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騰樓,三樓聽風閣。
“嘖嘖,這玉石屏風送到梁原域的話,至少價值五十兩黃金。”
“這碗碟精致啊,不知道可有路子,那些佛主一定愿意花大價錢買一套。”
“這桌椅……”
姚大善人這里摸摸那里碰碰,滿眼放光。
另一邊,郭覺平將一副畫卷展開在張遠面前,輕聲講述。
“這一幅春山圖是大儒王夢溪所繪,寫盡春山,萬里咫尺。”
“據傳,此畫是王夢溪絕筆之作,耗盡心血。”
“二爺請看,這畫所用顏料,為孔雀石,赤金粉,魚子白……”
“山如黛,水如煙,此畫講求的是儒道不媚俗,不脫俗,心中有天地,筆下凝山河的意境。”
郭覺平的講解極細致。
這是聰明人,既然送禮,就送的透徹。
張遠是武人,這幅畫要送的是儒道祭學這等文官。
禮物送出去,要達到什么樣的效果?
自然是皆大歡喜才好。
所以送的不只是一幅畫,更是底蘊,更是能讓祭學刮目相看的機會。
張遠聽的也認真。
其實他在玉林書院有時候也聽課,自己也認得字。
他有感悟珠子,對各種東西都學的極快。
但從修為入宗師境后,他越發明白,修行并非只是力量的提升,更多的反而是對天地大道的感悟。
什么是天地大道?
面前這一副春山圖,張遠竟然看出了道。
那種凌絕千山的孤傲,那種峰巒于心的灑脫。
春山裊裊,綠水依依,畫境,就是化境。
世間大道,殊途同歸。
“二爺,可還有不明白之處?”
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差不多,郭覺平轉頭看向張遠,低聲問道。
張遠目光落在畫卷上,輕聲道:“這位王夢溪大儒可是年不過三十,畫完這幅畫后,就咳血而亡?”
郭覺平愣一下,點點頭:“據說,是如此……”
“他心境差了些,還未明悟大道至理,道入神髓,無法支撐。”張遠的聲音平靜,在郭覺平聽來,卻仿若雷霆。
“他若是修武道,到半步宗師時候再以此等體悟踏入金剛宗師,就不成問題了,可惜了如此聰慧人物。”
張遠輕聲感慨。
郭覺平握著畫卷的手不由一顫。
他是郭家核心人物,自身也修過些武道。
郭家也有高手,特別是幾位供奉,周元武等人都是先天境的強者。
郭少東家回家族稟報梁原域見聞,周元武等人都在。
所有人都猜測過張二爺的修為。
能領八百黑騎沖陣斬宗師,到底需要怎樣的修為戰力?
結合二爺當年在豐田縣城血戰的經歷,加上這一路的戰果,所有人都覺得,張遠至少是先天境后期,甚至巔峰。
但張遠才多大?
這樣的年歲,怎么可能有此等修為?
后來郭少東家提過一件事。
玉昭寺鼎元,梁原域中后輩第一人,稱呼張二爺為師尊,還言張二爺是無忌佛主轉世。
這事情郭家眾人也說不出所以然。
但今日郭覺平所見,張二爺恐怕真的有宿慧。
轉世,還真極有可能。
若不然,怎么能有那等修為,怎么能有這等見解?
“我這是在二爺面前獻丑了。”郭覺平苦笑著將畫卷收起,捧到張遠面前:“二爺所見,已經不是我此等層次所能明白。”
“想來二爺見祭學大人,定然能有許多可談之言。”
郭覺平之前說,云騰樓中一頓飯就是尋常百姓家一年花銷。
等菜肴端上來,張遠覺得郭覺平說的太保守。
或者說,那尋常百姓家一年花銷的一頓,只是云騰樓中最普通宴席。
此時桌上擺的菜肴,絕對頂尋常百姓家很多年花銷。
仙鶴望月。
九重靈塔。
金葉翠綠。
張遠還算能沉得住氣,姚大善人已經盡顯土豪底蘊。
張遠不喝酒,只細細品味菜肴。
對于他來說,無論是春山圖還是這滿桌子的菜肴,都算是另外一種體驗。
要是將這些體驗都看成是修行的話,倒是更有意思。
郭覺平悄悄舒一口氣。
張二爺沒吃過這些菜,這場招待還算能讓二爺滿意。
從興和商行到春山圖,郭家也是下了血本。
商賈之家,付出與回報都算的極精細。
“五爺。”
門外侍從走進來,湊到郭覺平身旁低聲說幾句話。
郭覺平眉頭微微一皺,道一聲失陪,走出包間,片刻之后走進來。
“城中江家的公子命人請我過去,我回復了,等下次單獨宴請江公子。”
坐回自己席位,郭覺平微微猶豫一下,低聲道:“江家家主就是郡城府衙府丞,從五品的官職。”
“郡城之中府衙與郡府并立,府衙少了許多權力,其中官員也多有名無權,所以很多心思放在經營家族和商道。”
前世作惡,今生附廓。
就如廬陽府城,誰認得廬陽府城中縣衙大門在何處?
這天下大概只有皇城京兆尹才算真正有實權的附廓之官吧。
江家家主雖然無多少實權,可畢竟是從五品的官員,對于郭家這等商賈家族來說,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他們是為了菩提子?”張遠看向郭覺平。
如果是別的事情,郭覺平不可能將江家公子晾在一邊,連見都不見。
唯有菩提子這事情,他郭覺平是做不了主的。
“瞞不過二爺。”郭覺平點點頭。
他越發覺得,張二爺真是有宿慧,若不然,這等年紀,修為,心性,怎么都能如此可怕?
張遠看向姚大掌柜。
“姚兄弟,這件事你怎么看?”
做生意的事情,姚大善人是在行的。
聽到張遠問話,姚大善人雙手握緊,面上神色變幻,最終遺憾低嘆。
“大人,要是我能常駐郡城,我必然借機激化與江家矛盾,引動各方對這菩提子好奇。”
“等后面我在拉攏那些與江家關系不合的家族,散布江家要報復赤狐商行的消息。”
“我再讓商隊被劫幾回,然后到郡府訴苦,將矛頭指向江家。”
“還有,收買些江家人,再尋想頂替江家位置的,用不到三年,赤狐商行就能踩著江家在郡城成名。”
“可惜,這些事情我也不是特別擅長,”姚大善人搖搖頭,攤開手,手掌摩挲,“我更擅長跟那些人傻錢多,從來不講價的佛爺們打交道。”
郭覺平只感到頭皮發麻,張張嘴,終究沒有說話。
他覺得,選擇將商隊交給張二爺,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這么說,如果江家想要菩提子,就交給他們?”張遠面色平靜,開口說道。
“只要開的價合適,交給他們一顆也無妨。”
“我還在頭疼,一次售賣五顆,怎么才能保證不被殺價。”
姚大善人咧嘴笑。
郭覺平瞪大眼睛。
五顆?
三顆菩提子就讓驍遠伯家束手,不得不世子親自到梁原域。
現在,張二爺手上,這么輕易就拿出五顆?
“郭覺平,你架子忒大啊,既然你不來,那江玉郎就親自來見你好了。”
包間之外,聲音響起。
一把推開房門,身穿青灰色錦袍的中年目光落在席位上,雙目之中閃過驚異。
主位端坐的,竟然是之前那被當成護衛的青年?
這位也是為菩提子而來?
而且,看這架勢,還是郭家絕對得罪不起的。
那位驍遠伯家世子?
“江公子,你江家想要菩提子嗎?”
張遠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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