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殺張遠?
趙瑜目光落在張遠身上,看他神色竟然絲毫未變。
不管怎么說,張遠的心神倒是很鎮定,聽到有人要殺自己,還能面不改色。
張遠其實也有些好奇。
馮成不可能知道他黑冰臺黑甲校尉的身份,自然說的也就不是那些為賞金而來的江湖客。
那要殺他的人,是真要殺他張二河?
好似,張二河這人設,沒有得罪什么人啊。
“說說,誰要殺我,又是在何處聽到的?”
張遠看向馮成,開口問道。
“呃……”馮成瞄一眼一旁的趙主簿,欲言又止。
若是知趣的,此時應該就先離開了。
可偏偏這位趙主簿反而一臉新奇,不但不走,還頗有幾分興致:“快說,什么人要殺武衛衙門的校尉。”
馮成猶豫一下,低聲道:“是有人拿錢買校尉大人的項上人頭。”
“我聽那幾人說,他們這一次算是投名狀,為三百兩來殺張二爺。”
撓一下頭,馮成聲音更低了:“我,我是帶著兄弟們在聽雨舫……”
“這兩日聽雨舫來了一隊歌姬,據說容貌,咳咳,我帶兄弟們去探看一番,摸摸她們的底細……”
抬頭,張遠和趙瑜都是看著他,讓他不由脖子一縮,往后退一步。
“真就,就聽了兩曲,剛好隔壁桌賓客說到刺殺校尉大人的事,我就讓洪濤他們留在那,我自己回來報信。”
頓一下,馮成嘀咕一聲:“也不知道這探聽消息的花銷能不能報賬……”
張遠卻不搭理他,緩緩將桌面上的書卷和紙頁收起。
“你不好奇誰要殺你?”趙瑜搓著手,一臉看熱鬧的模樣。
“要不,讓他們將那什么聽雨舫給圍了,將人抓起來?”
圍聽雨舫抓人?
馮成一臉緊張。
張遠搖搖頭,站起身來。
“廬陽府乃是邊城,沒有什么煙花柳巷,聽雨舫算是少有的勾欄聽曲之地。”
“聽雨舫后面的東家,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張遠在武衛衙門這么多年,當然對城中幾方勢力了如指掌。
府衙,鎮守軍,世家。
府衙的官大多是流水官,知府一任五年,一般做不到三任就會離開。
其他府縣官員,雖然手中有權,其實在府城經營真的不多。
至于世家,那當然是根深蒂固,可世家再強,也不會與官府明面爭鋒。
唯有鎮守軍,才是真的在府城經營無數年。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不管誰執掌鎮守軍,他們占的那些城中生意可不會放。
聽雨舫,背后就是鎮守軍。
城外那三衛一千五百軍卒,還有城中巡城衛軍加在一起,號稱常備三千戰卒。
鎮守軍戰力比不上赤鱗軍那樣的邊軍,可到底是手上有刀,身上有甲。
以往時候,武衛衙門一般都不會招惹鎮守軍。
鎮守軍也不會與武衛衙門有什么沖突。
“走吧,我去看看,誰想要我的人頭,三百兩,這價出的可不低。”張遠將外袍脫下,抓起一旁衣架上掛著的常服。
“你,不帶幾個人去?”看張遠往外走,趙瑜開口問道。
“區區幾個為錢賣命之人,沒必要。”張遠隨意回答。
張遠的話讓趙瑜眼睛一亮。
這個張二河是不是真的武道強橫,如云蘭她們說的,一人就能殺一寨匪寇?
“我也去!”
張遠轉頭看她,微微皺眉:“那是我等男人……”
趙瑜瞪著眼看他。
聽雨舫在南城外的玉嬈河上。
出城兩里路,到河岸碼頭,天光漸暗。
馬車停下,穿著常服的張遠和青袍儒衫的趙瑜走出車廂。
前方的河道寬闊,微風拂面,燈光點點。
廬陽府外,難得的好景致了。
“二位大人,那就是聽雨舫。”馮成伸手指向前方十丈樓船,開口說道。
雖然沒有雕龍畫鳳,可這船也是描金點漆,顯得極為精致。
帷幔白紗,紅燈映水,還有絲竹管弦和著清唱低吟。
在大秦腹地,這等景象常有,在邊關之地,少見的風雅。
張遠微微轉頭,看一眼后方不遠處兩位身穿黑袍的武者,然后徑自往聽雨舫去。
趙瑜也是轉頭看一眼,擺擺手,狠狠瞪一眼,方才追著張遠,踏上登船跳板。
上了船,馮成引著張遠和趙瑜往船艙中走,周圍不少賓客與船上侍者都出聲招呼,讓馮成只能僵著臉回應。
“馮公子,剛才怎么沒見你打賞?”
“馮公子,昨日你不說要包了鳳云姑娘的場嗎,剛才鳳云姑娘登臺,你怎么不在?”
“哈哈,馮兄,前日大觀樓沒喝盡興,待會我去尋你。”
馮成小心觀察張遠和趙瑜,見他們沒有沉著臉,方才松一口氣。
他決定,往后少交點狐朋狗友。
畢竟自己往后要成為校尉大人直屬心腹,執掌衙門中暗衛的。
將張遠個趙瑜帶到之前他所坐位置,兩個穿著錦袍的青年回頭,面色瞬間一變,連忙站起身。
“大——”
張遠伸手一把將要躬身的青年手臂壓住,順勢坐到桌前。
趙瑜也坐到一旁,打量四周,目光看向前方小臺上清唱的女子和幾個琴師樂手。
“人呢?”馮成看向身邊的青年壓低聲音,看向身后那一桌。
“剛,剛才到二樓包間去吃席,說,說等會鳳云返場再下來。”那青年連忙開口。
馮成有眼力勁,召來侍者伙計,給張遠和趙瑜端了果脯茶水,然后將之前留在這盯梢的兩人扯了,往二樓位置去蹲守。
“這就是勾欄聽曲?”輕抿一口清茶,趙瑜眼中的興奮掩蓋不住。
“大約是吧,張某也沒來過此等地方。”張遠搖搖頭,伸手抓一顆干棗。
趙瑜抬頭看看張遠,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臺上女子唱的都是城中流傳的小曲兒,調子輕柔。
片刻之后,臺下嘈雜,有人鼓噪出聲。
“鳳蘭姑娘返場了。”
“不是為聽鳳蘭姑娘的曲,我早走了,我家婆娘這幾日查的緊。”
“別說了,別說了,咱男人就這點喜好,卻似做賊似的。”
張遠抬頭,看到臺上一位懷里抱著琵琶的紅裙女子款款而坐。
趙瑜本不經意的四處看,此時目光落在臺上女子面上,目中透出難以掩飾的驚詫。
“小姑姑……”
“錚——”
臺上的琵琶聲起,仿若大呂黃鐘,鏗鏘婉轉。
“誰家兒郎埋骨在關墻,誰家女兒夢里穿上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