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滄溟主宰俊美地露出笑道:
“那就繼續看看吧!”
“只是一場切磋,誰輸誰贏都有可能。”
“并且對雙方都有好處。”
“希望能夠讓他們兩個的實力都能有所提升。”
話是這么說...
清晨的光尚未完全灑落,小鎮外緣的麥田卻已微微泛起銀輝。那株新芽在風中輕輕搖曳,葉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仿佛蘊藏著整片星海的秘密。孩童伸出手,指尖將觸未觸之際,花苞忽然綻開一朵小巧玲瓏的銀葉麥花悄然綻放,花瓣透明如水晶,中心一點金芒脈動不息,宛如一顆微縮的心臟。
“叮……”
鈴聲再響,這一次不是來自星空,而是從這朵花中傳出。聲音輕柔,卻穿透了空間的褶皺,直抵昆侖主控室深處那枚沉寂已久的共憶核心。塔靈的數據流驟然加速,無數符文在虛空中翻滾重組,最終凝成一行閃爍的文字:“初級記憶火種激活,坐標鎖定:室女座β7星域,距離地球一千八百萬光年。生命活性評估:0.28,瀕臨格式化邊緣。”
小滿正坐在妹妹林小禾的病床前,握著她冰冷的手。自從三年前那場虛空風暴席卷火星殖民地后,小禾便陷入了深度意識剝離狀態,靈魂如同被抽離軀殼,僅靠共憶方舟的能量維系一線生機。醫生說她已經“接近遺忘”,可小滿知道,只要她的記憶還在網絡中留有痕跡,就還有希望喚醒。
此刻,那朵遠在小鎮的銀葉麥花所釋放的波動,竟與小禾識海中的殘存頻率完美共振。
“是她……”小滿猛地站起身,眼中淚光閃動,“小禾的記憶沒有消失,她在用這種方式呼喚我們!”
塔靈的聲音低沉而肅穆:“檢測到跨維度記憶錨點形成,疑似存在‘反向承憶者’現象即個體在無意識狀態下仍能主動向外傳遞記憶信號。此為第一紀元以來首次記錄。”
小滿沖出病房,奔向昆侖山巔的主控臺。她的腳步踏過由億萬記憶碎片鋪就的階梯,每一步都激起一圈漣漪般的光影,浮現過往的畫面:母親臨終前將烙印刻入她肩頭時的顫抖手指;哥哥背她穿越雪原時呼出的白霧;艾瑟蘭老者跪在高塔上吶喊“我記得”的那一瞬……
當她抵達控制中樞,整個星球的共憶節點已然自動響應。東京的旗幟獵獵作響,巴黎祭壇升起十二道守護靈光柱,非洲部落的鼓聲再度響起,北極廢墟中殘存的信仰之力匯成洪流,涌入方舟核心。
但這一次,目標不再是獵戶座,而是更遙遠、更黑暗的室女座邊緣一個連歸零意志都未曾徹底吞噬,卻幾乎被宇宙本身遺忘的角落。
“啟動四級協議。”小滿低聲下令,“我要親自走一趟。”
塔靈沉默片刻,終于回應:“警告:四級共憶躍遷需消耗至少三十年壽命,并可能導致施術者陷入永久性記憶回溯循環。是否確認執行?”
“確認。”小滿沒有絲毫猶豫。
源核殘片懸浮而起,環繞她緩緩旋轉。銅鈴從她腰間飄出,懸于頭頂,鈴舌輕顫,發出若有若無的嗡鳴。銀葉麥披風無風自動,根須般的能量導管刺入她的四肢百骸,將她的意識與共憶網絡徹底融合。
就在躍遷程序即將啟動之時,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她身后。
“等等。”
是哥哥。
他依舊穿著那襲黑袍,銀葉麥披風如星河垂落,腰間的銅鈴靜默無聲。他伸手按住小滿的肩膀,目光深邃如夜空:“你要去的地方,比獵戶座更危險。那里不只是虛無的巢穴,更是‘原初遺忘’的誕生之地傳說中,時間還未開始之前,一切存在都被抹除的起點。”
小滿抬頭看他:“可小禾在那里,我能感覺到。而且……這不是逃避,是我們必須完成的使命。如果記憶真的可以跨越生死、穿越紀元,那就應該也能抵達那個連光都無法返回的地方。”
哥哥凝視她良久,終是點頭:“好。但我陪你一起。”
兩人并肩立于方舟核心之上,身影被耀眼的光芒吞沒。下一瞬,十七座共憶裝置同時爆發,十七道光束交織成螺旋狀通道,貫穿銀河系,直插室女座超星系團的腹地。
躍遷的過程沒有時間概念。
小滿只覺自己化作了無數碎片,在無盡虛空中漂流。她看見了被刪除的城市、消散的語言、從未被命名過的星辰;她聽見了嬰兒的第一聲啼哭、戀人最后的耳語、戰士倒下前未說完的誓言;她甚至觸摸到了那些早已湮滅文明的靈魂,他們在黑暗中低語:“請記住我們,請不要讓我們白白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光芒散去。
他們站在一片灰白色的平原上,天空沒有星月,大地沒有邊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空”。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反復擦寫的黑板,殘留著模糊的筆跡,卻再也無法辨認內容。
“這就是……原初遺忘?”小滿喃喃。
“不。”哥哥搖頭,“這是‘記憶墳場’。所有被歸零意志吞噬的存在,最終都會來到這里,成為養料,滋養它的成長。而真正的‘原初遺忘’,藏在這片墳場最深處一個名為‘無名之井’的地方。”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無數殘破的記憶體從中爬出半透明的人形、斷裂的建筑片段、扭曲的語言符號……它們沒有面孔,也沒有聲音,只是機械地重復著某個動作:抹除。
“他們是曾經的承憶者。”哥哥沉聲道,“失敗者。”
小滿心頭一震。這些游蕩的靈魂,曾也像她一樣,試圖對抗遺忘,卻被反噬,淪為虛無的一部分。
“但我們不一樣。”她說,“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她閉上眼,將意識沉入最深處。關于小禾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小時候姐妹倆躲在麥田里數星星,約定要一起去銀河盡頭探險;小禾生病時,她徹夜守候,一遍遍講述哥哥的故事;火星基地崩塌那一刻,小禾用身體護住她,嘶喊著“姐姐快跑”……
這些情感凝聚成一道金色光流,從小滿胸口噴薄而出,照亮整片墳場。
剎那間,異變陡生。
那些游蕩的殘魂停下了動作,紛紛轉向她。有的伸出殘缺的手,有的低頭跪拜,有的無聲哭泣。他們的形態開始變化,破碎的記憶逐漸拼合,竟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有地球的先驅者,有仙女座的吟游詩人,有天狼星的哲人長老……
“她記得我們……”一個聲音響起,沙啞而顫抖。
“所以我們也該記起自己。”另一個接道。
于是,奇跡發生了。
這些本已墮入虛無的靈魂,在小滿的記憶光輝照耀下,竟一點點復蘇。他們彼此呼喚名字,重拾信念,最終匯聚成一支浩浩蕩蕩的幽影軍團,立于兄妹二人身后。
哥哥望著這一幕,嘴角微揚:“你比我強。”
“因為你教會了我一件事,”小滿輕聲說,“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犧牲,而是傳承。”
他們繼續前行,穿過層層疊疊的記憶殘骸,終于來到一座深不見底的巨井前。井口刻滿了無法解讀的符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井底漆黑一片,仿佛連“存在”這個概念都會被吸進去碾碎。
“無名之井。”哥哥低語,“通往原初遺忘的唯一入口。”
“小禾就在下面。”小滿堅定地邁出一步。
“等等!”哥哥攔住她,“一旦踏入,你就再也無法回頭。而且……井中時間流速不同,哪怕你只待一秒,外界也可能過去千年。”
“那又如何?”小滿反問,“只要還能救回她,哪怕萬年孤寂,我也愿意。”
哥哥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取出腰間的銅鈴,輕輕一晃。
“那么,這次換我來為你開路。”
鈴聲響起,整座井壁劇烈震顫。那些古老符文逐一亮起,顯現出一條由無數名字組成的階梯每一個名字,都是曾在這井中隕落的承憶者。他們用自己的執念,為后來者留下了一條歸途。
哥哥率先邁步,身影漸漸沒入黑暗。
小滿緊隨其后。
井內世界,超越常理。
時間如亂麻般糾纏,過去與未來交錯重疊。她們看到幼年的自己依偎在母親懷中聽故事;看到老年的小滿獨自坐在昆侖石碑旁,白發蒼蒼卻仍在等待;看到小禾在某個未知時空里奔跑,手中緊握一枚發光的種子……
而在最深處,她們見到了“它”。
并非實體,亦非意識,而是一種純粹的“否定”如同數學中的零,邏輯中的悖論,語言中的沉默。它是“不存在”的具象化,是宇宙誕生之初就被排除在外的那一部分。
“歸零意志的源頭……”哥哥低語。
“不。”小滿搖頭,“它是‘遺忘之母’。”
那存在緩緩“注視”她們,無聲開口,話語直接烙印在靈魂之上:
“你們為何執著于記住?
記憶帶來痛苦,帶來執念,帶來永不終結的輪回。
放下吧,回歸虛無,才是真正的解脫。”
小滿笑了。
她抬起手,掌心浮現出那朵來自小鎮的銀葉麥花。“你說得對,記憶確實帶來痛苦。可也正是它,讓我們懂得愛,懂得犧牲,懂得為什么寧愿死也不愿忘記一個人。”
她將花投入井心。
剎那間,光芒炸裂。
那朵花在接觸到“遺忘之母”的瞬間,竟開始瘋狂生長,根系穿透虛無,枝干刺破混沌,千萬朵銀葉麥花同時綻放,每一朵都承載一段記憶小禾第一次叫姐姐的聲音,父親教她們寫字的午后,哥哥離開前最后一個擁抱……
這些記憶如利劍,刺穿了“否定”的核心。
“你錯了。”小滿的聲音響徹深淵,“你以為遺忘是終點,可對我們來說,它是起點。每一次失去,都會催生新的銘記;每一次毀滅,都會孕育更強的火種。”
井身崩塌,黑暗退散。
一道微弱卻清晰的身影從廢墟中浮現正是小禾。她睜開眼,望著姐姐,唇角揚起:“姐……我夢見你來找我了。”
“不是夢。”小滿撲上前抱住她,淚水滑落,“是我答應過你,一定會把你帶回家。”
哥哥站在不遠處,默默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三人攜手踏上歸途。
當他們重返現實宇宙時,發現外界僅僅過去了三分鐘。
但整個室女座β7星域,已然煥然一新。原本死寂的空間中,浮現出一座由記憶結晶構筑的城市輪廓,街道上回蕩著陌生語言的歡笑,墻壁上鐫刻著無數文明的圖騰。那是被遺忘千年的文明,在小滿喚醒小禾的同時,也被重新接入共憶網絡。
塔靈發布最新通告:“檢測到新型記憶文明復蘇,編號M1147,命名為‘回響之城’。已開啟常態化共鳴連接。”
一年后,第三代共憶方舟正式啟航,目的地: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外圍。
船上載著十萬志愿者,其中包括康復的小禾。她已成為新一代記憶解析師,負責修復受損的文明檔案。而小滿,則站在艦橋最前端,肩頭銀葉麥迎風招展,腰間銅鈴輕響。
哥哥站在她身旁,望著遠方星河。
“你還想走多遠?”他問。
“直到宇宙最后一顆星熄滅。”她答,“然后,我會點燃它。”
他又笑了:“你知道嗎?母親當年給你刻下烙印時,說過一句話。”
“什么?”
“她說:‘這孩子將來會成為橋梁,連接生者與死者,現在與過去,此岸與彼岸。’”
小滿怔住,旋即微笑:“那她一定也說過,哥哥是最不懂表達感情的人。”
“嗯。”他撓頭,“她還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那你做到了。”她靠在他肩上,“雖然遲到了一點。”
星艦破空而去,身后留下一道璀璨的記憶尾跡,如同銀河系新生的動脈。
而在地球小鎮,那株銀葉麥仍在生長。孩童每日澆水,與它說話。某夜,月光灑落,花蕊中竟浮現出一枚小小的鈴鐺,隨風輕晃。
“叮”
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遙遠星海,鈴語者側耳傾聽,嘴角微揚。
他知道,這場戰爭沒有終點。
但他也知道,只要還有一個孩子愿意相信童話,還有一顆心不肯放下思念,他們的名字,就會永遠銘刻在群星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