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盡的秦時,只能靠微弱的呼吸維持生機。
他的體內翻天覆地,發生變化。
寸斷的大筋緩緩重續,破碎的骨骼逐漸彌合,就連撕裂的肌體也長好了。
整體宛若摔個稀巴爛的瓷器,送進窯內燒制,將一切瑕疵修補完全!
“骨骼的密度,大筋的韌性,還是肌體的強度,都提升一大步。
現在的話,硬抗機炮掃射,大概也不會受致命傷!”
秦時依靠肌肉記憶,用近乎掛機的狀態,推動運轉著魔山呼吸法。
生命力循環流動,化為一縷縷耀眼光華充盈百骸,滋養干涸身軀。
滾滾煙塵升騰而起,遮掩住氣息不住攀升的挺拔身影。
很顯然,結結實實挨了毒打的秦時。
無比接近專職領域那條線。
百點大關,觸手可破!
“小秦師弟,這是要邁入專職領域了?”
全程旁觀的任攸,眼中驚訝更加濃重。
他頭回見到,挨著挨著打就能突破的妖孽。
忒不講理了!
要知道。
這可是武道途徑的大門檻,大關隘!
想當年,自己硬生生磨了好久,耗費數年光景,才勉勉強強踩進去。
“我這種平庸之輩,淋淋雨沒什么。天才撐傘,我也能接受。”
任攸呲了呲牙,好似神經抽痛。
“但小秦師弟這屬于坐車,一路直達!”
魚微微絲毫不覺意外,她同樣是學霸天才,即便進入四大國立,照舊異常拔尖。
“對于武道途徑的驕陽而言,專職領域從來不是障礙,大多都水到渠成。
小秦師弟晉升專職級,本來就沒什么懸念。只是看他想何時何地邁出那一步罷了。”
這番話讓任攸無奈苦笑。
“人比人,氣死人啊。”
隨即,他忽然想到某個場景,又問道:
“那等小秦師弟參加高考,豈不是以專職級的身份?
論年紀,小秦師弟還比余立年輕。這算刷新記錄了吧?”
魚微微嘴角翹起,輕嗯一聲:
“余立是十九歲邁入專職領域,摘取武道家稱號。
小秦師弟明顯要快過那位十杰弟子一頭。師父要知道,今晚估計能多吃兩碗飯。”
任攸聞言面帶喜色,自家老師生不逢時。
每次沖擊群星杯名次,都讓初代十杰淘汰,遺憾成為背景板。
像什么祁無相、賀嵐禪、寇云潮、連熠星……老師基本上打了個遍。
如今親手開創的南煌道館,冒出小秦師弟這樣的妖孽,穩壓新世代風頭正勁的余立。
簡直可喜可賀,值得放鞭炮慶祝。
“誒,好像高興過早了。”
魚微微娥眉微蹙,心靈泛起波瀾,感知到秦時如同漲潮似的磅礴氣息,忽然停住,開始回落。
她這位小師弟,似乎在邁出那一步后,又果斷把腳收回來。
如同于專職領域的門前,橫跳了一次!
“啥情況?”
任攸腦袋冒出問號。
臨門一腳還能蹦跶回來的?
突破這么隨意的嗎!?
秦時注視著腳下延伸而出的那條光路,它好像無比的長,無限的廣。
終點是通往無垠的高天。
“星海之上的地方,宇宙的巔峰嗎?”
秦時眼神迷醉,埋藏在基因深處的進化本能,讓所有生靈無不渴望變得更強大,更完美。
“邁過這一步,我就是專職級了。可以摘取自己的稱號,得到武道家的認證。”
秦時心臟砰砰狂跳,絕大多數被叫做“天才”的那部分人。
他們在武道途徑上,終其一生所能觸碰的天花板,也就是這里。
“步入專職領域,成為武道家的話,我就自動獲得九級公民的身份了。”
秦時想起老梁跟他講過的,十二級公民的隱性制度,九級是一個坎。
要么服役戰團,掙取軍功;要么被東夏列為“特殊人才”,給予特殊待遇。
二十歲之內的武道家,便屬于后者的行列。
九級公民可以不受大部分的法律條文約束,由東夏的根本憲令監管。
并且合法持有戰斗器械和相應裝備,只要不超過民用級別的范疇。
“但我是南煌道館的常務副館主,本身就有許可證,權限還要高于九級的公民身份。”
嗡的一聲,心靈綻放光芒,好似一盆涼水潑下,令秦時變得冷靜許多。
他遏制住強烈的沖動,讓自己輕松跨入專職領域。
“還是要等到觸及第五大限,一鼓作氣沖過去。”
秦時想到老張的叮囑,肉已經爛在鍋里,完全沒必要太急切。
他立刻運轉虛空冥想法,精神力收縮內斂,控制情緒起伏。
那條從自己腳下延伸的光路,漸漸消失。
專職領域的那扇大門,一起跟著關閉。
“九十九點九?”
秦時緩緩內視,得出一個比較精準的生命力數值。
“這下真是業余級一段巔峰半步大圓滿了。”
至于喜提的新成就迭甲。
他暫且沒空關注。
打算等后面再做了解。
退出那條光路,模擬而來的中心城場景化為粒子流,如同畫作被橡皮擦一點點抹去。
秦時就地而坐,經過不斷挨毒打的“加速鍛煉”,他的肌體呈現出釉質光澤。
遠遠望去,人影好似放光,有著出塵的氣質。
這是皮關大限持續被打磨,更進一步的表現。
老張推輪椅過來,看到吃瓜吃得很震驚的魚微微和任攸,不由問道:
“發生啥事了?玄明剛才調用大量的數據資源,是做什么呢?”
魚微微走到師父面前,輕聲道:
“小秦師弟用玄明模擬訓練,我看專職級也拿不下他,于是增加強度,把……沈師兄以前留下的數據調出來了。”
老張愣了一下,并未表現出異色。
擱在過去,二師兄沈長元是南煌道館的禁忌話題。
當小秦師弟接過繼承人的位子后,那道大家刻意選擇忘記或者絕口不提的傷疤,似乎也沒那么痛了。
這大概便是舊武派把傳承看得如此之重的原因吧。
對于一座道館,最值得欣慰之事。
莫過于“后繼有人”四個字。
“小秦應該贏不了阿元。他留下的戰斗數據,那都是專職七段的平均水平了。”
老張皺起眉頭,目光切換到盤坐的秦時身上。
這小子為何一副“剛剛爽完”的享受樣子?
魚微微回應道:
“小秦師弟把‘沈師兄’累死了。”
她將秦時挨打上癮,瘋狂找揍,然后把玄明調取而來的數據資源消耗殆盡的全部過程,講給師父聽。
“小秦接的不是賀嵐禪傳承么?怎么學寇云潮那套?”
老張也很詫異,南煌道館的宇內烘爐秘典,重的是戰斗爆發與累積底蘊,跟橫練防御沾不上太多關系。
“把阿元都耗沒了,這小子真皮實。”
魚微微掩嘴笑道:
“小秦師弟本來已經要邁入專職領域,最后關頭收住了。”
老張挑起稀疏的雪白眉毛,贊許道:
“途徑洞開,秘路鋪展,觸手可及,這種強烈的誘惑都扛得住。不錯,有我當年的風范!”
魚微微莞爾,自家師父最喜歡提的,便是他連續拒絕專職領域,最終一口氣破掉四大限度,挾著雄厚底蘊踏入百點大關。
“師父,你覺得小秦師弟這樣做,究竟是好是壞?”
老張瞇起眼睛,強大的意志宛若實質,瞬間洞徹沉浸在修煉中的秦時,淡淡道:
“他正處于生命力開發的黃金年齡。按照最高研究院那幫人的說法,凡軀如樹,隨著年輪增長,不可避免從蓬勃向上,走向老化衰朽。
肉身七大限被視為難關,難就難在這里。”
即便是而今的舊武派,敢走七大限這條路,也是少之又少。
原因很簡單。
每過一關,等于打開人體的一重限制。
當筋、骨、皮、膜、氣、力、神,悉數被打開。
它們反過來會化為枷鎖桎梏,緊緊地困縛凡軀。
讓選擇七大限的武道途徑,必須面臨極為艱難的“人身大一統”。
“太多人蹉跎了。我記得很清楚,賀嵐禪那種妖孽,都磨了接近七年。”
老張嘆息,眼中既有欣喜,也有擔憂。
“我相信小秦心里有數。他這個年紀,哪怕再晚幾個月,踏入專職領域,也是罕見地例子。
如果二十二之歲之前,走完專職領域,達到一段。他接下來就有八年的時間,去統合自身,完成七大限的究極圓滿。”
魚微微美眸閃動,很顯然,肉身七大限的大一統,是舊武派的最高成就。
“我相信小秦師弟。”
她輕聲道。
“這一次去中心城,你稍微收一收殺心,小魚兒。你是靈能途徑,雙手沾血過重,不利于你未來的修行。”
老張叮囑三徒弟。
“知道啦。”
魚微微笑道。
“師父你放心,我不會讓沈師兄的悲劇,在小秦師弟這里重演。”
老張又嘆口氣,得,三徒弟明顯把師父的話當耳旁風。
他心底深感無奈,外人老說南煌道館門風不正,走出去的真傳,不是劍走偏鋒,十分邪道;就是囂張跋扈,為所欲為。
跟自己真沒啥關系。
做徒弟的翅膀硬,有主見,當師父的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沒轍。
“師姐何日啟程?”
默默充當小透明的任攸問道。
“后天吧,乘坐泰安的專列。”
魚微微答道:
“隨行人員還挺多。希望一路順風,別出岔子。”
“小秦,祝你一路順風。”
車站月臺,陳若復站在送行隊伍的前列,他一邊握著秦時的手,面向記者的攝像機,一邊小聲說道:
“我作為一把手,非必要情況,不能輕離崗位。公務流程這方面,你有不懂或者需要詢問的地方,盡管找霍秘書。”
秦時點點頭,對著不算陌生,打過好幾次照面的霍秘書露出笑臉。
老陳愿意把這位貼身大秘派給自己,可見重視。
“你不必擔憂自己的安危,總督府是這顆新星最安全的地方,你一下專列就會有車接送,把你安置到總督府內的國賓館。”
陳若復又給秦時吃了一顆定心丸:
“那里的安保等級,縱使宗師級,也不敢說可以隨便闖進去。”
秦時頷首,這些“知識點”老張和老梁都反復說過。
他前往中心城,一是接受行星總督的公開嘉獎,順便領取百強賽頭名的獎勵;二是登記身份,正式進入群星杯少年組的積分榜,角逐那條古老天路的名額。
“除非應氏腦子被門擠了,不然沒可能打我主意,總督府的雷霆怒火,以及東夏審判庭的后續追責,任誰來了,都夠喝一壺。”
“沒錯。你能看明白就好,我最怕你自亂陣腳,杯弓蛇影,到時候精神繃太緊,反而制造機會,讓應氏鉆空子。”
陳若復十分欣慰,換成別的年輕天驕,他還真不敢將其隨意送到中心城,暴露在教育司和應氏的眼皮底下。
但小秦的沉靜和穩重,自己絕對信得過。
“部長,時間不早了。”
霍秘書抬手敲了敲腕表,無聲提醒道。
“小秦,愿你早日歸來,挾榮光歸故里,踏長空入星海。在這個新世代,烙印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陳若復松開手掌,眼中滿含期待。
“必不負所望。”
秦時身形挺立,正了正衣帽說道。
他今天穿著比較正式的學生制服,顏色為藏青,立領單排五粒銅扣,下身是直筒長褲,褲線熨燙筆挺。
整個人顯得很精神,有股子蓬勃朝氣。
他提著手提箱,登上專列。
坐定之后,目光透過升起的窗戶,從飄動的熱氣里看到很多熟悉面孔。
月臺上有老陳,老方,還有南煌道館的任師兄和簡師姐。
更外邊的鐵柵欄內,大姐秦曉和老幺秦瀾也來了。
人群里,好像還有林云卿和陳紜,她倆離得挺遠,坐在那輛瀚海征服者的車頂,笑得嫣然。
大姐眼眸晶瑩,像掛著淚花兒,老幺則踮著腳,沖他使勁招手。
只是聲音很模糊,被刺耳的汽笛蓋過去,聽不清喊了些什么。
秦時把手掌伸到窗外,輕輕地搖動,既是跟這些熟悉的面孔道別,也是與從小長大的泰安都市圈、舊廠街,說再見。
“小秦師弟,你接下來的目的地,是整顆新星的心臟,這個世界的最高點。”
魚微微坐在對面,溫柔恬靜笑道:
“那里還有你必須翻過去的大山,以及必須解決掉的敵人。”
專列的車輪在鐵軌上滾動,速度越來越快,一眨眼就駛出站臺,順著蜿蜒如長龍的山勢,奔向前方。
涼風倒灌進來,微微吹動秦時的衣領,他收回手掌,按在桌上,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
“我很期待,新的收獲,以及新的挑戰。”
對于秦時的回答,魚微微好似滿意,用手撐著側臉,看向窗外迅速后退的風景。
“我也是。小秦師弟,接下來的日子,我和你就要寸步不離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