范想起前世,若有所感。
  “人一成眾,便有秩序;秩序定了,便有權力。”
  “權力不會消失,只會轉移——朝廷管不了或者不去管的,自然會有人補這個缺。”
  他斟了滿杯的梨花白,淡淡道。
  正當其余四人專心聽他大發高論的時候,樓下便傳來爭辯聲。
  “我知道這一季的份子錢你們交過了,但最近天時不好,所以得再收二十兩。”
  “這事公平公正,我們一路過來,不獨是你家,一家都沒落下……”
  洪范閉上了嘴,好似吃了個蒼蠅。
  樓下喧鬧聲不斷,很快便響起趙榮軒的聲音。
  以五人的出眾耳力,又坐在樓上最近的位置,自然將經過聽得一清二楚。
  幫派收保護費的事情并不少見。
  洪范在金海時也曾聽說,漩渦門、飛雁門有做一些類似的事情。
  只不過洪家勢大,自家的產業自然一概不受騷擾。
  至于此時樓下的事情,他也不太有興趣管。
  一是二十兩銀子的事情實在太小。
  二是興盛堂的經營到底屬于趙榮軒與洪磐的職權。
  他們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好,“強龍不壓地頭蛇”也罷,都已有多年的慣性。
  洪范貿然介入,或許會讓二人不太舒服。
  然而席上其余人明顯不是這般想法。
  “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強取‘份子錢’,這與強盜有什么差別?!”
  白嘉賜放下筷子,豎起眉毛。
  “既然我們在,怎能讓這些鼠輩趁意?”
  他說著,倒沒自作主張,而是殷切地望向洪范。
  后者稍一觀察,發現不止是小白,連一向沉靜的武如意與詹元子也有些意動。
  在興盛堂,我這是第三次做東招待他們了……
  洪范心中轉過個念頭,于是改了主意。
  “事情撞上門來,卻是不得不管。”
  他輕聲笑道,一掌按向桌面。
  手一撤開。
  長凳已頓在興盛堂大門口。
  兩位潑皮扶刀往凳上左右一坐,只在兩側留下一人能過的縫。
  “趙大管事,您瞧見了,咱們上頂天、下踏地,可沒坐在您的地方!”
  左邊一人惡笑道。
  長街上,一伙想來用飯的客人見了這般場景,當即轉身換了別家。
  “二位這便過分了。”
  趙榮軒負著手,聲音沉了下來。
  “一季二十兩是我與貴當家當面定的,如今他人都不來,就憑白要壞這信用?”
  “西京城內一幫百派,手段無窮,卻都要講信義。”
  “若你二人今日做點姿態,我就掏了二十兩,今后爾等日日再來,我興盛堂豈不是成了個錢袋?!”
  吃他正色一喝,兩位潑皮收了嬉皮笑臉。
  “我們當家卻是猜到大管事會如此說。”
  右邊一人回道,竟有三分誠懇。
  “只是新來的那條過江龍最近猛逮著瑤河掃蕩,咱們日子實在難過,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平時興盛堂受了我們頗多照顧,這時候怎么也得助一臂之力吧?”
  趙榮軒正要回復,便聽到身后樓梯上傳來踏步聲。
  “哪里來的潑皮,還學人文縐縐地說話?”
  一道哂笑聲居高臨下壓了過來。
  潑皮們循聲望去,還只看到一雙黑色長靴踏著木階,又聽得一聲低喝。
  “大管事留神!”
  長靴攸爾消失。
  趙榮軒本能側開兩步,便瞥見一個黑影從身邊掠過,好似穿堂之風。
  “哎呦!”
  人從后面來,慘叫在前頭響。
  卻是白嘉賜用柔力踹出一腳,把左邊那個漢子踢出去五六米,在街上滾成了個葫蘆。
  “你是什么人?!”
  第二個漢子騰地站起來。
  “我們可是雄豪幫的,幫里過百號血性漢子,諢號‘豪鬼’的便是我們當家!”
  “你敢動我們,可是想見血了!”
  他大聲喝道。
  然后便見白嘉賜一腳將其蹬得坐回凳上。
  鏗的一聲響,橫刀便出鞘擲出,正釘在那人兩股間夾著的凳面。
  這刀的刃上有著不規則的缺口,刀面還帶著許多摩擦留下的劃痕,顯然是砍慣了活物的。
  白嘉賜往前兩步,右腳踏上刀柄,俯視那漢子,笑道。
  “我恰好沒見過血,你給我來一折瞧瞧?”
  話音落下,他腳下發力,將橫刀下貫到底。
  刀格撞在凳面,起了“篤”的一聲鈍響。
  此時,洪范負手緩步過來,與趙榮軒并排而立。
  長街寂寂。
  唯有那潑皮的牙關戰戰聲清晰入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