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沖天,遮蔽日月。
  周牧的念頭根本不在這一副景上,他被‘急召’了。
  眼前景象變換,是一根大骨頭,是那座莊嚴的玉鼎道宮,下一剎,又化為巍峨玉虛。
  一縷念頭,已然遁入太古。
  “元始前輩?”
  周牧懵逼開口,有些急躁:
  “昆侖,在發生大事!我看到帝嚳降臨,看到佛祖的手掌自天而墜!”
  “帝嚳?佛祖?”
  元始道人神色沉凝,微微頷首,手掌憑虛一點:
  “都是些小問題,吾壓縮了時光,你在此萬萬年,現在歲月也僅片刻,不會錯過什么你且來隨我看。”
  周牧壓下心頭焦慮,同時生出好奇來——元始前輩急召,這么久以來還是頭一遭——發生了什么?
  他呼氣,走上前,一如既往的盤坐在道人正前,道人則伸手,輕撫周牧頭頂。
  剎那。
  周牧恍惚間,覺得自己端坐在無窮高處,一如上次那般,隨道人一起俯瞰大歲月長河,俯瞰諸天萬界,諸因諸果。
  “看。”
  中年道人指了指大歲月長河內,象征本紀元的中段、前段。
  周牧隨聲望去,看到一尊偉岸至極的熟悉身影,正在歲月前后漫步,
  時不時的擲出一矛,矛刺入歲月,伴隨破碎、龜裂聲,爆發出無比璀璨的佛光。
  “再看。”
  周牧又望向諸天萬界,能看到一處處世界當中,總有樣貌和天帝類似者,正在被佛陀、菩薩圍獵,血染一界又一界。
  “在歷史中,諸天萬界正在動蕩、變革,是佛祖的旨,詔令諸佛屠帝,玉皇道友也不甘落后,正在揭露佛祖一處又一處暗手,將之打碎、絕滅。”
  元始道人沉聲開口:
  “玉皇道友打滅的佛祖暗手中,不少甚至是吾都未曾察覺到的”
  周牧臉上笑開了花:
  “這不是好事嗎?”
  “不。”
  元始道人微微搖頭:
  “太過于不正常了。”
  祂微微蹙眉:
  “兩位道友,曾經親密無間,此刻忽然反目,很蹊蹺,吾懷疑是在遮掩什么,或者是在以大動靜吸引吾的注意力,暗地里正在籌劃什么。”
  周牧失笑,連忙將前后詳細的敘述了一遍,從金母贈果,逆反先天神魔,再到樂呵呵道:
  “挑撥一二,便成了如今之景,等我在昆侖的謀劃功成,李靖入滅,右手沉寂,那時候我便是天帝的唯一耳目,祂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由我決定,祂發出的旨意、講出的話,也由我決定。”
  元始道人愕然,可眉頭,卻蹙的更深了。
  祂凝視著周牧,一言不發,似乎思索著什么。
  周牧被盯的渾身不自在,小心翼翼的訕笑著:
  “前輩?”
  元始道人回過神來,輕聲感慨:
  “原來是你啊這是好事,吾之前還擔憂是哪位道友的暗子顯化,先天神魔降生,你會有麻煩”
  緩了緩,祂臉上卻并未浮現出笑意,只是平和道:
  “能得化先天神魔,這是天大的好事,且玉皇道友等也有和吾一樣的誤會,為你的逆化神魔而加碼,至于金母道友的想法、謀劃,吾也看的不清晰。”
  “不過卻不曾想,黃中李這株失蹤的先天祖靈根,一直在金母道友手中,一直在昆侖。”
  周牧認真聆聽,卻覺得有些不對勁,擔憂道:
  “元始前輩,是否哪里出了什么問題?我見您憂心忡忡。”
  “嗯。”
  元始道人微微頷首,輕聲開口:
  “汝的路途或許太過于平坦,順風順水,無有崎嶇,以至于很多事情,你看的便不夠清晰。”
  周牧懵懵懂懂:
  “我不是很明白”
  沉吟片刻,元始道人繼續開口:
  “關于無上者的偉力,你的認知有些許不夠,每一位無上者,都是從最古紀元的第一剎存在至現在——事實上,祂們經歷的歲月,還要遠遠長于三個大紀元。”
  道人很耐心的解釋道:
  “因為每一次博弈結束,某一段歷史發生大變革,無上者們都等同于重走一段新歲月,而三個大紀元以來,歷史更迭、變遷,豈止億萬萬次?”
  周牧依舊有些茫然,不是很明白元始前輩的話,試探性發問:
  “您的意思是,我將無上者,看的太淺薄了?”
  “有這個意思在,但更多的是從其中引申出來的,你啊太順風順水了。”
  元始道人平和道:
  “如此,以后是會吃大虧的——現在還好,等你走到高位,一次大失誤,或許永久也無法翻身——哪怕你證道無上。”
  周牧瞳孔微微一縮。
  元始道人自顧自的說道:
  “譬如我們三清,一次失誤,永久分割,失去道爭資格,譬如媧皇,一次失誤,到現在都杳無音訊,很久都不見,不知被哪位道友鎮壓著。”
  “無上者之間無有朋友,無上者之間也無有敵人——全看利益,而佛祖和天帝,又豈會這般草率的翻臉?也罷,吾便以身入局,讓你漲漲教訓。”
  元始道人和藹的拍了拍周牧肩膀:
  “眼下先確保你可以將道音回溯至最初,真正的誕生下來吧天地本詔,起。”
  周牧茫然的看著元始前輩手中浮現出一張淡紫色的旨意,祂在上面書寫下一行字。
  其為,身前神魔,必誕于天地間。
  “這是天地本詔,根本詔令,只要書寫下,便,必然成真,無論如何都必然成真。”
  元始道人解釋道:
  “這是屬于無上者的根本偉力之一,制定一件必然成真的事情,過程未知,結果注定。”
  祂伸手一揮,天地本詔浮空,燃成了灰燼。
  周牧凝望著那灰燼飄舞,化作一塊永恒石碑,鎮去了未知之所,鎮去了大天地根本之處。
  恍惚間,他看見那兒有密密麻麻的永恒碑文,但是卻看不清其上的話。
  “帶上這個,回去吧。”
  元始道人伸手一攤,大圣的記憶片段、一封詔書與一枚令牌浮現而出,祂微笑開口:
  “如今桎梏你的,只剩下三身相見,便可頃刻入真仙乃至更高,而等到你先天神魔身降誕,便是一步入真王。”
  “等你真仙,可探查此記憶,窺視那四位無上者的謀劃——或許能讓你學到一些東西,則此詔書中,也在那時開啟,是吾對你的饋贈。”
  “可使你提前獲得大羅特征,行走歲月前后。”
  “至于令牌,這是吾的一道暗手,一枚暗棋,現在歲月的昆侖即將面臨大變故,你若遲遲無法三身相見,會有危險,彼時,就激活此令,吾的一位門人,會現身。”
  元始道人絮絮叨叨,聽的周牧一陣心慌:
  “前輩,您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
  “那不會,只是或許會沉寂一段時間——也或許什么事也沒有,但吾更偏向于前者。”
  道人慢條斯理的開口:
  “你太順遂了啊便讓你看看,按照你的設想,佛祖和天帝當真遭你挑撥,會發生什么。”
  “或許吾猜錯了,天帝佛祖的確因你反目,只是”
  “罷了,千言萬語,比不上切身的教訓,你且回去吧,靜候,靜觀。”
  “吾以身使你漲漲教訓,你日后也會避開更大的坑,是好事。”
  “但,記住。”
  道人最后一次告誡:
  “無上者乃至僅大神通者之境起,便已然沒有了永恒的朋友、敵人。”
  “無論是誰,即便三清彼此。”
  周牧眼前暗淡,自身正在從這一段歲月抽離、回歸,他最后看向大歲月長河,
  在那里,天帝正憤怒的、孜孜不倦的打碎佛祖之后手,一位位佛陀也在獵殺天帝的他化。
  像是不死不休。
  “記住吾的話。”元始道人的余音在回蕩。
  昆侖墟。
  ‘轟隆隆!!’
  念頭復歸至守書吏與巨蛋中,周牧睜開眼,看見的是煙塵沖天,撕裂浩浩之仙霧。
  “佛爺我成啦!!”
  山腳,那個狂呼聲還在繼續,是琉璃佛陀,他在手舞足蹈,成功將佛手給拽了過來!
  而看著這一幕的豬頭佛陀,腦門上閃爍著問號。
  我家辣么大一只佛祖手掌,就這么水靈靈的被拽來了??
  他錯愕,頭皮猛然一炸,怒吼:
  “琉璃!汝做了什么!!”
  豬頭佛陀快氣瘋了,佛祖之手被拽來昆侖,這不算什么——可問題是,里面關著的東西啊!
  孫悟空!青牛!
  大羅在當今凡世,就是無敵的。
  哪怕是這位嘗試拽起瑤池的奇偉者,也只是一位能逆伐大羅、強的不符合常理的神圣。
  “佛祖。”
  低沉的、帶著厚重歲月氣息的轟鳴聲響起,是帝嚳在開口,十二旒冠冕垂落的珠簾在搖擺。
  “汝,何故在此?”
  “要與本帝爭寶么?”
  他微微震晃右手中的蒼梧神杖,這件至寶發光,昆侖墟上,爆發性的歷經四季輪轉春夏秋冬!
  一剎春風萬物蓬勃,又一剎暴日天干地燥,再一剎蕭瑟千樹凋零,最后一剎是寒霜天降,雪覆大地。
  四剎即四季,一息六十個剎那,便是十五次春夏秋冬。
  天地極速變換著。
  ‘轟隆隆!’
  春做玉剪夏成烈錘,秋化虹刀冬擬寒劍。
  剪錘刀劍,并擊而下,轟向那只佛祖的手!
  佛手震動,一絲余波蕩出,以那手掌墜地處為中心,千林萬樹盡皆摧折、倒下,離的最近的琉璃佛陀被余波撞了個正著,碾成了兩截!
  而佛手中,青牛、大圣、青年周牧,皆東倒西歪,前兩者還好,是大羅中的極強者,而周牧就慘了,頭暈目漲,不住的咳血。
  “佛祖的手掌被拽走了——外面是哪里,在發生什么?”青牛喃喃自語,又摩拳擦掌:
  “或許,我們今日真有出去的機會,有生靈在轟擊佛祖此手!”
  與此同時,外界。
  “這是何等偉力啊”有大妖王帶著顫音開口,看著那驚世一幕,頭暈目眩,帝嚳的偉力完全超出了自身想象極限,
  人族諸王則都從最開始帝嚳降臨的狂喜中回過神來,想到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帝嚳為人皇,是五帝之一,可他又不只是五帝。
  會站在人族這邊嗎?
  “起祭!”
  一聲暴吼響起,是立在瑤池邊緣的右手,他從驚惶中回過神來,雙手結印,星線密密麻麻!
  守書吏蹙眉,配合起祭,但做為主祭人,暗自操縱著祭陣之威。
  祭陣祭陣,自然是要以生靈做為祭品的。
  祭陣之威化作混沌洪流,精準的沖刷向妖族群王,這些大妖王很凄慘,被沖成了碎片,
  而那半截墜在瑤池中,正在愈合的琉璃佛也遭沖刷了,在慘呼,在破滅!
  天上下起一場又一場的真王雨,當本就重創的琉璃佛陀徹底解體,更有神圣雨落下!
  “動!”
  大祭陣發光,右手、李靖和輔祭的秦王,從狂喜中變的錯愕:
  “失失敗了??”
  他們都茫然不解,祭陣,為何失敗了?
  帝,為何沒有降臨?
  垂暮的守書吏抬頭望天。
召天帝真靈降臨的祭陣,規格極大,需要三圣四王來主持,三圣有了,四王  霸王、沖天將軍加上岐伯,這才三個。
  自己可不是真王。
  “昆侖不可失!建木不可失!”右手臨時應變:“改換受祭者,祈大羅降臨!”
  大祭陣震動,一位又一位大妖王乃至那位琉璃佛陀的魂靈,皆隨風而起,糅合在一起,化作擊穿歲月的神矛,正在接引來因一位古天庭的大羅!
  “熱鬧非凡。”佛音浩瀚,天佛手中的阿難尸骸驟然睜眼,他根本沒有死去,一位古佛此刻在蘇醒!
  大羅之威,橫掃整座昆侖。
  “大羅禁令,為何失效??”有人族真王驚怖開口,一旁的周公旦神色凝重的做答:
  “大羅禁令之下,大羅將受困于方寸之間,不可履紅塵——只要將昆侖墟做為那受困的方寸,即可在昆侖中隨意行走!”
  整座昆侖墟徹底亂套了,帝嚳轟擊佛祖之手,天動地搖;
  古佛阿難醒來,祭陣中某位古天庭的大羅正在降臨;
  甚至在天邊,可以看到一座‘碧游宮’正在撞來!
  四位大羅或可逆伐大羅的生靈,齊聚了。
  “瑤池,建木,怎可缺了本座?”
  一片混亂中,周牧看到一個熟人從山下行來。
  巨君,那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巨君。
  身披九霄云紋道德袍,袍上繡著三千道德箴言,頭頂五岳冠,手持量天尺,足踏玄龜靈庵,一身氣息,雖是神圣,卻走出不落于帝嚳的威勢來!
  第五位媲美大羅級的生靈,現身。
  皆為昆侖,皆為建木來。
  神圣此刻失色,真王顯得暗淡,周牧看著祭陣中走出的、也算是如雷貫耳的天庭大羅,微微咂舌。
  “這算什么?”
  “大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