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元還剩多少?
夫子將身外遮蔽的浩然力量散去。
張遠抬頭,看著面前的夫子。
沒有浩然之力遮蔽,這老家伙看上去仙風道骨,體內有渾厚如同火山一般的力量潛伏,身子骨絕對比年輕人還硬朗。
何況宗師境修為,壽元至少三百,逍遙宗師更是能輕松活過千年。
你問我,還剩多少壽元?
你怕不是比我張遠壽命還長。
張遠心中一動,雙目之中的精亮神光悄然收斂。
他的神魂力量微微壓制,從洞玄回落到龍象層次。
果然!
以龍象層次的神魂之力去感應,面前的陳夫子身上多了幾分暗淡氣息。
張遠將神魂力量再收斂,直到初入宗師。
此時,他能感受到的,面前的陳夫子分明是命不久矣,壽元斷絕樣子。
張遠大約明白了。
自己的神魂力量與武道修為乃是在雍天洲上磨礪,遠超青天洲上修行者。
因為有玉佛菩提子熬煉分化,再加上曾借武道戰陣之力短暫入逍遙宗師境,所以神魂力量已經到洞玄層次,且有一絲逍遙境特性。
正是如此,他才能輕易感知到陳夫子真正的壽元和修為。
哪怕壓制在初入宗師,也堪比尋常龍象了。
他要真是尋常龍象宗師,感知到的,就是陳夫子壽元斷絕之相。
這種壽元斷絕乃是修行道途斷絕,與王志學他們傷損之后可以反哺不同。
這種壽元斷絕,除非大道重聚,要不然什么仙丹妙藥都沒有一絲用處。
“夫子,我所見,你壽元所剩不多,若是靜養,大約還剩五年,若是——”
張遠低聲開口。
這不就是陳夫子想要自己看到的嘛。
陳夫子輕笑擺手。
“你能看出我壽元所剩不多,神魂修為比同境界修行者要強出不少。”
“于我而言,生死不過小事,我所慮者,白鹿山之未來……”
你壽元多得很,擔心個屁。
張遠心中嘀咕,面上神色倒是慢慢化為凝重。
陳夫子要是真壽元耗盡而隕落,那白鹿山確實無人支撐,不但四大書院之首位置不保,更是四大書院實力大損,可能無法再與青天洲上仙佛妖魔對抗。
四大書院一旦無法抗衡仙魔,雍天洲必然要支援。
順著陳夫子壽元將盡這條線去推想,青天洲上如今局勢,甚至雍天洲上元康帝的謀劃,竟然都是清晰起來。
眼前這老頭,竟是身系兩洲大勢!
這樣一想,陳夫子暗藏手段,以壽元將近模樣示人,看來是所謀不小。
只是,他難道不怕騙過大秦皇帝,亂了雍天洲上原本布局,惹來皇帝震怒?
不過想想,山高皇帝遠,他一個不受朝堂管束的白鹿書院夫子,似乎真的可以不在乎皇帝怒不怒。
“夫子……”張遠眉頭皺起。
夫子的話語太過慷慨,分明有舍生取義之意。
這老頭,要搞事情。
“我要趁著壽元未盡之時,為我青天洲上儒道,開百年太平。”
“至于百年后,那就不是我能管了……”
背著手看向遠處,夫子淡淡開口。
張遠沒有說話,只認真聽著。
拋開夫子隱藏實力這一層不談,其他謀劃,應該都是真的。
比如夫子所言,因為他壽元不足,不能損耗太多,所以沒有留下九幽妖皇。
一方面陳夫子展現出閉關百年,修為大進模樣,一方面又沒有留下九幽妖皇。
青天洲上幾方大勢中頂尖強者,誰不是聰明人?
他們必然會猜出,夫子可能并非真正修為大進。
何況無論是不是修為大進,他們都必然要搞明白。
“你儒武雙修,又是有軍伍中磨礪經歷,所以我要你執掌磐石搬山兩院,負責白鹿書院的防御和反滲透。”
“你竭盡全力,讓外人無法探查到我壽元情況,至少要保證三個月內,無人能探查清楚。”
夫子轉過頭,看向張遠,雙目之中透出深邃。
張遠越是擺出全力以赴模樣,越是會引各方探查。
直到他守不住,夫子壽元將盡消息傳遍青天洲。
然后……
必然是青天洲上妖魔強者齊聚白鹿山。
“我會燃盡最后壽元,全力拖一兩位妖魔頂尖強者一起隕落。”
夫子的身上,透著決然。
要不是剛才看透夫子的修為和壽元,此時張遠會很感動。
現在,不敢動了。
真是好算計。
一己之力,夫子要是真能拖一兩位青天洲上頂尖妖魔強者隕落,然后自己再假死脫身,那青天洲上大勢就改變了。
妖族九幽妖皇這一次受傷,閉關至少三年,萬妖谷大約不會太過參與此事。
仙道,魔道,還有佛門勢力,不管哪兩方頂尖強者隕落,必然是內部一時混亂。
剩下最后一方,獨對四大書院,恐怕也無力傾軋。
何況,夫子真假死,那大秦定然要出兵。
張遠感覺,只有會玩陰的人,才能當夫子。
陶公子算一個,陳夫子也算一個。
“張遠,必,全力以赴。”身軀挺直,拱手抱拳,張遠沉聲開口。
不管陳夫子所謀為何,起碼從其所說的謀劃來看,對青天洲儒道,對大秦,是有利的。
敢以一身動天下,夫子這等人值得敬重。
張遠轉身,隨孔文遠離開。
他需要熟悉白鹿山之后,再去接掌磐石搬山兩院。
“磐石院乃是內衛,三萬武道近衛,大多儒武雙修,負責巡衛整個白鹿山。”
“搬山院嘛,比較雜一點,儒道武道,乃至仙佛妖邪都有,大約類似雍天洲上供奉堂,供奉堂你知道吧……”
山道上,孔文遠一邊走,一邊為張遠介紹。
草廬之前,陳夫子面色平靜,輕輕看著。
“老師,此等防務之大事,交托給張居正,是不是有些輕率了?”夫子身后,一道聲音響起。
來人身穿青色暗紋儒袍,頭戴玉冠,半尺青須,腰間玉帶,面容端正,透著一絲威嚴。
白鹿書院代山長,夫子首座弟子,洞玄儒修,筆走龍蛇莊墨軒。
到夫子身側,莊墨軒微微躬身,面上帶著幾分疑慮,低聲開口。
“不說搬山院乃是師妹執掌,夫子這般安排她會不會有意見,光是搬山院那些桀驁不馴之輩,怕是張居正也不是一時能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