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靜寂無聲。
幾位官員張張嘴想說話,卻感覺到氣氛不對,一時間無語。
秦幕和孫博堂,有沒有功?
文臣出使,只要順利歸來,所簽訂合約沒有違背大秦利益,沒有觸碰底線,都是要受到獎賞的。
出使外域,不說路途艱辛,身在外域,生死不能自掌,這需要的勇氣也不是尋常人能有。
出使之功,等同武將征戰之功。
剛才大殿上在議青陽伯之過,卻忘了提秦幕與孫博堂之功。
現在大皇子陡然提起此事,大殿上一眾官員都一時無法應對。
大皇子的目光轉向站在前方,身穿紫色官服的老者。
禮部尚書王安之。
身為兩朝老臣,王安之掌禮部以來,一向秉持大秦禮道,尊大秦之律,行事還算公正。
也是如此,王安之對于大皇子是親近的。
王安之曾言,大皇子是皇后嫡出,該立為太子。
不過他已經是六部天官之首,這等人物,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也不存在巴結誰的意思。
他的官位已經到頂,大皇子就算當太子,當皇帝,最多也就給他些榮銜而已。
“王尚書,你說二位大人,該不該重賞?”
大皇子輕聲開口。
禮部,百官之首,也是朝堂規矩與規則的執行者。
不只是朝堂,更是天下。
天下如果沒有規矩,會亂。
身穿紫色官袍,須發花白,面容古正的王安之往前走一步,向著上首的元康帝躬身,又向大皇子一拱手。
“出使之功,當賞。”
當賞。
秦幕和孫博堂出使梁原域,且簽訂合約歸來,這是順利完成出使任務,當賞。
至于合約上內容,讀給大秦任何百姓聽,都會歡呼雀躍,誰敢說這合約簽的不行?
契約沒問題,秦幕和孫博堂有功,那打贏了這一戰的青陽伯,制定契約的青陽伯,該怎么算?
功,還是過?
如果此時有人敢說秦幕和孫博堂有功,青陽伯有過,那大殿上的武勛怕是要真的翻臉了。
這是要斷武人根基?
功是文官的,過是武人背著,那朝堂上還有誰愿為大秦賣命?
大殿之中,一眾官員相互看看,沒有說話。
秦幕和孫博堂張張嘴,面皮抽動。
站在不遠處的吏部尚書司馬清光轉過頭,看向大皇子。
他沒想到,大皇子會有如此迂回手段。
對面站著的五皇子神色變幻,雙拳縮在衣袖中握緊。
他沒想到大皇子這么輕易化解了青陽伯的危機,且自身不至于糾纏其中。
本來他是想附和文官之力,將青陽伯推下去,也得個順水人情,贏得一眾文官好感。
此時看,恐怕青陽伯是壓不下去了。
目中精光一閃,五皇子上前一步,向著元康帝躬身。
“父皇,大哥所言極是,二位大人有功,那青陽伯自然功勞更大,依兒臣看,也該重賞。”
既然壓不下青陽伯,那就示好唄。
搶在大皇子之前,提出重賞青陽伯。
他日青陽伯見自己,怎么也該感謝吧?
這關系,不就拉住了?
“父皇,青陽伯行事確實很多不妥之處,朝堂規矩不可破,兒臣看來,該罰。”大皇子的聲音跟著響起。
五皇子愣住。
大殿中一眾官員面上神色變幻。
好手段。
功是功,過是過,大功當賞,大過當罰。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大功做底,再罰也不可能罰到什么程度去。
大皇子要罰青陽伯,是成全了文臣和朝堂顏面,同時也是在保護青陽伯。
畢竟這一次青陽伯受了罰,往后朝中就不能再尋他罪責。
等這次罰過,青陽伯恐怕就真的一飛沖天了。
“嗯,內閣擬旨吧。”
上首,元康帝聲音緩緩響起。
“秦幕出使有功,晉御史臺正四品左都御史。”
“孫博堂出使有功,入內閣,領閣事,從三品。”
“張青陽晉青陽侯。”
“張青陽擅殺百姓,奪其青陽侯爵位,撤三鎮兵甲指揮使之職,讀書一年,考核通過后方才能恢復其爵,另有任用。”
“另,此合約事情昭告天下。”
大殿中,一眾官員躬身。
秦幕和孫博堂仿佛在夢中,茫然的躬身。
他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被如此重賞了。
本來他們覺得,皇帝該是會懲處他們出使任務完成不利的。
還有,青陽伯,不,現在該是稱呼青陽侯了。
對于張青陽的懲處,不可謂不重。
如果是任何一位其他戰侯,剝奪爵位,還撤職,那基本上根基就斷了。
哪位戰侯不是執掌自己麾下軍卒,一步步走來,最終成為戰侯?
沒有軍卒在手,他們怎么通得過考核,獲得爵位?
沒有麾下軍伍在手,空頭戰侯,又有什么用?
可是,張青陽不同。
張青陽,年輕啊!
張青陽的崛起,根本沒有借助多少軍卒之力,也沒有真正親信軍卒為其效死。
就算剝奪軍權他也不在乎。
他黑冰臺中武官身份才是根本!
讀書一年這事情不說,張青陽行事確實魯莽了些。
而且,讓他讀書,是讓其與文官關系緩和。
至于要通過考核才能恢復爵位,這是武勛戰侯該有的流程之一。
哪位戰侯不是通過考核,才能得到爵位?
一戰封侯!
此時所有人才想起,張青陽這算是一戰封侯!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落在大皇子身上。
今日大皇子的表現,輕易碾壓五皇子。
輕描淡寫之間,就為青陽伯渡過難關,助他封侯,且讓這事情皆大歡喜,各方都全了臉面。
尋常時候,大皇子似乎也沒有這般行事周密,滴水不漏啊。
“余愧貞,將昭王府送的那柄赤龍之角所煉制劍器交給大皇子。”
元康帝的話語,讓大殿上一眾官員面色微動。
五皇子低著頭,面皮抽動。
宗人府。
小院之中,一位位從大秦各地來的宗室之女,都是衣衫或華麗,或清秀,精心妝容,靜靜立在廣場。
穿著儒袍的趙瑜從院外溜進來,看這等場面,轉身想往后退。
她才動,一旁的管事婦人抬手將她攔住,輕輕推著到一眾皇族女子身側站住。
這管事婦人當初曾單獨稟報趙瑜事情,知道貴妃對趙瑜是另眼相看的。
當然,這事她不會直接跟趙瑜說,只悄然多照顧些。
前方身穿紫色長裙的琪貴妃目光掃過,并未多看趙瑜,而是繼續開口考校。
她有時問問詩文,有時問問曲樂,還會問些禮法,秦律等事情。
在場的皇族女子但凡回答,都是對答如流,落落大方。
琪貴妃也不吝夸贊,還將幾支玉簪,幾顆金珠拿出來賞賜,引來不少人羨慕。
過片刻,琪貴妃轉頭,低聲問身旁管事幾句,然后看向身穿儒袍的趙瑜。
“你是嬴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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