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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鬼從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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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邵曉曉,你這是自首來了?”

  冉小紅見她自投羅網,不禁如釋重負。

  陸明濤將煙頭擲到地上,對著邵曉曉揮手,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邵曉曉,好久不見啊。”

  恐懼將本就疲憊不堪的少女壓的喘不過氣,她盯著陸明濤,只覺得命運給她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她強打起精神,唇動了動,想說什么,陸明濤卻未卜先知般打斷了她的話:

  “你又想把你叔叔搬出來了?哎,邵曉曉,我差點被你騙了。”

  陸明濤將他剛剛從冉小紅那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你爸年輕時的確風光,可惜娶了個妓女,還被合伙人騙光了錢,破產之后,你家那邊的親戚都和你爹斷交了,族譜上都不留他名字。所以啊,邵曉曉,你叔叔當再大的官有什么用呢,他根本不會幫你家的,你用不著在這狐假虎威。”

  陸明濤的話冰渣般刺進邵曉曉的喉嚨里。

  家庭的隱秘被血淋淋地揭開,邵曉曉渾身發抖,低低地罵了一句“混蛋”,她死死地握著自行車的把手,心亂如麻。

  陸明濤走到邵曉曉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他垂涎已久的少女,臉上的笑越來越扭曲。閃電在空中越發密集地亮起,張狂地舞動爪牙,將冉小紅撐著的黑傘都照的通透。

  冉小紅綁著可愛的馬尾,臉上沒有一點愧色,反而嘲弄道:“蘇真,你不是要英雄救美嗎?怎么縮在人邵曉曉后面呀?”

  “冉小紅,你給我閉嘴!”邵曉曉朝她怒吼。

  “我就不,略略略。”

  冉小紅做了個鬼臉,繼續諷刺:“邵曉曉,你是不是想保護這個慫貨呀,有的臺詞你不好意思說我可以幫你說哦~啊,求求你們放過蘇真吧,只要放過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冉小紅尖細的聲音將少女的恐懼模仿的惟妙惟肖,但邵曉曉并沒有想過求饒,對于這些惡徒來說,求饒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是在給他們的欺凌助興。她只覺得對不起蘇真。

  也是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蘇真走下車,頂著風雨擋在了邵曉曉面前,他像是窮途末路的惡鬼,眼睛泛著森森的白芒。

  陸明濤感到一絲無由來的心悸。

  他為這絲心悸感到憤怒,不再廢話,直接揮拳打了上去,蘇真體力耗盡,胸腹酸痛,身體被雨淋透之后,更是一陣冷,一陣熱,完全招架不住陸明濤的攻勢,他竭盡全力攔住幾拳后,直接被掀翻在了雨水橫流的馬路上。

  蘇真想要起身,大腦一陣暈眩,精疲力盡的他根本看不清陸明濤在哪,更無法把心中的仇恨化為實質的力量。

  “住手!”

  邵曉曉騎著自行車直接撞向了陸明濤,矮瘦男人見狀直接朝車頭踹了一腳,車頭一個不穩,斜翻出去,車輪在雨中空轉。邵曉曉跌下車,肩臂痛得厲害,小腿也被車牢牢壓住,動彈不得。

  她抬起頭,看到了冉小紅。

  另一邊,蘇真倒在地上,迎接著痞子無賴的拳打腳踢,像一個遍體鱗傷的沙袋,做不出半點反抗。摩托車的車燈無情地照射在他們身上,將這殘暴的一幕昭告天地,天地同樣無情,它將閃電勾勒燦爛,卻只令其在天空震怖咆哮,從不清掃真正的罪孽。

  世界在她眼中模糊而寒冷,她不想露出軟弱的一面,眼淚卻止不住逃出眼眶。

  蘇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骨頭散架似地蜷縮著,痛意責令他昏厥又使他清醒。也是這時,一個清洌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那個小姑娘好像在哭呢,你怎么把她弄哭了呀?”

  是余月。

  那個世界的黃昏到了。

  “不是我……”蘇真下意識辯解。

  “就是你,你個笨蛋,要是你厲害點,能一個打八個,她還會哭嗎?”余月兇巴巴地質問。

  “他們加起來有九個。”

  “這種時候還有力氣和我抬杠?你是受虐狂嗎?不過你也真是的,為了個暗戀的小姑娘這么拼死拼活,值得嗎,你一輩子又不可能只喜歡一個姑娘。”余月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

  蘇真想起了高一的運動會。

  運動會有個走操環節,每個班都要推選出一個學生舉班旗走最前面,入選的皆是班中的俊男美女。

  邵曉曉走在六班最前頭,穿著雪白的蕾絲邊連衣半裙,踩著棕色的瑪麗珍鞋,棉白短襪與裙邊間露出一截小腿,小腿纖細白皙,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

  風兒也像是知曉人的心意,一會兒往南吹,一會兒往北吹,裙擺貼身飄蕩,將女孩凹凸有致的曲線展現在眾人面前。

  回到家,打開學校的論壇,論壇已被屠版,上面盡是對“白裙子女生”的身份查詢。

  從下面略顯搞怪的跟帖中,他知道了這個女生的名字:

  “邵曉曉是我們六班的圣女,也是上天派來普度三中的菩薩,你們這些色狼快收了念頭。”

  次日,邵曉曉不慎受傷,他遞創口貼時無意間觸碰到了她的手指,很沒出息地開心了一陣后,決定喜歡她。他深知這種喜歡完全是膚淺的見色起意,所以從不表露,但今夜之后不一樣了,他們已是患難與共的朋友,由此萌發情愫總是正當的了吧?

  至于余月說的喜歡別人……方才邵曉曉海燕般載著他破風前行時,他自覺心有歸處,再不會為其他雌性心動。

  “我不信哦,人可都是三心二意的呢。”余月輕描淡寫地說。

  “我不是。”蘇真道心堅定。

  “那我等會把你隱藏文件夾里的視頻都刪了?”余月提議。

  “別……”

  蘇真想要挽救自己的多年積累,余月卻飛快開口,打斷了他后面的話:“好了好了,老君睜眼咯,不逗你了,剩下的交給干娘吧~”

  蘇真來不及答應,無形的巨手從天而降,拽著他的魂魄升向高空,旁邊的人無法得見這幕,對他們而言,這只是風雨驟然的狂暴。

  也不知道是不是極度虛弱的緣故,這次交換身體的剎那,地獄的繪卷向他展開,斑斕獰惡的畫面海水倒灌般涌入意識。

  ——青焰在堆積的尸山血海間燃燒,血與肉堆成的山頂,身穿紅衣的祭祀雙手合十,金色的瞳孔直視蒼穹,蒼穹上穢物聚攏般的潮峰涌動著,陰晦渾濁,銀白的尖刃從中刺出,尖錐之下諸鬼懸吊,無面之妖,無目之雀,斷舌之獸,斷臂之猿,無尾之魚,無殼之蟬……妖魔數以萬計,密密麻麻排開,皆肅穆不言。

  世上何處有如此暴戾險惡之境地,又有何處能云集如此恐怖殘缺之厲鬼?

  畫面飛快模糊,一切都似陷入了古代壁畫里,變成了花青、赭石、綠銅礦等顏料的描繪與填充,再定睛時,哪還有什么地獄繪卷,天空之中,只有白絮聚合成的老君散發著溫柔的光。

  這是與黃昏同樣短暫的清晨。

  與此同時。

  麥田之側的馬路上。

  精瘦男人擔憂地踢了踢倒在雨水里的蘇真,“老大,我們不會給人打死了吧?攤上人命官司可是大事啊。”

  這一腳踢出去,卻沒能收回來。

  這個本該昏死過去的少年居然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腳踝,他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右手重如鐵鉗。

  精瘦男人忽然生出了一種錯覺:這個奄奄一息的少年是從地獄中爬回的厲鬼,來找他索命。

  他猛地使勁,想要將腿抽出,可他做不到,相反,他的腳踝卻被蘇真猛地一扯,失衡跌倒,盆骨重重砸擊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陸明濤在精瘦男人的慘叫聲中回頭,驚訝地看著蘇真:“你居然還有力氣站起來?”

  “你們下手可真重啊,打壞了可是要賠命的知不知道?”‘蘇真’罵罵咧咧。

  陸明濤心想果然下手重了,把這小子的腦子給打壞了。

  他再出一拳,照著他的腦門砸了過去。

  ‘蘇真’抬掌,穩穩當當地接住了他的拳頭,用力一捏。

  “你……啊啊啊——”

  手上傳來劇痛,陸明濤瞳孔驟縮,心中生出一種直覺:對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他的骨頭捏碎。

  他無法理解眼前的事,心想此子是窮途末路回光返照了?

  接著,陸明濤眼睜睜地看著蘇真仰起那張鮮血流淌的蒼白面頰,歪著頭咧嘴微笑,說了句讓他更摸不著頭腦的話:

  “到我上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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