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遠鎮。
赤河上下數百里,只有這里相對平緩些,大河之上架了一道兩丈寬,五十丈長的石橋。
此地是隸屬于通圓寺治下,邊界位置為數不多的大鎮。
大天龍寺的傳戒大師,還有他所領的數百大天龍寺僧人,以及近千江湖武者,佛徒,就駐扎在通遠鎮外。
大帳之前,傳戒大師面色已經陰沉至極。
他們是在東明寺僧兵遇襲三天后趕到此地。
在他們之前,已經有四五隊各方勢力在佛怒江邊被襲殺。
多的兩三千人,少的七八百人。
都是在赤河兩岸被襲殺。
“大師,他們不是人,他們是天兵,天兵啊……”有衣衫破爛的僧人跌坐在大帳前,雙目失神,口中不住念叨。
這模樣,分明是嚇傻了。
“佛怒江上縱橫來去,他們是佛陀座下天兵,是專門來懲戒我們的……”另一邊雙手合十的老僧滿身都是泥土,眉眼都睜不開了。
“對對對,是我等動了貪欲之念,我等不該覬覦菩提子,我等有罪,我——”說話的僧人話語還沒說完,傳戒大師已經一腳踏出,踹在其胸口,將其胸骨踏碎。
那僧人倒在地上,依然口中低低輕語“我有罪,我有罪……”,然后氣絕而亡。
傳戒大師雙拳緊握,目中透出森然冷厲:“什么佛陀之怒,都是胡扯,秦人不過是多些殺伐手段而已。”
他轉過頭,看向那些跌坐的僧人:“秦人出現在河岸哪邊?”
他的聲音之中帶著神魂之力,加上之前一腳殺人的震懾,幾位心力憔悴的僧人瞬間身軀僵直。
“我們東明寺從西岸邊順河道前行,秦人,秦人,他們從對岸射箭,然后,然后又,又大軍沖殺……”
那東明寺的佛徒雙目圓瞪,仿佛看見無比可怕事情,渾身顫抖。
其渾身一顫,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我們清正寺從東岸襲殺,可是,可是秦人卻出現在西岸,他們,他們射箭,然后,然后又出現在東岸,他們,他們真的能橫渡佛怒江,他們真的是佛陀座下天兵啊……”
“我們在西岸……”
“我們在東岸……”
一聲聲驚恐的講述,讓周圍那些僧人感覺后背發毛。
有的是在西岸遇襲,然后秦人追到東岸襲殺,有的是在東岸遇襲,等他們回頭時候,秦人已經跨過大河,戰騎飛奔而來……
這些散落的僧人,是順著大河奔逃,才從通遠鎮外的石橋上穿過,來到此地。
赤河上下數百里都沒有其他渡河之地。
難道,那些秦人真的是佛陀座下天兵?
若不然他們怎么能戰騎橫跨佛怒江?
傳戒大師已經怒極,身上先天境氣勁震蕩,強忍住一掌將面前這些僧人拍死的沖動,抬頭看向赤河方向。
“一群蠢貨,秦人不過是掌握了某種可以快速渡河的方法。”
“只要到先天境,踏河而渡又不是難事。”
雙目瞇起,傳戒大師面上露出一絲冷笑。
“他們定然在對面設伏,等我們在河岸邊的時候出手襲殺。”
“秦人有極強的弓弩,隔岸而射,我們都很吃虧。”
他的話讓身邊的那些僧人面色不好看。
“那,我們怎么辦?”
說話的僧人小心翼翼抬頭。
傳戒大師早等他這句話,輕笑道:“我們先派一支疑兵順河岸邊前行,他們必然在對岸以弓弩截殺。”
“確定他們在對岸后,貧僧親自帶隊,過橋去,將他們擒殺。”
赤河岸邊。
張遠看著對岸冒頭的身影,面色平靜的看向身側的趙闊。
“趙兄弟,之前所說,可都明白了?”
趙闊點頭,低聲道:“遇敵強就退到赤河對岸,遇敵弱就吞掉。”
“一路上帶不走的財貨都分給百姓。”
“斥候十里,弓弩不能丟,滑輪來不及帶走就扔河里,弩箭要隨時打造補充……”
趙闊努力的回想著張遠交待的事情,還有這些時日張遠一直領他們做的事情。
他以為要成為名將就是一戰成名,天下皆知。
他以為陣前拼殺就該氣血碰撞,酣暢淋漓。
可是這幾日他們隨著張遠已經在赤河邊上將近百倍之敵殺散。
用的方法就是,隔岸射箭,然后到對岸戰騎沖殺……
枯燥。
極其枯燥。
趙闊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對輕松得來的勝利感到麻木。
或許,這就是名將的日常?
抬頭,看到張遠整束自己的衣衫,將腰間雙刀壓住,趙闊張張嘴,又停住。
張遠已經跟他們說過,他是要去通遠鎮。
一人之力,阻住過河的追兵,讓趙闊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離開。
他們在此地阻敵這幾日,足夠彭政領著的那千余僧兵到達玉昭寺地界。
現在是趙闊他們離開的時候了。
順赤河上行,戰騎只需要五日左右就能到玉昭寺地界。
玉昭寺那邊,會在邊界接應,然后護送所有人出梁原域。
其他勢力已經嚇破膽,沒有人再敢往赤河邊攔截追殺,只有大天龍寺的追兵,一定會來。
張遠現在要去通遠鎮,阻住大天龍寺的人,然后讓趙闊他們能順利離開。
“張,二爺,”趙闊學著郭少東家他們稱呼張遠,“保重啊二爺。”
一直聽郭少東家他們說張遠義薄云天之名,直到此時,趙闊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義薄云天。
什么樣的人,才有這樣一人阻敵的勇氣?
“放心,死不了。”張遠伸手拍拍趙闊的肩膀,然后目光落在那些武衛身上。
徐長志和身后的廬陽府武衛全都握緊雙拳,面色凝重的點頭。
張遠想說什么,不需要再說。
“嘭——”
重弩射出,長箭飛逝,對岸一片哀嚎。
張遠身形一動,悄然往通遠鎮方向而去。
通遠鎮外。
傳戒大師看著升空的流光,面上露出笑容。
“看到沒有?”
“秦人果然在河對岸設伏。”
身上淡淡的真元激蕩,煞氣凝聚為氣勁。
傳戒大師一聲長喝:“過河。”
大隊人馬轟然而動,向著橫跨赤河的長橋奔去。
傳戒大師身外氣血鼓蕩,腳下如煙塵飄蕩,直上兩丈寬的石橋。
身到石橋中間位置,他的腳步頓住。
前方,離對面河岸二十丈位置,一道身影孤身而立。
此人他見過。
小天龍寺門前,就是此人接過了那三顆菩提子。
據說,就是此人領所有秦人,一路殺開所有阻敵的梁原域僧兵。
這是知道陷入絕境,慷慨赴死,為那些秦人爭取一線生機?
一人來通遠鎮,在這橋上阻敵?
勇氣可嘉。
就不知能擋住幾息。
傳戒大師面上露出冷笑,手中暗金色禪杖前指。
他身后,數道身影飛奔而過,身上氣血激蕩翻涌,帶著凌冽的煞氣與殺氣。
石橋之上,張遠直面前方道道身影,雙手壓住腰間刀柄,身上戰意與氣血真元鼓蕩而上,仿若沖天狂龍。
“大秦武衛張遠在此,爾等誰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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