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周昌為當年放棄豐田縣城之事,上書請罪。
當年死守豐田縣城的軍卒,統領余林,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他們埋沒十年的功勛,值得被銘記。
周昌的請罪,會讓他失去成為兵部尚書的資格。
但他現在執掌東境行營后勤運轉,只要東境行營新軍整訓出來,大秦朝堂也沒有誰有資格與他爭兵部尚書位。
不只是周昌上書,東瀚郡數十位儒官,數百位儒生,上書禮部,戶部。
按照他們所言,往后安置歸順大秦的國外百姓,要依照青陽侯所定條例。
非大秦百姓,需要足夠功勛,才能成為大秦之民。
大秦之軍,護的是大秦之民。
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成為大秦之民。
這看似非常淺顯,甚至很有幾分自私的態度,其實底層邏輯,卻是大秦的根基。
無數大秦武卒拼死而戰,護的不是假大空的豪言壯語,而是最底層的,最淺顯的執念。
護大秦,就是護大秦之民,大秦之民,是你,是我,是你我的子孫后代。
外人要想成為秦人,需要付出足夠的努力。
河工營。
篝火在夜幕下炸開火星,張遠將手中啃完的羊骨擲入火堆,油脂爆燃的噼啪聲里忽然開口:“陳武,明日新軍大營立‘九川旗’。”
正擦拭雁翎刀的年輕校尉猛地抬頭,看到自家侯爺眼中映著躍動的火光:“凡能扛旗奔走三十里者,授本侯所修‘山河動’武技第一重。”
此言如巨石入潭,整個營地驟然沸騰。
河工們赤著古銅色的脊背擠到長案前,粗糲手掌拍得案上陶碗亂跳:“侯爺,咱河工能試不?”
“扛旗算什么!去年暴雨天老子扛著三袋米面游過九川河!”
喧囂聲中,張遠屈指叩響案角。
看似輕巧的動作,竟讓三百丈外校場兵器架上的長戈齊聲嗡鳴。
待眾人噤聲,他才緩緩起身。
“新軍選拔不論出身,但有三條鐵律——”龍雀刀突然出鞘三寸,刀氣在泥地上犁出深溝:“一不跪仙魔,二不欺婦孺,三不見袍澤陷陣而獨活!”
三日后。
云明府。
五十萬應征者如黑潮涌動。
校場中央矗立著九根青銅巨柱。
每根柱頂都懸浮著張遠親手刻錄的《山河動》拳意結晶,霞光流轉間竟顯化出巴蛇吞天、龍象鎮獄的虛影。
“第一關,扛旗!”黑騎統領溫流的聲音通過擴音陣紋響徹云霄。
八千黑甲武卒同時掀開蒙布,露出三百面繡著九川河走勢的玄色戰旗。
每面旗桿皆由沉星鐵鑄就,重逾千斤。
“陸某愿為侯爺扛旗——”
陸長吾飛身而起,率先躍上點將臺。
他探手抓住旗桿的瞬間面色驟變。
千斤大旗旗面翻卷,竟引動山河大勢,壓得他膝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這是山岳拳法之中‘山河為骨’真意!”
立在不遠處的梁啟源瞳孔收縮。
他分明看見旗面流淌的河脈光影,與山岳宗宗門的防御陣圖如出一轍。
“吼——”
陸長吾一聲長吼,大旗被扛在肩頭。
他身形如山岳,在點將臺上走出十步,方才將那大旗穩穩扛在肩上,然后大步往營地之外沖去。
“某家愿來旗!”臺下,一位身穿黑袍的大漢迫不及待,大步上前。
一道道身影踏上,三百大旗盡數被一位位修行者扛起。
有人走出三步之后跌坐,有人咬牙走出十步。
當夜子時,數十萬武者之中,僅存的十萬扛旗過關者癱倒在營房外。
要知道敢來應征青陽侯親衛者,大多都是后天境后期乃至其上修為。
可這么多修行者,過關只有十萬。
沒有半步先天,根本無法過第一關。
此時過關的這些修行者,他們裸露的脊背上浮現出暗金色紋路,竟是沉入血肉的山河陣圖。
“這就是侯爺所說的山河動傳承?”站在梁啟源身后的中年低聲開口。
他是山岳宗四大宗之一的斷岳宗執事長老,這一次帶著數十位斷岳宗弟子來應召青陽侯親衛。
這些斷岳宗弟子,大多已經過了青陽侯所設的第一關。
“青陽侯傳承,這些家伙會拼命的。”梁啟源輕輕搖頭,低聲輕語。
山岳宗這一次出了兩千精英弟子,就為了能得到青陽侯的傳承。
東境江湖,不知道多少武者有此心。
第二日拂曉。
號角未響,張遠已立在校場演武臺。
他背后懸浮著從問道閣取來的《武經總要》,書頁無風自動,顯化出飲馬原血戰的虛影。
“第二關,見生死。”
龍雀刀凌空劈落,八十一道拳意撕裂虛空,將整片校場拖入幻境。
校場之上,十萬應召的武者身形震顫。
眾人眼前赫然浮現東魏祭壇場景,十萬被鐵鏈鎖住的百姓在魔火中哀嚎。
“殺過去!”張遠的聲音如驚雷炸響。
立在前方的黑袍大漢突然雙目赤紅,他認出幻境里那個抱著嬰孩的婦人,正是五年前死在東魏鐵騎下的發妻。
“殺——”
嘶吼聲音響起。
校場之中,一位位武者咆哮著,奮勇前沖。
一道道氣血升騰。
見生死。
當第一個武者嘶吼著撞向魔修幻象,校場地底突然升起九座觀星臺。
那觀星臺上層疊的血光籠罩,每個人的血氣都隨著周圍空間震動而翻涌。
氣血每一次翻涌,都能引動丹田之中的氣血真元凝練。
哪怕最終沒有成為青陽侯的親衛,光是這等氣血真元的凝練,就能省去三月修行之功。
七日后,五萬武者走出幻境時,周身環繞的已不是普通先天罡氣,而是夾雜著血色煞氣的山河虛影。
陸長吾的折扇化作隕鐵槍,槍尖挑著的竟是他在幻境中親手斬滅的陸家老祖心魔。
此時,青陽侯張遠早已回了東瀚郡郡府。
五萬武者隨著黑騎默默前行,直到東瀚郡郡守府外。
郡守府中的問道閣已經修建完成。
金色的陣紋包裹七層高閣,一道道閃爍的流光在虛空之中閃逝。
這座問道閣,匯聚東境江湖武道精華。
“第三關,斷因果。”張遠的聲音在問道閣頂響起。
七層檐角銅鈴齊震,顯化出一座座血色石碑。
“諸君可愿將自己名姓,生辰八字刻入山河碑?”
山河碑,就是北境長城的磚石為碑。
能在北境長城的磚石上留名,對于大秦武者來說,是莫大榮耀。
人群之中,一位位武者抬頭。
哪怕是出身草莽的江湖人,也都知這意味著將命魂與國運相連。
他們,有這個資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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