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太陰弱水所化的萬人河,輕易便能溺殺真妖,天人一個不慎,也要沉入其中,艱難掙脫。
  而此刻。
  太陰弱水激天九千丈,洶涌倒灌而落,激起萬層浪,疊疊蕩蕩。
  “大師兄,師父被佛祖抓走了。”
  小豬痛苦開口,想要收起釘耙,卻根本無法控制自身,再度舉起,再度耙落。
  恐怖偉力又一次爆發,整條太陰弱水所化的天河都在動蕩著,
  天河之長闊無法想象,自下方橫亙整座天庭,卻在此刻搖曳,上方云海,天宮樓宇晃晃不休。
  紅孩兒坐在刀刃蓮臺上,隨著天河浪波起伏,靜靜凝視著一切。
  “你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
  他輕聲開口。
  許久。
  天河恢復寧靜,
  小豬扛著釘耙,向前看去。
  一塊寫著齊天二字的匾額靜靜的漂浮在天河之上。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齊天。”
  小豬困惑呢喃,覺得這兩個字有些熟悉,但又不太熟悉。
  ‘咚!’
  周牧一頭悶撞入匾中洞天,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呀!阿弟,你怎么啦?”
  小小的聲音響起,殘魂也詫異側目,看見那混小子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懷中抱著一塊大石碑。
  “差點被一個神經病一耙子敲死”
  周牧喘了口氣,心有余悸:
  “還好我躲進來的快。”
  “遇到敵家了?”
  殘魂饒有興趣:
  “師祖幫你出出頭?我雖殘魂一縷,但鎮壓個天仙、真仙還是輕輕松松.大玄之仙的話要麻煩些。”
  說著,他雙手背負在身后,一副云淡風輕仙風道骨的模樣,等著自家這徒孫兼某種意義上的徒弟求自己出手。
  只是,那小子抱著的石碑是啥?
  怎的神念無法靠近?
  殘魂這個角度對著的是石碑反面,看不見正面,又憋著,不問。
  問了有失風范。
  周牧擦了把汗水,苦笑道:
  “還是得了吧,您全盛時候估計還能打得過。”
  他不太清楚‘二師兄’是個什么水準的生靈,但既然當初能被敕封為‘凈壇使者菩薩’,
  對應來看,至少也是真王——大概率是真王之上的神圣。
  至于大羅應當沒這個可能。
  “哦?”
  殘魂有些不爽了,蹙著眉頭:
  “莫非你招惹到了一位大能?那也無礙,將之誘入此洞天來。”
  “洞天之中,您老一縷殘魂能鎮殺大能?”周牧此時心情平復了些許,好奇問道。
  “呃”
  殘魂捋了捋虛幻長須,目光閃爍:
  “老夫到底是一縷殘魂,能為有限,不過嘛”
  他拍了拍小鳳凰的腦袋:
  “有小小丫頭在,便是真王境的菩薩、天君駕臨,也可一口叨了去!”
  小小驕傲的昂了昂腦袋。
  周牧苦笑:
  “關鍵是我也不知那頭豬是什么層次.不過應當算您的故人。”
  “故人?”殘魂愣了愣:“豬?室火豬?不對,天庭毀去,室火豬就算活著,也當被鎮壓在某座妖城下”
  “是豬八戒。”周牧簡短道。
  “誰??!”
  殘魂聲音提高了八度,轉而平復,搖頭道:
  “不可能。”
  “我騙您做什么?”
  周牧有些牙疼:
  “太上前輩比我還不要臉,拿一次指引和虛無縹緲的金剛琢,把茶杯討要了回去,這指引可真把我害慘了,跳入天河,結果紅孩兒跟豬八戒在那!”
  他語速極快,根本沒給殘魂反應的時間,后者直接聽懵逼了,下意識道:
  “誰不要臉?”
  “太上前”
  殘魂驚恐:
  “停!”
  周牧老實閉嘴。
  縮在鍋里、像是一頭烏龜的小鳳凰懵懂的聽著一切,
  殘魂嘴角抽搐著,好不容易理清了前后,瞳孔猛然收縮:
  “汝是說,八戒佛、善財童子.在天庭遺墟?”
  周牧一愣,八戒佛?
  他旋即反應過來,小白龍都化作大威天龍佛了,二師兄往上挪一挪,倒是也正常。
  “沒錯,但是他們兩個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
  周牧將前后詳細的敘述了一遍,殘魂神色越發的凝重。
  “師祖,您知道些什么嗎?這兩位在太古,也算赫赫有名之神了吧?為何.”
  “而且,不是說天庭墜落,天神們非妖者都煙消云散了么?”
  殘魂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
  “那兩位都算半個妖的——且還都不是天庭之人,歸屬于大雷音寺。”
  他懷抱著烏龜版鳳凰來回踱步,眉頭緊緊的鎖著:
  “怎么會,怎么會.”
  殘魂神色變幻不定,越發的驚悚。
  周牧看的有些發懵:
  “師祖,您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殘魂頓步,抿了抿嘴:
  “十余萬年前大劫難爆發的太猛太烈,日出之時天庭動蕩,第二個日出時,我便看見彌羅天宮碎裂,天庭頃刻破滅,三十六重天崩塌,吾也消亡.”
  頓了頓,他沉眉道:
  “前前后后,不過一日。”
  “一直到天庭覆滅的前一刻鐘,都沒人想到這一場劫難會真正波及到天庭。”
  “而這一切背后究竟是哪些大人物的手筆,吾也不得而知。”
  周牧聽的更迷糊了:
  “師祖,你怎的忽然說起這個?”
  殘魂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
  “聽吾講完。”
  周牧無奈,洗耳恭聽。
  殘魂回憶著,下意識看了眼迷迷糊糊的小小:
  “那一日寅時剛過,才至卯時,正日出,鳳凰、大鵬、孔雀,齊擊凌霄。”
  小小瞪大了眼睛。
  “卯時未盡,天下萬萬妖同起,隨三妖反天。”
  “辰時,日已盡出,群妖遭到鎮壓,吾受命領軍,關押諸妖圣級趕赴天牢。”
  周牧眉頭蹙著,靜靜聆聽,換算著時辰。
  卯時,早上五至七點,辰時,早上七至九點。
  也就是說,從天下群妖齊齊反天,到被鎮壓——總共耗去不到四個小時。
  周牧有些失神,難以想象當時的天庭是何等強橫,更不明白又是如何變作妖主大地的。
  殘魂臉上此時浮現出悸色:
  “便在吾押送諸多妖圣之時,吾聽聞,靈山動蕩,見到老友——齊天大圣,駕云趕赴靈山。”
  周牧靜聽。
  “再而后,收押完畢,才至巳時,距離午時尚早,吾見善財童子紅孩兒自西邊來,往天宮去。”
  巳時,上午九點至十一點。
  “還是巳時,吾見西天發萬丈光,看見八戒佛頂天立地,持九齒釘耙,憑先天太陰之氣,招無垠天河倒灌西天。”
  “巳時未盡,吾見一只金烏橫天,一口啄下,八戒佛.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周牧瞪大了眼睛:
  “魂飛魄散?那外頭扛著九齒釘耙,喊著‘大師兄師父被佛祖抓走了’的是誰??”
  “不知。”
  殘魂臉上悸色更甚:
  “巳時方盡,才至午時,吾見大圣墜下,砸入天庭中早已廢棄的齊天大圣府,吾趕至,一直守在大圣身旁,后來一整天的事情便都不知。”
  “直到日暮,天庭毀滅大圣睜眼,捉住我那一縷殘魂,在齊天大圣府的匾額中再造洞天世界,將吾寄在其中,逃得半條性命。”
  殘魂咽了口唾沫,回憶道:
  “而我殘魂進入匾中洞天之時,只聽到老君的一聲呵斥.不許有天庭,不許有仙官。”
  周牧恍然,總算知道了這匾中洞天和師祖一縷殘魂的由來就是不知道后來是怎么被師父尋見的。
  他忍不住問道:
  “師祖,所以天庭毀滅,和兜率宮那位脫不開關系?”
  殘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天庭毀滅于第二個日出,毀滅于第二天的卯時三刻,而至第一天午時之后到第二天卯時三刻,所有事情,我一概不知。”
  卯時三刻周牧記住了這個時間,算來,便是早晨五點四十五。
  殘魂繼續道:
  “先是小小,被彌勒佛祖的金鐃封住,金鐃上鐫刻有九幽的殺陣,又丟在天庭東廚中熬煮,致使群妖反天。”
  “再是八戒佛以先天太陰之氣操縱天河,倒灌西天。”
  “而后大圣墜下,昏睡整日。”
  頓了頓,
  殘魂凝視著周牧:
  “這其中,這背后,已然涉及到了數位無上存在啊”
  周牧沒懂:
  “那,和外面天河中,遭蓮花臺困死,神智不清疑似失憶的豬八戒,又有什么關系?”
  殘魂苦笑:
  “如果外面真是八戒佛,我懷疑他或許知道一切的究竟,而如此,他身上的干系就太大太大了。”
  周牧更納悶了:
  “既然要探究這些,詢問太上前輩不就行了?哪怕太上前輩不見我,我去問問元始前輩不也可知?”
  殘魂眼皮狂跳,連連擺手: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無上者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前提是不涉及到另外一位無上者,一切始末,單一的無上者未必能知曉所有。”
  “故此,老君指引你見到八戒佛,一定有緣由,這其中,恐怕牽扯到無上者之間的沖突和謀劃啊我反而希望你視若未見。”
  頓了頓,他猛然驚疑:
  “等會兒,你能隨意見到玉虛宮那位??”
  “對啊,哮天犬的記憶片段。”
  周牧點了點頭,似想起什么,揶揄道:
  “師祖,我可不只是能見到元始前輩”
  “你這混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殘魂蹙眉。
  周牧笑容燦爛,心頭也生出好奇——自己在玉虛宮經歷的種種,是否成為了真實歷史?
  他問道:
  “師祖,紀元初劫應當是封神之劫吧?在那之前,在紀元之初,天庭應該沒什么仙人?”
  “是,怎么了?”殘魂更加不解。
  周牧確定了大概時間,笑瞇瞇問道:
  “那您可記得,您是否攜當時天帝旨意,前往昆侖山,前往玉虛宮?”
  殘魂驚疑不定,回憶了片刻,猶疑道:
  “卻有這么一件事你如何知曉?玉虛宮那位告訴你的?”
  周牧再問:
  “那當時,您只見到了元始天尊嗎?”
  殘魂回憶,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敬畏之色,不自覺的語調都放低了許多:
  “非也,還有碧游宮那位.”
  “然后元始前輩牽著靈寶天尊?”
  “你這都知道??”殘魂瞪大了眼睛,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之色。
當時境況,在場的唯有自己和那尊無上者,他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周牧吐了口濁氣,了然道:
  “那是我。”
  “呃,我是說,當時那個靈寶天尊,是我變的。”
  殘魂一個趔趄,蹬蹬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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