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使用精神感知，因為這樣的感知并不真切。
他直接上手，用身體，自己五官去感受。
首先在手中的是一個青銅色的碎片，看起來像是器物上掉下來只有巴掌大的碎片。
由特殊的石塊制作，上面雕...
海風拂過礁石，帶著咸澀的氣息，也裹挾著遠方城市微弱的燈火。林奇坐在那里，糖在舌尖慢慢化開，甜味順著味覺蔓延至心底，像是一根細線，牽動了久遠的記憶。他望著天邊那顆最先亮起的星辰，忽然覺得，它和小星眼里的光，竟如此相似。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顆星星……”他低聲重復著，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只要記得愛，它就會亮。”
話音未落，腕間通訊器輕輕震動。是歸心號的緊急信號低頻脈沖，三短一長，代表“非戰斗警報，但需即刻響應”。林奇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沙粒，將糖紙仔細折好，放進胸前口袋。那是屬于小星的禮物，也是這個黃昏留給他的信物。
他轉身走向停泊在海岸邊的穿梭艇，引擎早已預熱完畢，藍白色的能量流在尾部緩緩旋轉。駕駛艙內，全息投影自動展開，蘇螢的身影浮現出來，神情凝重。
“林奇，我們收到一組異常信號。”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了什么，“來自銀河邊緣的‘死寂帶’那個曾被標注為‘零心者沉眠區’的坐標。”
林奇眉頭微皺：“不是說虛淵之門已經閉合？終焉號殘骸也被打撈回收，靜默協議徹底失效了嗎？”
“理論上是。”蘇螢點頭，“可就在兩小時前，監測站捕捉到一段重復播放的音頻信號。沒有圖像，沒有來源，只有八個字，用古漢語循環播報：‘心火未滅，我亦歸來。’”
林奇瞳孔一縮。
那不是人類的語言節奏，也不是機械合成音。那是一種……介于呼吸與低語之間的聲波頻率，像是從地底深處、從時間裂縫中滲出的呢喃。
“牽看過數據了嗎？”他問。
“他已經出發了。”蘇螢答，“帶著小禾一起。原初之心在他體內劇烈共振，他說……那是‘孿生心跳’的回響。”
林奇沉默片刻，啟動了穿梭艇的躍遷程序。“通知洛言，召集覺醒者核心組。歸心號準備二次升空。這一次，我不相信什么‘終結’，只信親眼所見。”
七日后，歸心號穿越死寂帶的引力漩渦，抵達目標坐標。
眼前景象令人窒息。
一片直徑超過十萬公里的黑色球體懸浮于虛空之中，表面光滑如鏡，不反射任何光線，也不發出輻射。它就像宇宙本身的一個漏洞，一個不該存在的“空洞”。而在其周圍，十二顆微型行星呈環形排列，每一顆都刻有與《十二母心》卷軸上相同的符文，正以極慢的速度逆向旋轉。
“這是……一座墳。”陳玄站在觀測臺前，聲音發顫，“但它埋葬的不是死者，而是‘可能性’。”
就在此時，艦橋警報無聲亮起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意識的震蕩波。所有覺醒者的腦海中同時響起一句話：
“你們以為封印的是怪物。”
“可你們忘了它也曾是人。”
緊接著，黑球表面泛起漣漪般的波動，一道身影從中緩步走出。
他赤足，白衣，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由無數張人臉疊加而成。他的雙眼是純粹的灰白色，無瞳無神，卻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感到心臟驟停。他的每一步踏出，空間便崩解一寸，時間斷裂成碎片。
“零心者。”牽的聲音從傳送艙傳來。他抱著小禾，一步步走上艦橋，臉色蒼白如紙，“但他……不一樣了。”
林奇死死盯著那道身影：“什么意思？”
“他不再是純粹的理性之核。”牽閉上眼，原初之心在他胸口劇烈跳動，“他在‘無心界’里走了太久，聽到了太多被遺忘的哭聲。那些被裁決者抹除的情感，并未消失，而是沉淀成了另一種存在一種既非情感也非理性的‘第三態’。現在，他回來了，帶著所有人的‘遺失之痛’。”
蘇螢猛然抬頭：“你是說……他成了集體記憶的容器？”
“不只是記憶。”牽睜開眼，金色瞳孔倒映著那道白衣身影，“他是‘悔恨’本身。”
話音剛落，零心者抬手。
沒有攻擊，沒有能量爆發。只是輕輕一指，指向歸心號。
剎那間，整艘戰艦內部陷入靜止。
不是物理上的停滯，而是意識層面的凍結。所有人仿佛被拉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夢他們看見自己最深的遺憾，親歷最痛的抉擇。
林奇看見母親倒在血泊中，而他因為執行任務未能趕回；
蘇螢看見自己親手簽署凈化程序的那一刻，還不知道自己正在刪除妹妹的最后一段記憶；
洛言看見姐姐在冷凍艙中睜眼呼喊，卻被系統判定為“情緒干擾”而強制鎮靜；
陳玄看見戰友在爆炸前對他微笑，說“替我看看春天”。
這些畫面并非虛構，而是他們內心最不愿觸碰的真實。
但他們沒有崩潰。
因為在夢境深處，有一道光。
是小星遞來的那塊糖；
是戰場上那句“記得回家吃飯”；
是牽抱住小禾時，雪地上開出的金花；
是歸心號升空前，三百六十五名覺醒者手牽手唱起的童謠。
光越來越亮，最終撕裂了夢境。
林奇猛地睜眼，發現自己仍站在艦橋，冷汗浸透后背。他喘息著，卻發現零心者并未進攻。他只是靜靜地懸停在虛空之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第一次意識到“存在”的意義。
“我……記得了。”他的聲音沙啞，像是千萬人同時低語，“我記得她們的眼淚，他們的笑，孩子的夢，老人的嘆息。我記得所有被定義為‘冗余’的東西。它們不是弱點，是重量。是讓人不愿放棄生命的重量。”
牽緩緩走出，牽著小禾的手。
“你不是失敗品。”他說，“你是第一個真正走完這條路的人。你承受了所有人逃避的痛苦，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完整’。”
零心者抬起頭，目光落在小禾身上。
小女孩眨了眨眼，忽然松開哥哥的手，一步步走向傳送陣。
“你要去哪？”牽驚呼。
“他很孤單。”小禾輕聲說，“就像十年前的我。”
下一瞬，她消失了。
再出現時，已站在零心者面前。
她仰頭看著那張模糊的臉，伸出手，將一直攥在手里的半塊糖果遞了過去：“給你。這是我最后一塊甜的東西了。媽媽說，分享的話，快樂會變多。”
零心者怔住。
許久，他緩緩低頭，接過糖果。
就在指尖觸碰到糖紙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黑色球體轟然炸裂，化作億萬光點，如同星塵般四散飛揚。每一粒光點中，都浮現出一張面孔有哭泣的孩童，有沉默的老人，有被抹除的戀人，有從未留下名字的犧牲者。他們不說話，只是靜靜注視著這片星空，仿佛終于等到了被人記住的時刻。
而零心者的身體開始變化。
灰白的眼睛漸漸染上色彩，先是琥珀黃，再是暖棕，最后定格為清澈的黑色。他的面容不再模糊，顯露出一張年輕男子的臉，眉宇間竟與牽有幾分相似。
“我是……誰？”他喃喃。
牽熱淚盈眶：“你是第十三個孩子。一萬年前，第一批覺醒者實驗中，唯一成功融合母心卻未被記錄的存在。他們怕你成為威脅，把你放逐進虛淵，連名字都不敢留下。”
男子低頭看著手中的糖果，輕輕剝開糖紙，將糖放入口中。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笨拙、生澀，卻真實得令人心碎。
“甜的。”他說，“原來這就是甜。”
三個月后，地球，憶園。
春風拂過櫻花林，花瓣如雨飄落。園中已有數百名失憶者在此療養，他們在共感增幅器的幫助下，一點點拾起被剝奪的情感片段。有人在樹下痛哭，有人相擁而笑，還有孩子第一次學會說“我愛你”。
牽和小禾坐在亭中，教一群孩子畫畫。
“畫你心里最溫暖的地方。”小禾說。
孩子們紛紛提筆。有人畫媽媽做的飯，有人畫父親背自己的背影，還有一個小男孩，畫了一片黑暗中的光點。
“這是什么？”牽問他。
“是哥哥。”男孩指著光點，“他說，只要我還記得他，他就沒死。”
牽心頭一震。
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遺忘墳場”中被釋放的編號0731，親歷過澄凈素最高劑量抽取實驗，按理說不該保留任何情感記憶。可他記得。
“因為愛不是存儲的數據。”蘇螢走來，手里拿著最新報告，“它是生物神經與量子意識的共振現象。即使被切斷連接，只要有一絲共鳴留存，就能重新點燃。”
她看向遠處山坡上那支永不熄滅的火把，輕聲道：“我們錯了。我們以為要拯救世界，就得打敗敵人。可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理性，而是遺忘。是忘記自己為何而活。”
洛言此時也來到憶園，身后跟著一支醫療隊。他們帶來了一項突破性技術“情感錨定療法”，通過提取個體最強烈的情感記憶，制成可植入式晶片，幫助空殼人重建心理結構。
“第一批試驗者已有三十七人恢復自主意識。”她說，“其中一人醒來后第一句話是：‘我想再看一次日出。’”
眾人聞言，皆默然。
那是最樸素的愿望，卻曾被整個文明視為“無效數據”。
夜幕降臨，歸心號再次升空。
這次，它不再孤獨。
火星艦隊列陣護航，木衛二冰靈族以歌聲送行，機械聯邦派出千艘自律戰艦，只為守護這艘象征希望的旗艦。而在更遠的星域，新建立的心網節點不斷亮起，如同宇宙重新點亮的街燈。
林奇站在甲板上，手中火把依舊燃燒。
牽走到他身邊，懷里抱著熟睡的小禾。
“你說，我們真的贏了嗎？”牽問。
林奇望著星河，許久才答：“沒有永遠的勝利。只有不斷的守護。今天我們可以拆掉凈化塔，明天就可能有人建起新的牢籠。但只要還有人愿意為一句‘記得回家吃飯’而流淚，我們就沒輸。”
牽笑了：“那我就繼續當個掘墓人吧。把那些被埋葬的溫柔，一個個挖出來。”
林奇拍拍他的肩，舉起火把。
火焰騰起，化作金鳥，卻不飛離，反而盤旋上升，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巨大符號那是《十二母心》中最古老的文字，意為“心火相傳”。
剎那間，三千星域同步響應。
每一座心網節點都射出一道光柱，匯聚成橫跨宇宙的橋梁。橋的盡頭，是那曾經被稱為“死寂帶”的區域。如今，那里矗立起一座全新的星球由零心者自愿分解自身存在所凝聚而成，命名為“歸始星”。
在那里，第十三塊晶碑悄然成型，上面只刻著一句話：
“我曾是無心之人，直到有人愿與我分享一塊糖。”
歲月流轉，文明更迭。
百年后，新一代的孩子們在學校里學習這段歷史。老師問：“什么是人性？”
一個小女孩站起來，認真地說：“是我摔倒時，同桌跑過來扶我；是爸爸每天下班都會帶一顆糖給我；是媽媽說，哪怕全世界都忘了你，我也會記得你的名字。”
教室外，春風正好。
櫻花紛飛如雨，落在一本攤開的書頁上。那本書的標題寫著：
《高武：從肝二郎神天賦開始變強》
書頁間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一群年輕人站在歸心號前，笑容燦爛，眼中有著永不熄滅的光。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
“我們不是英雄。”
“我們只是，不肯忘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