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街。
陳府門前停著兩頂軟轎。
賀雨芝和錦云夫人正親切的拉著手敘話。
“姐姐真的不進去坐坐?”賀雨芝挽留道:“來都來了,好歹也讓妹妹盡一下地主之誼。”
“不了,府里還有點瑣事等著處理,等下次得空了,再來找妹妹好好敘舊。”錦云夫人婉言謝絕道。
“好吧。”
賀雨芝見狀也沒多說什么。
錦云夫人略微遲疑,低聲說道:“別怪姐姐多嘴,亓迎蓉這個女人不簡單,妹妹還是要多多留心才是。”
亓迎蓉是閭夫人的本名,后被封一名誥命,賜號貞懿夫人。
亓迎蓉為人素來低調,但朝中有心人都知道,閭懷愚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除了手腕夠硬之外,背后也少不了這位貞懿夫人的推動。
所以她說的話,分量著實不輕,某種程度上就代表著閭府的意志。
“姐姐放心,妹妹心里有數。”賀雨芝頷首道:“妹妹也不想讓墨兒和閭府扯上什么關系,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
“那就好,雖然我不懂政事,但也知道這里面水深的很,陳墨如今還年輕,陷的太深不是好事……”
說到這,錦云夫人語氣頓了頓,低聲道:“話說回來,陳墨他……他真的是那個鞭服俠?”
賀雨芝表情略顯尷尬,點頭道:“沒錯。”
“那我之前送你的小衣……”
“全都是他設計的。”
錦云夫人臉蛋有些發燙。
她怎么也沒想到,如今在名媛圈里聲名鵲起、被譽為婦女之友的鞭公子,竟然就是自己的未來女婿?
不僅自己身上穿著他設計的小衣,當初還送給皇后好幾件……
“娘。”
這時,一道男聲響起。
兩人扭頭看去,只見陳墨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道:“錦云夫人也在,怎么沒看到林捕頭?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該祓毒了。”
錦云夫人搖頭道:“皇后殿下有令,以后祓毒只能在宮里進行……竹兒現在的情況也好多了,等下次有時間再說吧……”
陳墨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想來是皇后殿下知道了林驚竹來陳府的事情,準備開始嚴防死守了……
“府里還有事,先告辭了。”
錦云夫人說罷,便急匆匆的登上了轎子。
望著那離去的軟轎,陳墨有些疑惑道:“怎么感覺錦云夫人今天有些怪怪的?”
你還有臉問……
賀雨芝斜了他一眼,說道:“此事暫且不提……今天我在茶會上遇見了閭夫人,她當眾邀請你去閭府做客,看起來是想拉攏你……”
“閭夫人?”
陳墨微微挑眉,“閭家和咱們不是一路人,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話雖如此,但有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過的。
而且他總是有種預感,最近城中怕是要有大事發生……
“我也是這么覺得,每次見到那個女人,我都感覺后背涼颼颼的。”賀雨芝搖了搖頭,以她武道宗師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亓迎蓉只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
但不知為何,對方總是給她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對了,還有件事。”
“覃疏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瘋,居然主動向我示好……不光送了一塊紫光玉給我,還說嚴令虎是罪有應得,讓你該怎么審就怎么審……”
“難道她腦子被門夾了不成?”
賀雨芝神色有些不解。
陳墨眼瞼跳了跳。
回想起覃疏上次給自己下藥、邀請他入學的場景,不禁打了個激靈。
這瘋婆娘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兩人走入府中。
陳墨剛想回房,賀雨芝叫住了他,皺眉道:“這幾天知夏的情緒好像不太對,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
“呵呵,怎么會呢……”
陳墨眼神飄忽,有些心虛。
盡管當時是出于無奈,但確實是“欺負”了,而且還是當著厲鳶的面……
估計給她留在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知夏對你一片癡心,這些日子吃了多少委屈,你心里應該很清楚。”
賀雨芝沉聲道:“你身邊有多少女人,我懶得管,但你要是敢對不起知夏,老娘就卸了你的狗腿!”
陳墨苦笑道:“娘,你放心吧,孩兒沒那么差勁……”
“你最好是……行了,去吧。”
賀雨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陳墨離開后,她神色變得糾結,幽幽嘆了口氣。
如果這小子只是花心,那倒也沒什么,畢竟有她壓著,那群狐媚子想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起碼保證沈知夏能穩坐正房。
可陳墨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
貴妃娘娘!
天樞閣道尊!
拔根頭發都快比她腰粗了!
沈知夏想和這兩位爭,只怕是沒什么好下場……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畢竟皇帝還活著,娘娘應該也不會如此毫無顧忌,至于道尊……有清璇在,總不可能師徒共侍一夫吧?”
賀雨芝心中暗暗安慰自己。
但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娘娘和道尊給自己敬茶的畫面,嘴上還嬌滴滴喊著“娘”……一想到這,兩條腿就抑制不住的直打哆嗦。
“歲數大了,是真受不了這種刺激啊……”
陳墨穿過庭院,來到東廂。
剛走到臥房門前,突然察覺到了什么,神識感知片刻,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這是……”
他無聲無息的推開房門,抬腿走了進去。
屏風后,凌凝脂身上穿著素白衣服,中間寫了個大大的“囚”字。
一根麻繩從胸前、腋下和腿間穿過,將她整個人五花大綁,原本就豐腴的身材更是被勾勒的淋漓盡致。
沈知夏也是同樣的著裝。
嘴里咬著口銜,手腳上帶著鐐銬,被牢牢的鎖在了床上。
并且這“囚服”還是精心設計過的,特意用墨跡和胭脂做舊,并且在腰間和脊背處,還有一道道好似鞭痕造成的裂口,能清晰看到白皙細嫩的肌膚。
“知夏,你確定這樣能行嗎?”凌凝脂咬著嘴唇,說道:“可貧道總感覺有點羞恥……”
“你不知道,這叫‘秘戲’,就是通過扮演不同的角色,從而讓對方有種異樣的刺激感。”沈知夏因為咬著口銜,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有扮演藝妓的,有扮演動物的,還有扮演別人老婆的……咳咳,反正就是投其所好,讓對方欲罷不能。”
看著她頭頭是道的樣子,凌凝脂疑惑道:“這些東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知夏眼神飄忽,岔開話題道:“這個你就別管了,咱們先演練一下,等晚上哥哥回來了給他一個驚喜!”
凌凝脂無奈道:“你確定是驚喜,不是驚嚇?”
“當然。”沈知夏自信滿滿道:“哥哥是天麟衛副千戶,平日里接觸的最多就是罪犯,這也算是專業對口了,他肯定會很喜歡的……”
說著,還模仿了起來,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大人饒命,小女子是冤枉的,嗚嗚嗚”
凌凝脂嘴角扯了扯。
這丫頭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就在她準備再勸勸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想要證明自己是冤枉的,你們可得拿出證據才行呢。”
兩人身子一僵,猛然抬頭看去。
只見陳墨不知何時來到了床邊,正靠著床柱,玩味的看著她們。
“陳、陳墨哥哥,你怎么回來了?”沈知夏臉蛋霎時漲得通紅,結結巴巴的說道。
正常情況下,天麟衛是酉時散值。
而最近陳墨忙于辦案,都是天黑后才會回來。
雖說這“角色扮演”是她的主意,但還沒有完全做好心理準備,所以才想著提前演練一下,結果卻被逮了個正著……
“幸好回來的早,不然可就錯過一場大戲了。”陳墨打量著她們,笑瞇瞇道:“二位的造型,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呢。”
“……這事和貧道沒關系,你和知夏慢慢聊吧。”凌凝脂起身想逃。
啪——
一聲脆響,伴隨著豐腴搖晃。
“唔……”
酥麻刺痛的感覺,讓她悶哼出聲,雙腿一軟,直接癱在了床榻上。
陳墨搖頭道:“當著本大人的面,居然還想越獄?好大的膽子!”
凌凝脂:“……”
沈知夏酥胸微微起伏,眼神中滿是羞赧。
雖然事情有些突然,但既已如此,只能繼續下去了……
“小女子真是被冤枉的,還請大人明鑒”她屈膝跪在床榻上,雙頰緋紅,聲若蚊蚋。
看著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陳墨心跳亂了節奏,一本正經道:“本大人向來剛正不阿,不會錯怪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你們兩個是不是被冤枉的,好好調查一下自然就清楚了。”
他伸手抬起沈知夏的下頜,“怎么樣,準備好接受調查了嗎?”
沈知夏眸中水汽都快要溢出來了。
“大人想怎么查……”
半個時辰后。
陳墨靠在床頭,沈知夏依偎在他懷里。
白色囚服稍顯凌亂,露出一雙好似玉柱般修長筆直的雙腿,呼吸略顯急促,粉頰上還掛著微散的紅暈。
賀雨芝有過吩咐,兩人不敢越界。
但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種方式……
沈知夏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整個過程十分主動。
就連和陳墨有過夫妻之實的凌凝脂,都感到羞不可耐,中途便悄悄溜走了。
“知夏,上次的事情……”
陳墨斟酌了一下,剛想要開口,卻聽沈知夏率先說道:“哥哥,我可能要走了。”
陳墨聞言一愣,“去哪?”
“當然是回宗門了。”沈知夏輕聲說道:“本來我這趟回來是省親,照理說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拖延很久了……宗門多次傳信過來,再不回去就有點不像話了。”
陳墨一時無言。
這事他也想到過。
沈知夏是武圣宗親傳弟子,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突然。
見陳墨面色發沉,沈知夏扯起一抹笑容,寬慰道:“沒關系啦,反正我隨時還能再來京都嘛,或者哥哥來武圣山找我也行……”
她抬手一招,一塊巴掌大的羅盤從掛在衣架上的長裙中飛出,落入了掌心。
上面刻畫著繁復法陣,將真元注入其中,一道道光線透射而出,在上方交織,形成了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虛影。
“這是定位羅盤。”
“只要注入真元,就能顯示武圣山的具體方位,跟隨著羅盤的指引便可抵達山門。”
“同時,這也是入山的憑證。”
陳墨伸手接過,疑惑道:“可是你把這個給我,宗門會不會找你麻煩?”
沈知夏解釋道:“這本來就是師尊讓我給你的……他有收你為徒的心思,但因為某些原因,不方便親自來京都,如果你有空的話,還希望你能親自去武圣山一趟。”
收徒?
陳墨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那位武圣是真有愛才之心,還是發現了什么端倪,和季紅袖一樣,想要靠他來削弱代價的影響。
“和道尊睡覺倒還能接受,脾氣是怪了點,但好歹也算養眼。”
“可我聽說武圣好像是個老頭子吧……”
不過既然是沈知夏的師尊,那這武圣山是早晚都要去的。
“怪不得你今天如此放得開,還玩上了角色扮演……原來是這個原因?”陳墨恍然道。
沈知夏小臉紅撲撲的,咬著嘴唇道:“人家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不在京都,想要給哥哥留個深刻的印象嘛……再說,哥哥身邊那么多姑娘,我要是不做些什么,怕是都要被哥哥忘了……”
“怎么會呢……”
陳墨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放心,等我把手頭的事情忙完,就去武圣山接你回來。”
“真的?”沈知夏眼睛亮晶晶的。
“撒謊是小狗。”
“好,那咱倆拉鉤!”
“嗯。”
兩人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
“一言為定,哥哥可不準騙我哦”
得到了陳墨的許諾,沈知夏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笑眼彎彎的好像月牙一般。
“對了,我還想問你來著。”陳墨有些好奇道:“這些東西你都是跟誰學的?”
這身“制服”很專業,細節相當到位,可不像是新手能搞出來的。
而且她神態模仿的也惟妙惟肖,甚至還懂各種規矩和刑罰,感覺好像真蹲過牢似的……
沈知夏支支吾吾半天,最終還是說了實話,“上次在司衙發生那種事情后,我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就想著去教坊司取取經……”
陳墨皺眉道:“去教坊司……取經?”
“嗯。”沈知夏扭捏道:“這身囚服就是玉兒姑娘幫我設計的,她還找來了好幾個花魁,對我進行了專業培訓……”
陳墨一時間哭笑不得。
怪不得演的這么像,合著是去國家大技院進修了?
“其實,玉兒姑娘還偷偷給了我另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就是……”
沈知夏躊躇許久。
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個白瓷瓶,打開蓋子,一股淡淡的芬芳彌漫開來。
雖然上面沒貼標簽,但陳墨卻對這個味道非常熟悉。
“綿滑脂?”
陳墨疑惑道:“你這是要……”
“正好清璇道長也走了,不然人家還有點放不開。”
沈知夏眼神變得堅定,俏麗的臉頰艷若晚霞,輕聲呢喃道:“大人的調查力度,好像還不太夠呢”
陳墨嗓子動了動,扯起一抹笑容,“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沒關系,等會上了鞭刑你就老實了!”
“唔,大人……”
翌日。
嚴府。
會客廳內,嚴沛之和馮瑾玉相對而坐,桌上擺著一副棋盤,“啪啪”的落子聲不絕于耳。
“嚴兄,令郎如今還在詔獄關著,我看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馮瑾玉將黑子落定,出聲問道。
嚴沛之左手捋著胡須,右手一記羚羊掛角,淡淡道:“急有什么用?陳墨有殿下支持,抓人名正言順,我除了配合還有什么辦法?”
“清者自清,只要令虎好好配合,我相信他會安然無恙的。”
安然無恙?
進了黑衙,不死也要脫層皮!
嚴沛之身為刑部侍郎,對詔獄的手段應該再清楚不過。
馮瑾玉瞥了嚴沛之一眼,總感覺這人有點怪怪的,態度和前幾日大相徑庭,似乎有些過于淡定了。
他眸光閃動,沉聲說道:“嚴兄,咱們可是多年至交,這事我也牽扯進來了,你要是有什么打算,可不能瞞著老弟啊。”
“我能有什么打算?”
“既屬朝堂,便如飄蓬逐風,身不由己……”
嚴沛之抬手敲了敲桌子,提醒道:“馮兄,該你落子了。”
馮瑾玉此時哪還有心思下棋?
當初他和裕王府暗通款曲,煽動大臣們當朝彈劾陳墨,本以為此事是板上釘釘,卻沒想到竟一腳踢到了鐵板上!
再加上教坊司奉鑾楊霖當朝反水,導致他徹底陷入了被動!
“什么好處沒撈到,還險些落了個誣告的罪名,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況且此事尚未了結,陳墨那小子睚眥必報,搞不好這把火什么時候就要燒到我身上!”
念頭及此,馮瑾玉隨手扔下黑子,語氣焦急了幾分,“嚴兄,你就別賣關子了,看你這副樣子,顯然已經有了把握……你可不能扔下兄弟不管啊!”
“淡定點,怎么說你也是三品大員,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嚴沛之按下最后一子,局面勝負已定。
他端起桌上的茶盞,老神在在的品了一口,隨后才慢悠悠的說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前些日子,我去見了莊首輔一面,他給我引薦了一個人……”
“莊景明?”
馮瑾玉皺眉道:“什么人能讓他親自引薦?”
嚴沛之放下茶杯,露出一抹笑意,“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姓姜。”
馮瑾玉怔住了,“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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