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跟在張遠身后的李長衛只覺得自己的胸口要炸開。
三十騎,去沖三百龍甲衛!
怕嗎?
那是北燕最強的軍陣。
他沒有回頭。
身后和身側黑騎那凝重的呼吸,還有不斷蒸騰的氣血,都昭示著所有人心頭熱血翻涌。
“殺,殺,殺……”一旁的常寧口中不斷低語,仿佛已經陷入癲狂。
北燕第一軍又如何?
十倍之敵又如何?
目光緊盯前方張遠的背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讓自身的熱血激蕩。
沖這一回,死而無憾!
戰騎如風,奔踏如雷。
遠隔兩百丈,張遠已經從戰騎馬鞍邊的兜囊里取出折疊弓弩。
一手握柄,將弓弩的前梁扣在馬鐙上,用力一拉,四組滑輪同時轉動,弓弦被繃緊。
后方,所有軍卒同時掛弦。
光是這掛弦動作,在廬陽府城外的營地,黑騎練了十天。
單手掛弦,弓弩平壓。
“風——”
“風——”
“風——”
“大風——”
帶著破空的尖嘯,一支支箭矢平平射出,扎向前方結陣的龍甲衛。
不是散射,是攢射。
所有人的弩箭隨著張遠手中箭矢方向,一起釘在龍甲衛軍陣的左后側一角。
近千根箭矢如同雨珠一般砸落在方圓兩丈方圓位置,將那邊三位龍甲衛身軀覆蓋。
一匣箭矢射出,沒有人去看戰果如何,所有人松開手中弩,任其掛在馬鞍邊,重新握住長刀。
此時,黑騎距離龍甲衛的軍陣已經不足三十丈。
大河邊上,梁啟源看著沖陣的戰騎,面上神色透出一絲復雜,還有難以壓抑的驚喜。
山岳宗雖然有極深的朝堂背景,但其還是江湖門派。
門中精英極多,可有領軍之能,能掌軍沖陣者寥寥無幾。
山岳宗本就分化,門中弟子在朝堂軍伍供職,又無人能脫穎而出,擁有統御之力。
或許這是朝堂想看到的。
可宗門中一直在考慮,能不能讓自家門中弟子在朝堂中多些凝聚力。
“沖陣無雙……”
梁啟源輕聲低語,看著張遠手中長刀前指,領三十黑騎撞上龍甲衛。
梁啟源身上,宗師境的力量威壓轟出,讓三百龍甲衛的氣血煞氣,軍陣武魂不能轉向。
一位宗師境本就可以磨殺三百龍甲衛,只是需要時間。
此時張遠領黑騎來沖,不過是看準了龍甲衛全力與宗師交戰,根本無法應對黑騎罷了。
他不傻,若不是有機會,他怎么可能以三十黑騎沖陣龍甲衛?
黑騎雖強,也只是大秦鄭陽郡中黑冰臺戰騎,怎么可能與北燕皇族第一軍衛相提并論?
有宗師壓陣,又是對方所有布局敗落,再無戰意時機,這樣的機會,一輩子都尋不到一回。
今日只要黑騎能沖破龍甲衛的軍陣,他張遠在黑冰臺就是神話一般的存在。
有領三十騎破三百龍甲衛的無敵戰績,大秦軍伍之中,何人不看重他張遠?
有此戰,大秦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將他收到麾下做個無職無權的供奉護衛。
大秦最缺的就是領軍戰將。
永遠都缺。
“御——”
龍甲衛中有聲音響起。
身為頂尖戰衛,龍甲衛的軍卒不只是修為至少后天中期,更是入伍十年,歷經百戰。
黑騎沖陣而來時候,龍甲衛已經自有軍卒調轉陣型,數十位戰卒氣血與妖氣相合,組成堅壁,擋在戰騎之前。
遠處,定陽樓頂的鳳蘭握緊拳頭,指骨發白。
白少亭和杜陵屏住呼吸。
此時的黑騎與龍甲衛碰撞,已經不只是兩軍交鋒,更是代表大秦與北燕的軍伍戰陣較量。
代表著兩國軍力的底蘊。
“轟——”
張遠戰騎撞在前方那淡薄的光壁上,哪怕千斤之力也沒能將那光壁撞碎。
戰騎的沖勢被阻!
此時后方戰騎已經到來,如果無法沖破光壁阻礙,張遠會與后方戰騎堆在一起,三十黑騎自己撞在一起,瞬間死傷。
“殺——”
張遠手中刀斬出。
淡淡的鋒芒透出刀身,引著后方黑虎武魂戰獸一爪子拍下。
“咔嚓——”
阻道的光壁應聲而碎。
張遠的戰騎前沖,撞在手中持槍的赤甲武卒身上。
那武卒面上漲紅,七竅流血,身軀死死抵住張遠的戰騎。
前方,一位位赤甲軍卒身上氣血與妖氣聚合,與身上的赤甲纏繞,連成一線。
軍陣,妖陣。
龍甲衛身上的甲是妖甲,乃是取妖族鱗甲鍛造,可聚妖力。
張遠的手掌壓在戰馬的脖頸。
這一刻,他的身軀仿佛與戰馬合一,身上氣血真元之力與戰馬身軀中的氣血相合。
人馬合一,軍前破陣。
原本低頭的戰騎仰天長嘶,前足轟然踏出。
阻在前方的赤甲軍卒被戰馬一腳踏碎胸膛,鐵蹄踩進胸腹,鮮血飆濺而出!
戰騎一躍而上,將兩位赤甲軍卒撞翻,張遠手中長刀橫拉,璀璨刀鋒將刺來的長槍斬斷,刀鋒斬斷兩根手臂。
沖破抵御,戰騎速度越來越快。
后方三角錐陣擠開赤甲軍卒,如楔子一般狠狠地扎進去。
張遠手中持著刀左右劈砍。
沖入軍陣之中,失去了速度,那就要靠著領軍戰將的勇猛殺出一條血路。
氣血真元并不是太恢弘,張遠展現的只有勉強先天境的力量。
如果他的力量展露太強,就會與后方黑騎軍陣脫節。
如果他沖的速度太快,后方軍陣也跟不上。
大軍沖陣不是一人之力,是一軍之力。
定陽樓上,看著如同黑色礁石一般的戰騎與海浪翻涌的赤甲碰撞,鳳蘭只覺得心口堵得慌,有淚迷糊了眼睛。
那是大秦的軍伍。
那是大秦的脊梁。
深吸一口氣,她的拳頭砸在身前欄桿上“砰砰”震響。
“誰家兒郎埋骨在關墻——”鏗鏘激揚的歌聲響起,從定陽樓上飄蕩。
“誰家女子夢里披紅妝。”
“若是有魂歸來時。”
“且記得喝一碗我親手做的湯。”
歌聲隱約,與沖陣的戰騎呼喝,喘息,兵器碰撞,揮舞聲音相合。
遠處的歌,近處的血。
揮舞的戰刀。
奔踏的戰騎。
張遠能感覺到,天地之間有那玄奧的天道力量加身。
那力量與秦人血脈之中的武勇相合,那是發自骨子里的桀驁與堅韌。
“殺——”
一聲長喝,刀鋒斬落,張遠左手持刀,右手再拔腰間雁翎。
雙刀在手,他身上氣血激蕩,真元氣機繞身,刀鋒上寒光流轉。
戰騎隨他心意,陡然加速,撞開前方阻道的赤甲,引著后方黑騎前沖。
刀鋒上的森寒被鮮血染紅,再被鮮血澆灌成熾烈。
戰騎的三角戰陣已經松散,黑虎武魂已經搖搖欲墜。
所有的軍卒已經疲憊不堪,只剩下一腔熱血支撐。
“豈曰無衣——”
張遠執刀在手,仰天長喝。
“與子同袍——”
李長衛和身后軍卒放聲長笑,拼盡最后的力氣跟上。
“轟——”
淡薄的黑虎之影再次凝聚,隨著張遠一刀斬出,前方豁然開口,大河蕩漾。
殺穿了!
北燕最強軍衛龍甲衛,被黑騎沖陣殺穿!
“哈——”
張遠仰天大笑,策馬奔騰。
后方從赤色軍陣中沖出的黑騎跟隨,都是開懷大笑。
北燕第一軍,不過如此!
沖到梁啟源身前,戰騎扭身人立而起,目光看向前方隨他沖來的黑騎,張遠一聲長喝。
“我大秦黑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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