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張遠看著定陽樓前持劍而立的齊月。
齊月的哥哥,秦玉卿的先夫,黑騎郎將齊亮,就是斷后死在了雁停谷。
齊月雖然行事驕橫些,大是大非之前,并未后退。
“值得嗎?”
張遠沒有說當年的事情,而是輕聲低語。
這話不是說給鳳蘭聽,也不是說給他自己聽。
他只是想尋一個答案。
當年死守豐田縣城的三千守軍。
今日仗劍而出的齊月。
還有身邊看淡生死的鳳鳴郡主。
為大秦?
為百姓?
為名利?
為信念?
張遠感覺自己的心神這一刻在蛻變。
生死之外,還有大道長存。
這就是宗師所求!
宗師劫。
這就是屬于自己的宗師劫!
不只是在于外物,更是在于內心!
從見識梁啟源的宗師之力,再到此時感悟生有所求,揭開大道之惑,張遠終于勘破自己的宗師劫。
如果不能明白自己生的意義,不能感悟修為提升的意義,那他此生都要止步在宗師之下。
就算他實力再強,也不算是宗師。
“咻——”
長箭劃破空氣帶出尖嘯。
身穿白袍的白少亭彎弓搭箭,飛身上定陽樓旁的樓閣,百丈外一箭射出,將齊月身前的武者釘在石階上。
白少亭手中箭矢不停,人在屋檐上奔行,一根根箭矢射出,射殺沖到石階前的北燕武者。
一位先天境中期的箭術強者,每一根箭,都釘死一位北燕武者。
那些武者不敢再前行,只能縮回廣場上迷霧之中。
“呼——”
破風之聲響起,白少亭一個飛縱,讓過從下方甩出的飛爪。
七八個身穿黑袍,面上帶著妖艷紋的武者踏上屋頂,向著白少亭沖去。
“天妖殿妖侍!”
白少亭抬頭看一眼定陽樓方向,身形往后退。
那些帶著妖紋的武者速度飛快,沒有先天之力在身,但身外透著淡淡的青色妖氣。
妖氣加持,實力不遜于先天境多少。
雖然這種手段要付出的代價極大,但確實是換取了從前不能有的戰力。
為了這份實力,世間有的是人去修妖法。
“滾——”
一聲長喝,一道長槍從樓閣中甩出,將兩個手持飛爪的妖侍砸落。
人隨槍走的杜陵伸手抓住槍柄,長槍挽一個花,槍鋒刺穿一邊的妖侍身軀,將其甩在一旁。
杜陵持槍在手,三步跨過兩層閣樓,落在定陽樓正前方的空曠廣場上。
他拖槍而行,槍鋒在青石上拉出一條火花。
不遠處的迷霧之中,一位手持黑柄長刀的大漢身穿麒麟甲,大步走出。
“慕容負,好久不見。”
北燕皇族強者,慕容負。
杜陵一聲長笑,腳下速度加快。
“杜陵,你過不去。”
慕容負長刀在手橫斬而出。
青色刀光透出,璀璨鋒寒化為流光。
刀氣。
“當——”
刀槍碰撞,青色的氣勁炸裂,將定陽樓前五寸厚的青石板震碎,方圓丈許碎石飛濺。
杜陵腳步頓住,往后退兩步,面上漲紅。
慕容負腳步連退三步,長刀刀柄撞在青石上,青石崩飛。
“十年了,杜陵,你老了!”
慕容負仰天長笑,長刀握住,不退反進,向著杜陵沖去。
杜陵雙目瞇起,長槍點刺挑帶,與慕容負戰在一起。
修為到先天境,壽元過百歲。
對于杜陵這等強者來說,就算是到兩百歲,戰力也不減絲毫,并無老了的說法。
但慕容負說杜陵老了也沒錯。
武者修為到全盛時候,無法再寸進,時長天久,終會衰落。
杜陵的槍法已經到登峰造極,修為到先天境后期已經數十年。
他已經不能保持自己的巔峰。
杜陵被擋住,白少亭被妖侍阻住。
原本退入迷霧的北燕武者再次沖出,向著定陽樓奔去。
樓下局勢變幻,站在五層之上的鳳蘭和張遠都看清楚。
鳳蘭沒想到赤鱗軍中強者真的如張遠說的那般,出現在此地。
可是就算是有赤鱗軍強者,此時也無法救援定陽樓中的人。
“轟——”
遠處河道方向,一聲轟鳴,讓鳳蘭面色一變。
“天妖殿祭司!”
郭老的聲音帶著驚駭,然后就是一聲悶哼。
“護住少將軍——”
“河道有埋伏——”
遠處,呼喝聲音響起。
已經遠在數里之外的河道上,青色的妖光沖開先天氣勁,撞動的大河上水汽激蕩。
河上大船晃蕩,似乎要被傾覆!
鳳蘭握緊手掌,咬著唇,緊盯河道方向。
如果她和歐陽旭都被截殺,那這一次的一切謀劃都失去意義。
張遠看著河道方向,一手按著面前的欄桿,手掌微微顫抖。
他張遠從來都不是那等迂腐的好人。
他做事,不能說自私,但也從不是毫無目的的忠誠或者善良。
在豐田縣城這么多的謀劃,不就是為了看到這一幕嗎?
“大河,無量……”
張遠輕輕低語。
“大河,無量——”
河道方向,有聲音響起。
滾滾滔滔的河水仿佛被喚醒,好似長龍一般,沖天直上。
山岳宗,武道宗師,大河無量梁啟源。
張遠的腦海中,一顆顆感悟珠崩碎,將遠處場景記住。
大道之力隨身,意境之力化為天地之力,拳出則山河崩碎。
這就是宗師境。
什么截殺,什么祭司,那大河之上,無人能擋一拳。
大河上,負手前行的梁啟源凌波而動,一步十丈,揮手一拳,水龍裹住歐陽旭所乘的木船,順河直下。
就是這樣的一拳。
張遠輕舒一口氣。
這就是宗師之力。
肉身之力就算是達到一象又能如何,能揮出此等大河奔流的一拳嗎?
這才是宗師與先天境真正的區別。
看到這一拳,足夠了。
“多謝無量宗師。”
木船上郭老的聲音響起,帶著驚喜。
滾滾流水帶著大船瞬息而動,肉眼可見的漂遠。
“宗師,我大秦的宗師……”
定陽樓上,鳳蘭肩膀微微顫抖。
大秦,從未放棄任何為家國付出的人。
她贏鳳蘭為大秦奔走,大秦就有宗師來護她。
梁啟源立在大河之上,緩緩轉身看向河岸邊滿身鱗甲的身軀。
妖氣包裹的身軀,帶著暴虐與腥臭。
“爬蟲。”
梁啟源淡淡開口。
“嘶……”雙目赤紅的身影口中發出嘶鳴。
“宗師,大河無量。”
妖氣激蕩,其身形向著后方退,往定陽樓方向沖去。
一隊隊身穿淡紅甲胄的軍卒從破碎的宅院之中奔出,身上氣血沖蕩,凝為血色長龍,立在河道旁,手中刀槍指向梁啟源。
瞬息之間成陣,氣血之力化為長龍。
三百,龍甲衛。
北燕皇族親衛,北燕十八軍中最強,三千龍甲可殺宗師境。
三千龍甲衛,是北燕皇族百年積攢,整訓出的最強軍衛。
小小豐田縣城,竟然有三百龍甲衛。
這三百龍甲衛就是為宗師而來!
“百息之內你沖不出龍甲衛的圍殺,就親眼看著你們秦國的郡主死在定陽樓吧!”
赤紅雙目滿身鱗甲身影咆哮怒吼,身軀被妖氣托住,凌空奔踏,向著定陽樓而來。
三百北燕皇族龍甲衛,擋宗師百息!
百息時間,定陽樓下北燕武者能沖到五樓之上。
百息時間,化妖的天妖殿祭司能沖到定陽樓五層,將鳳蘭郡主撕碎。
鳳蘭面色平靜,看著樓下潮水般沖向定陽樓的北燕武者,目光投向遠方,輕聲道:“我覺得,值得。”
今天她贏鳳蘭死也值得了。
完成十年謀劃大事,得宗師護持,還有什么不滿足?
生在大秦,無憾了。
“鳳蘭郡主托付性命,就是為了能兵不血刃拿回豐田縣城,召鎮西軍歸順,拿回當年我大秦丟掉的土地,對不對?”
張遠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大秦的土地,一寸都不能丟。”
張遠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深沉,帶著無比的堅定。
鳳蘭抬頭,看向張遠。
大河邊,梁啟源長身而立,身上真元罡氣激蕩。
“張遠,可能護住郡主五十息?”
梁啟源的聲音響起,如云雷滾滾而起。
五十息!
大秦宗師要五十息破三百龍甲衛,再到定陽樓,護持大秦鳳鳴郡主。
五十息?
鳳蘭面上露出難以掩蓋的驚訝。
那位宗師,竟然認得張遠!
張遠只是廬陽府武衛衙門代校尉而已,怎么能被一位大秦宗師,世間武道巔峰強者認得?
鳳蘭此時已經真的看不透張遠了。
看向樓下奔涌的北燕武者,還有那一道閃電一般而來的化妖強者,鳳蘭輕輕搖頭。
“張校尉,算了……”
“好,那就五十息。”張遠淡淡開口。
“嘭——”
隨著張遠的話語落下,有弓弩聲響起。
定陽樓下,箭矢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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