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簿的話語之中,透著無法抑制的新奇與興奮。
一旁的婦人面上露出無奈之色,輕輕搖頭。
自家這郡主一向胡鬧慣了,也無人管束的了。
誰叫她是王爺最寵的嫡女呢。
那四位女子相互看看,將頭低下。
她們是在一把火燒了平水寨后,駕了木船順游而下,遇到了這位貴人。
貴人同情她們的遭遇,愿意收留她們。
就她們四個女子,駕船又不熟練,不是遇到貴人收留,真不知道一路上會遇到什么。
她們將張二爺的事情講出來,本來是希望貴人看到二爺本事,能讓張二爺得到貴人看重。
沒想到這位郡主竟親自來廬陽府,要看看張二河到底是怎樣人物。
這結果,她們也不知是好是壞。
“云蘭,你們換一身衣衫,隨我去城中轉轉。”
“我去打聽打聽,這義薄云天張二爺在廬陽府中口碑到底如何。”
趙主簿站起身往廂房中走,一邊走一邊扯掉紗帽,讓青絲散落。
武衛衙門,大堂之上,宋忠述等人躬身而立。
張遠手上的卷冊攤開,一手拿著墨筆點畫。
“一隊頭領郭茂全,任第一營都尉。”
“二隊頭領宋忠述,任第二營都尉。”
“第五隊頭領齊俊良,任第三營都尉。”
張遠每點一位的姓名,就有一人上前抱拳。
三位都尉定下,張遠又將副都尉和其他幾個隊正確定人選。
看向眾人,張遠開口道:“目前武衛衙門只有三百余人,定三位都尉即可。”
“剩下兩營,以新擴編軍卒為主,到時候視情況再定都尉之職。”
“我先說清楚,那兩個位置不一定從各隊頭領中產生。”
武衛衙門擴編,要想吸引精銳,就要舍得拿出足夠的利益。
張遠就是準備拿兩個都尉位置出來。
也就是張遠,定下的規矩沒人質疑。
若是換個人做校尉,沒讓老兄弟們都做都尉,恐怕已經有人開罵了。
“馮成。”
張遠開口,讓在后方發呆的馮成渾身一震,茫然抬頭。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張遠召集武官,怎么將他也帶上了。
“遠,校尉大人。”馮成連忙抱拳。
現在可不能喚遠哥,要喚校尉大人。
“給你個任務,挑選一隊兄弟,散入城中,將最近城中江湖事情查探清楚。”張遠停住手上墨筆,坐直身軀。
“做得好,你就領一隊暗衛,直屬本校尉。”
暗衛?
打探江湖消息?
直到走出大堂,馮成都沒有緩過神。
“馮公子,遠哥,校尉大人請你去干什么?”
“成哥,大人讓你做都尉嗎?”
“怎么可能,都尉那是七品皂衣衛才有可能,校尉大人可不是徇私的人。”
幾人簇擁在馮成身側,好奇開口。
“校尉大人給我安排了一個差事。”馮成面上露出得意,看看周圍眾人,壓低聲音,“事情辦好了,我就歸校尉大人直屬。”
什么差事?
眾人目中放光。
馮公子的性子大家清楚,別的不說,還是很講義氣的。
要是馮公子得了校尉大人重用,大家絕對能跟著沾光。
“怎么樣,跟我走吧?”
馮成挺直腰身,目光掃過四周。
眾人都是笑著點頭。
郭茂全等人去整訓武衛,張遠則是將衙門中的明暗賬目翻開。
張遠定下三位都尉,又讓馮成負責暗衛消息。
在他看來,黑冰臺的人還是太少,很多江湖消息來的不及時。
武衛衙門按編算五百人,但編外的文職和暗衛,他準備再加至少五十的缺。
執掌一軍,可不是容易事情。
光是那厚厚的一堆書卷名冊,就是需要細細整理。
其實這些事情陶公子更擅長,但張遠怕陶公子傷了心神,根本不去書院找他。
武衛衙門大堂,張遠將面前的卷冊展開時候,看到穿著青色官服的趙瑜踱著步子走進來。
“趙主簿。”
張遠抬頭,看向面上帶著笑意的趙瑜。
“張兄,別那么生分。”趙瑜走上前,伸手拍拍張遠肩膀。
“怎么樣,擴編事情可有什么頭緒了?”
剛才在大街上轉一圈,義薄云天張二爺的故事聽了一籮筐。
豐田縣城血戰歸來,兌現袍澤功勛,照顧陣亡袍澤家眷。
書院,驛館,撫孤,送終。
廬陽府城中故事跟別處不一樣,都是有板有眼的。
書院在三元街,胡氏醫館也在那。
或許只有這樣的張二河,才能在武衛衙門之中得到尊敬吧?
只是年不過二十出頭的張遠,真的能一人剿了平水寨?
聽到的故事不但沒有打消趙瑜的好奇,反而對張遠更多了幾分興趣。
張遠沒想到這位趙主簿頗為自來熟。
不過畢竟是監軍主簿,這位在武衛衙門中還真是什么都能管。
“我正在看這些衙門賬冊名錄,還有以往的常備整訓記錄。”張遠搖搖頭,面上露出一絲感慨。
“以往時候不知道,原來光是掌控五百軍就這般麻煩。”
“還以為做個將軍是容易事情。”
張遠的話半真半假。
他的記憶之中,有許多整訓軍伍的條例手段。
混沌也有許多訓練記錄,比大秦整訓武卒的過程更合理,更高效。
不過現在真的掌控武衛衙門,他確實感覺千頭萬緒。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將軍哪是那么容易當的?”走到書案前,趙瑜翻看一下書冊,低聲道:“我家學淵源,自小看過些兵書,若是張兄信得過,我幫你參謀參謀?”
趙瑜的眼中透著幾分躍躍欲試,張遠的話明顯讓她來了興頭。
家學淵源?
看過兵書?
這等便宜怎么能不占?
張遠面色真誠,將面前的一堆書卷推到趙瑜面前。
“要擴編,軍甲軍械,各種操訓物資都不能少。”趙瑜將卷冊翻開,一手拿著墨筆,在上面圈畫。
“五百軍,武衛衙門之前的這些軍械是不夠的。”
“還有撫恤,餉銀,都是要提前安排。”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賬上這點銀錢不夠。”
“真窮啊,偌大衙門賬面上才一千兩百兩盈余……”
到天色漸晚的時候,張遠的面前已經厚厚一疊紙頁,寫滿字跡。
從糧草運轉到物資籌備,從軍械配置到撫恤餉銀準備。
整訓分期,如何安排軍卒平衡休整,值守,整訓等等時間安排。
包括原本張遠設想的五營武衛配置,也重新做了調整。
五營十三隊,加上后勤,暗探,文職,倉儲,總共人數達到八百人。
正報武卒五百,虛報武衛一千。
“要是臨戰,將旗幟豎起來,就能對外宣稱兩千戰兵。”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誰還跟你算人頭不是?”
“打仗時候,斬獲三百就報三千的事情大有人在。”
“軍功算首級,外人又不曉得,只將氣勢撐起來,那百姓和軍卒才有士氣。”
趙瑜抬頭,撫一下額頭散落下來的發絲,輕咳一聲:“張兄可懂了?”
張遠點點頭。
張遠不得不承認,這位趙主簿的家學淵源很是深厚。
就算是紙上談兵,起碼也是真能說出個子丑寅卯。
就憑這一疊紙頁上的記錄,就已經將武衛衙門大小事情的建構拉起來大半。
后面就是招募軍卒,籌備物資,整訓軍卒。
“那張兄如何謝我?”趙瑜面上帶笑,湊近些看著張遠。
湊得太近,張遠能聞到一絲玉潤清香。
“天色有些晚了,若不然張某請趙兄吃飯。”張遠坐直身軀,開口說道。
“晚?”趙瑜臉上都是笑意,“不晚,不晚,你們男人,咳咳,咱們男人都不是晚上——”
“校尉大人,卑職查到——”大堂外傳來馮成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將趙瑜的話打斷。
穿著灰色長袍,頭戴平帽的馮成奔進大堂,額頭帶著些汗水,看到趙瑜在,微微一愣。
“趙主簿……”
“說說,你查到了什么?”趙瑜站直身軀,好奇看向馮成。
馮成轉頭看向張遠,見張遠點頭,方才壓低聲音:“校尉大人,我查到有人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