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皇城。
八百里咸梁城,談不上錦繡,更多的反而是蒼茫和雄渾。
九重宮闕,三百街坊,從天穹上看,咸梁城不似城池,更像軍營。
一座長居三千萬軍民的大營。
“長寧侯,陛下急召!”
內三坊的一處街巷庭院,急促呼喚聲音響起。
庭院中,燈光瞬間亮起,披著外袍的長寧侯蘇靖快步前行,身邊兩個侍女緊隨,將他衣袍整理好。
蘇靖到門口,一輛車架早在等待。
踏上車架,身穿黑色暗紋袍服的皇城監察司司首,黑冰臺指揮使,定國公陸鈞已經端坐。
車架前行,蘇靖抬頭,低聲道:“司首大人,出了什么事?”
不是出大事,不至于如此深夜召他入皇宮。
不是大事,已經少管事情的司首大人不會被召見。
“你恐怕招攬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陸鈞面色平靜,將一塊玉玨遞給蘇靖。
招攬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這是敲打他近來在皇城還有監察司中招攬人物太多?
可如今陸鈞已經定下要退,監察司中幾位副使爭奪人才,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他也沒有做出太過。
那就是,他招攬的人中,有人出了什么亂子?
蘇靖面上透著疑惑,還有一絲凝重,接過玉玨。
陸鈞還愿意將玉玨交給他看,那就是說,這事情還有補救機會。
手握玉玨,蘇靖神念探入,面色瞬間化為驚異。
“張青陽!”
“這,這家伙——”
他力爭提拔的青陽伯,三鎮指揮使,竟然要發動國戰,奪權!
上一次西北三郡發布戰時令,可那也沒有宣布國戰,沒有黑冰臺奪權。
如今正是陛下信重黑冰臺,眼見黑冰臺可能重新起勢的時候,張青陽怎么敢如此亂來?
好在玉玨中訊息完整,這是張青陽以黑冰臺中消息渠道傳來,直達司首定國公手上的。
“練兵……”
為練三鎮兵甲,發動國戰?
玉玨中有一份兵甲整訓計劃,還有奪取玉檀山金礦作為整訓資糧的稟報。
蘇靖知道,這是實情,但絕不是實情的全部。
如果只是這事情就敢奪權,發動國戰,那張青陽的腦袋如今恐怕已經在送往皇城的路上了。
果然!
目中透出精光,蘇靖抬頭看向前方端坐的定國公陸鈞。
“數萬秦人工匠失落梁原域,這事情,大了。”蘇靖眼角透出難以壓抑的興奮。
這是工匠的問題嗎?
這是大秦的威嚴,這是大秦的威嚴,這更是大秦的根基!
秦人以身為秦人為榮。
雖千萬里外,不落一人。
這是大秦武人的榮耀,也是職責。
護不住大秦百姓,要這軍伍有何用?
“所以我說,你招攬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啊……”
定國公一直緊繃的面孔,終于露出笑意。
“三郡之地,軍伍應該已經在集結,黑騎,已經到了風平城。”
沉寂無數年的黑冰臺終于要做一件大事!
這事情,還是順理成章,還是直接讓黑冰臺強勢歸來,震懾天下!
為大秦國民,發動國戰。
朝堂不敢做的事,黑冰臺做。
邊軍不敢做的事,黑冰臺做。
黑冰臺可以得罪天下人,只為,給秦人一個交待!
握緊手中玉玨,蘇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這事情做了,恐怕張青陽仕途多舛啊……”
滿朝文武最畏懼黑冰臺的是什么?
奪權。
徹查。
黑冰臺是皇帝手中刀,隨時可以斬向任何人。
這等高懸頭頂的刀,誰不畏懼?
而張青陽敢奪三郡之權,這就是做出滿朝文武最怕事情。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黑冰臺的權力是皇帝賦予的。
朝中官員與其說是畏懼黑冰臺,倒不如說畏懼的是不受管束的帝王之權。
但不管如何,這么多年,黑冰臺沉寂,朝堂上相互傾軋事情里,少了許多黑冰臺的影子。
可這一次三郡戒嚴,發動國戰,黑冰臺怕是徹底要走向臺前。
“他若敗,必丟性命,而你,不過是失了權柄,再無登上我這個位置的機會。”陸鈞面色平靜,淡淡開口。
“張青陽都敢賭,你不敢?”
陸鈞看著蘇靖,雙目之中透出深邃光影。
“要知道,此事過后,就算天下官員皆忌,也傷不了他絲毫的。”
“黑冰臺官員,若是能到這等地步,就是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刀。”
蘇靖點點頭。
黑冰臺只忠于大秦皇帝,便是百官皆恨,又有何懼?
皇城大殿,乾陽殿。
身穿玄黑暗紋龍袍,頭戴玉冠,下頜短須,雙目透出淡淡神光的大秦皇帝看著面前一頁頁卷宗。
在百姓看來,大秦元康帝嬴川,登基二十年,勵精圖治,讓大秦有重興之兆。
只是坐在這個位置上才能明白,大秦天下興亡,不在雍天洲,而在北境長城之外。
元康帝能做的,不過是努力讓天下安穩,卻無法真正讓大秦興盛。
此時,大殿中一位位官員到來,都是微微躬身。
元康帝一手握住一塊玉玨,一手快速翻閱卷宗,不言不語。
余愧貞到大殿時候,看到周圍立著的幾道身影,面上露出一絲驚訝,但還是微微拱手,然后站到一旁。
他身為內務府三品掌事,幾乎不踏足處理政事的乾陽殿。
被緊急召見時候,他就在考慮是為何事。
現在看到大殿上有陵蘭王嬴沖霄,有平云侯荀豁,大約就能明白。
應該是跟北燕事情有關。
他還以為是自己回皇城后,循著私心,安排琪貴妃與玉若郡主見過兩面,這事情被陛下知曉了呢。
按說這等事情,陛下也不至于在意的。
大殿外,又有腳步聲傳來。
兵部尚書郭銘,侍郎周昌,吏部尚書司馬清光,還有其他幾位重臣,快步而來。
另一邊,身穿黑色袍服的黑冰臺指揮使,定國公陸鈞,副指揮使蘇靖,也是大步踏入。
這一幕讓余愧貞心中一緊。
北燕那邊事情,能有多大,會讓如此多重臣深夜被召見?
抬頭,他看到立在上首玉階前的大皇子嬴榮向他招手。
余愧貞連忙微微躬身,從后方廊柱邊低頭走到嬴榮身后位置,然后壓低聲音:“卑職見過——”
“你對張青陽此人知道多少?”嬴榮打斷余愧貞的話,讓余愧貞愣住。
張青陽?
張遠?
此等滿朝重臣匯聚,是因為張遠?
呆愣一下,余愧貞低聲道:“殿下,可是,可是他展露了龍象境修為?”
“龍象?”大皇子眼中,透出難以掩飾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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