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駒在皇城之中奔行,訊息瞬間傳遍。
戶部與工部聯席議事?
議什么事?
各大世家紛紛派人打探更多細節。
乾陽殿中訊息,也被人悄然傳出來。
陛下讓工部和戶部處理玄龜與鎮海柱?
這事情,可不簡單!
所有人關注的重點,除了神器本身,更在于這背后的政治意味。
“六根!上古失落的鎮海柱重現六根!”
“這是張青陽獻給陛下的大禮,更是要彰顯自己功勛!”一座古樸大宅之中,身穿黑袍的老者抬頭,雙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這是在‘鑄鼎’!”
“大秦失九洲,斷絕無涯海,如今張青陽想將失落之地尋回來,這也是陛下的心思……”
老者身前,青袍中年面色凝重。
“父親,青陽侯的影響力越發深厚,鎮天司已經完全在其執掌之中。”
黑袍老者點點頭。
以他所見,青陽侯的權勢和影響力,將隨著這六根柱子的落地而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皇城世家,恐怕真的要多一個張家了啊……”
皇城東郊。
玄龜落腳之巨型校場。
天光正好,但校場上的氣氛卻比東海的風暴前夕更加凝滯。
六頭山巒般的玄龜如同古老的洪荒巨獸,沉默地伏臥著。
粗糙龜甲上深嵌的青銅巨柱直刺蒼穹,柱身斑駁的“禹鎮九川”、“分海定波”古篆和未散盡的妖血氣息,無聲地訴說著東海的慘烈與青陽侯的滔天威勢。
海腥與鐵銹氣彌漫在干燥的空氣里,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氛圍。
圍繞著這震撼人心的戰利品,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已是濟濟一堂。
皇親貴胄、中樞重臣、軍方悍將、各部主官皆列席其上,目光如同探鉤般在玄龜與青銅柱間逡巡。
而在這片權勢與貪婪交織的焦點之中,臨欄而坐的女子尤為引人注目。
瑜遠商行主、九川盟執掌者、未來的青陽侯夫人——玉若郡主。
趙瑜并未著繁復宮裝,一襲煙霞色云錦常服襯得氣質清貴無雙,纖纖玉指間把玩著一柄白玉為骨、素紗為面的精巧折扇,姿態從容嫻雅。
其實她也很少穿女裝的,今日是難得的雍容裝扮了。
在她身側,自有內侍奉上清茶細點,以及幾位同樣氣度不凡的大商主作陪。
只是這些在皇城跺跺腳地皮也要顫三顫的人物,此刻望向她的目光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與敬畏。
眾人皆知,這位才是青陽侯府在朝堂之外的定海神針。
她背后站著琪貴妃、潛藏的力量連皇族也要禮讓三分。
更何況玉若郡主自己,靠著商道天賦與手段,一步步走到今日地位。
皇城之中,年輕輩強者不少,妖孽天賦的也多,可論商道手段,無人能望玉若郡主項背。
臺下,工部那位鬢發花白、眼神卻異常銳利的宗師級大匠吳道遠,并未急著參與爭論。
他步履急切地靠近其中一根巍峨的鎮海柱,布滿老繭的手指近乎虔誠地撫過柱身新補的“首山銅”熔鑄痕跡,那暗記正是他的弟子李虞徽記。
他的目光貪婪地掃過深嵌銅柱的“禹鎮九川”古篆和繁復莫測的星紋靈絡,口中念念有詞:“天外隕鐵、北海玄冰鐵、地肺毒火熔融……”
“這鑄造手法、這陣紋結構……巧奪天工!每一條符文的流轉,都蘊藏著上古神工的極致智慧啊!”
他對這件神物的珍視,遠超尋常器物。
不遠處,一位年輕的新銳軍將,身著嶄新玄甲,腰挎長刀,獨自立于一頭玄龜側前方。
那逍遙境大妖殘留的滔天妖氣雖被鎮海柱壓制大半,卻依舊如無形的寒潮與威壓陣陣襲來。
年輕軍將胸中氣血被激發得沸騰如熔爐,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雙目銳利如鷹隼,死死鎖住玄龜緊閉的巨目,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出鞘,斬妖除魔,以自身熱血檢驗這傳說中的“鎮海”威能。
那無形中碰撞的氣血戰意與森冷妖氣,在周遭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靜默地帶,無聲訴說著此間巨物的不凡與年輕一代的銳氣。
“這般鎮國重器,合該置于皇城大陣核心!”工部一位年輕官員忍不住低呼,“有玄龜妖氣與鎮海柱共鳴,京畿防御可固若金湯!”
“荒謬!天子腳下何須鎮妖?”另一名文官當即駁斥,“北疆妖族年年叩關,此物當送往邊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禮部一位清瘦的中年儒官捻須冷笑,聲音尖利而清晰,“此物妖氣未散,煞氣沖天!送入北疆或深宮研習,恐反引妖邪覬覦,釀成禍端!”
“袁御史雖直言獲咎,但其‘妖氣遮天、恐污龍脈’之慮,非虛言也!”
“依我看,當由禮部主持,遴選天德純陽之地深埋封存,輔以圣人經義常年化解戾氣,待數十年后方可考量其用。強行催谷,必受天譴!”
雖然皇帝安排了工部和戶部處置玄龜與青銅柱,但工部與戶部在朝堂上一向聲音不大。
便如此時,一位禮部員外郎,就能揮斥方遒。
不過禮部官員話語才落,周圍頓時一片聲音響起。
“埋起來?!暴殄天物!”
“你懂什么?鎮海柱,不用來鎮海,難道擺在你們工部當花瓶?”
“此柱乃青陽侯血戰所得,其價值豈是爾等腐儒以經義能度之?”
“血戰?哼,焉知不是耗盡了國庫?后續維護所需幾何?這筆賬算過沒有?”
臺下,爭執已然白熱化。
“胡言亂語!”
一位身著甲胄、面色赤紅如同銅鑄的軍中大佬猛地一拍扶手,聲若洪鐘,震得高臺似乎都晃了一下。
“此等蘊含無上鎮妖偉力的神物,唯有置于北疆巨城之首,鎮龍脈、懾群妖、鎖國門,方不負其名‘鎮海’二字!豈容爾等私利玷污?”
“此柱布于北境大陣樞紐,可添防御之固!”
話音未落,工部一位鬢發花白、眼神卻異常銳利的大匠已經霍然起身。
他指著柱身上那些深奧繁復、閃爍著微光的靈紋和新補的工部火漆印記,激動得胡須直顫:“趙老將軍此言差矣!”
“北境穩固固然重要,但此柱乃上古神工造化,其靈紋結構、材料融合之法乃至封妖符文,皆蘊藏著我大秦煉器一道躍升之機!”
“你看柱底那新鮮修補的痕跡,所用‘首山銅’熔鑄手法,乃我工部秘傳!”
“此物應交由煉器堂天工閣詳研,待破解復刻之道,布設于帝國海岸線乃至所有關鍵要塞,何止三成增益?”
“此乃惠澤萬代之功!”
他口中的天工閣,乃是工部尚書親領,其中工匠至少也是鍛器大師身份。
爭吵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高臺上官員們面紅耳赤,互不相讓,唾沫星子幾乎要在半空碰撞出火花。
玄龜似乎也被這喧囂驚動,發出低沉的、如同嘆息般的悶吼,讓現場氣氛更加緊張。
高臺邊緣,幾位衣著華貴、氣息精明的商賈巨頭坐立不安。
聽著臺下的爭執,他們的眼神卻更加熾熱。
“王老,您怎么看?那柱子上沾染的妖血可是玄穹妖尊級別的,聽煉丹的周供奉說,一滴便足以煉制三爐‘龍虎破障丹’,價值連城啊!若能分得一些…”
一位鹽業巨富搓著手,壓低聲音對身邊老者道。
“妖血?關鍵在柱體本身!”旁邊專營礦材的富商急切地插話,眼神貪婪地描摹著柱身,“首山銅、北海玄冰鐵,還有那些聞所未聞的奇異隕鐵!”
“若能研究出配方比例,仿出三五成,那打造出的神兵、寶甲…”
“此言差矣,差矣!”第三位經營海航和海圖的商人連連搖頭,“依我之見,真正的價值在‘名’!玄龜馱柱入皇城,萬眾矚目!”
“若能借此名義,打通新的東海航路商埠,瑜遠商行再發一份‘東海特許免稅令’,這才是潑天富貴!”
“說的不錯,可這路,繞得過那位嗎?”有人用折扇隱晦地指了指玉若郡主的方向。
幾人目光交匯,心照不宣地同時轉向玉若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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