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陣中洞窟,再度陷入了死寂。
周牧麻木的從天狗毛中鉆出,腦海中還在僵硬的回想。
兩萬七千四!!
天庭之功,不憑修為定奪,只憑罪孽。
背負價值近三百萬的小功的妖啊.殺了多少人?
不,應當不是她獨自殺的,宰弄火堂主之時已然得知,功過不僅僅是親手所殺之人那么簡單,
一個大惡勢力的主人,哪怕一個人沒獵殺過,自身的罪孽也會很深重 關鍵是。
“只是為惡之妖仙啊.大惡都算不上,更遑論極惡。”
周牧發怔。
“周老弟”
胸膛被洞穿,正在淌血的老狗倚著匾額,疲憊開口:
“你可還好?”
它看向碎了一地的妖仙,搖頭道:
“可惜了,這些血肉層次太高,你無法承受,否則在上面滾上一滾,倒是有莫大的好處”
周牧此時回過了神來,看了眼匍匐在遠處嚇傻了的牛妖,晃了晃腦袋:
“就這么拍死了?”
“嗯。”
老狗撫了撫未沾染半點血跡的匾額:
“不得了的大寶貝啊,法相都能拍滅唔,倒也應該如此。”
周牧有些好奇方才那金烏法相是什么,卻也沒多問——距離自己太過于遙遠。
老狗拖著帶傷的身軀上前,將匾額遞給周牧:
“這你可得好好收著,若是到了性命攸關之時,當是最后的憑仗”
頓了頓,它凝眉,繼續道:
“多的我不好說,但感覺哪怕是大能、真王,在這匾額前也如同不設防一般,拍上一下,也得四分五裂!”
遠處驚恐匍匐的牛妖再狠狠一顫。
周牧怔了怔,旋即將匾額又遞向老狗:
“哮天老哥,那得你來持著了,若那些大能當真是為殺你而來,有此匾”
“別想。”
老狗擺了擺手,沒接匾:
“我如今的狀態,大能欲斬我,或許一個念頭便可,大能與頂尖妖仙的差距,看似只有一境之別,但實則.而且,他們還能站著不動讓我生拍幾十下不成?”
頓了頓,它鄭重道:
“你境界低微,遇到的敵人也不會太過強大,對你來說反而是最有用的.但千萬不要隨意使用,一是不太好,二是若被強大者注意到這塊匾額你麻煩便真大了!”
“除非有絕對把握無強大者洞悉你,或是萬不得已的生死關頭,莫要用之殺敵.一旦泄露,掀起的波瀾可不是天庭法旨能比的!”
聞言,周牧接過匾額,神色也鄭重起來,凝神點頭,旋而擔憂道:
“哮天老哥,你的傷”
“無礙。”
老狗擺了擺手,吐氣道:
“我這般層面,是能滴血重生的,只是那法相一擊,尚有余勢在阻撓我愈合,花些時間即可抹平,這只算輕傷,不危及性命。”
周牧這才松了口氣,抱著匾額,又看向遠處那頭匍匐的牛妖,暫時將小功之事放在一旁,好奇道:
“老哥,那頭妖是什么層面?看氣息,絕非氣境第一關。”
“也強不了多少。”老狗有氣無力道:“氣境第二關的寶藥而已,就是你們人族口中的大練氣士。”
“寶藥?”
周牧若有所思,旋而有些摩拳擦掌:
“我大概可知,我雖才入氣境,但尋常氣境第一關的生靈絕非我對手,就是不知氣境第二關.”
他清楚,如同之前那頭稚樹妖,現在的自己不說翻掌即滅,殺之也不費功夫,
但自身比起氣境第二關又如何?
老狗疲憊的坐下:
“你若有意,便拿之試試手吧,我替你看著。”
“好。”
周牧放下匾額,朝著那頭牛妖走去,摩拳擦掌,后者驚恐起身,卻又神色一戾:
“老子今日是活不成了.想拿我練手?做夢!”
這頭發抖了半天的二關真妖,竟高抬起牛蹄,準備自絕。
“可不能讓你就這么死了。”
周牧瞇眼,暴起向前,突破音障,氣浪滾滾,當頭暴呵一聲:
“殺!!”
呵聲中卻蘊有吞化撥浪鼓所得的‘震魂散魄’之效,牛妖只覺著頭腦驟昏驟沉,自斃的動作一滯。
周牧欺身上前,經脈中才匯聚起的少量天地元氣涌入手掌,整只手都在發光,
單臂發力一錘,空氣在恐怖至極的力道下猛烈壓縮,狂暴的氣浪將這縱橫數里寬闊的洞窟橫掃!
‘咚!!’
一聲炸雷。
牛妖被橫擊,體表覆上冰霜,寒徹骨髓。
“我且問你!”
周牧呵問:
“地上妖城當下如何了?”
“如何?”
牛妖大笑:
“你的同胞都在歷苦難,死了個七七八八!”
周牧神色一變,想到了師父他們,想到了小武和鈴丫頭。
牛妖此時再度舉起牛蹄子,要自斃,
周牧沉眉,甩拳橫砸,牛妖身軀連同神智都同時遭擊,蹬蹬后退,失智狂怒!
“死都不許我死么!”
它咳血,咆哮向前,元氣交織在體表,血肉發出燦爛光,和周牧對了一拳!
如一百口洪鐘被同時敲響的悶聲震起,周牧退三步,牛妖退七步,都咳了口咳。
“這”
周牧驚愕,這頭牛妖的力道、體魄,居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怎么可能??
反而是后頭靜觀的老狗瞪眼喃喃:
“不愧是八九玄功啊.周老弟才入氣境,居然可以和寶藥的體魄相差無幾!”
周牧此時微凝,想不通怎么會有氣境的體魄能與自己媲美,暫時收斂心緒,再度暴起。
他瞪眼,有燦金光自眼中勃發,被金光凝中,牛妖只覺自身遭到困阻,動作僵硬,
下一剎,周牧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牛妖頭頂,吞化四件法器所得的玄妙齊出,
金光禁身,寒霜凍骨,呵聲震魂,拳打神智靈光!
他壓制著牛妖爆錘,后者體魄龜裂,一滴滴散著寶光的血流淌,體魄被砸裂,不過盞茶功夫,就遭周牧生生錘殺!
斬小惡真妖,添小功四十又七 才四十七?
周牧有些嫌棄,蹲地喘息,全力爆發之下體內天地元氣耗盡,此刻體內那種充盈、強大的感覺散去,有些乏力。
“這二關的真妖.似乎也不那么強?”
“并非如此。”
遠觀的老狗搖頭道:
“它早就嚇的肝膽俱裂,自己把自己嚇傷了,你修行八九玄功,體魄可與它媲美,殺一頭失了膽智的妖,自然不難。”
周牧拖著疲憊身軀走近,一屁股坐在老狗身前,晃了晃發沉的腦袋:
“上面似出大變故,我倒是該要離開了.走之前,可請老哥為我解惑否?那二關真妖,憑什么能和我媲美軀殼?”
老狗失笑:
“你對氣境一點都不了解?”
“不了解。”周牧很實誠:“八九玄功上沒記載這些,只是一筆帶過。”
老狗搖了搖頭,撫了撫傷口,喘了口氣:
“這我倒是得好好回憶回憶.太久遠了。”
半晌。
它道:
“氣之一境,分作三關。”
“第一關,御氣,可御使玄而又玄的天地元氣,蘊藏在經脈中,而后一拳一腳間有天地元氣加持,威能莫大。”
“這一關,你們人族好像是稱之為練氣士。”
老狗舔舐著傷口,神色有些萎靡,繼續挖掘著早已模糊的遠古記憶:
“第二關,寶藥,將天地元氣,融入血肉筋骨之內每一寸每一厘,不再拘泥于經脈之中,血肉筋骨二次升華,自身便如一枚寶藥,周身可發霞光。”
“這一關,被你們人族稱做大練氣士。”
它笑著道:
“寶藥一關,相當于將天地元氣化作體魄之強橫,按理說,是要遠遠碾壓寶藥之下的,而你修八九玄功,可媲美天地元氣之身,卻不敢想當你破入寶藥關時,體魄該如何了。”
周牧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奇問道:
“老哥,那氣境的最后一關呢?”
“而最后一關,則為藏竅。”
老狗神色肅穆了些許:
“藏竅之關,甚至關乎到未來你在天境的修行,重中之重,你且需好好聽著。”
周牧疑惑,氣境第三關,還能和長生境之上的天境產生聯系?
他認真點頭,側耳聆聽。
“找到、打通體內肉眼難尋、游走不定的內竅,以內竅蘊藏元氣,便是藏竅境。”
“搏殺之時,將內竅轉至拳腳處,一拳一腳間便有一整顆裝滿天地元氣的竅穴作輔,
若是拼命,還可將竅中元氣一股腦貫出,威勢不俗。”
老狗道:
“此一關,人族稱之為真人,太古年代,能稱真人者,在凡間也大都不俗,甚至一些遠超此境的仙神都自居為真人!”
它神色肅穆:
“真人真人,本來是一個很大的稱呼,卻被安在氣境第三關上,由此也可見這一關的重要性!”
周牧疑惑道:
“哮天老哥,這又是為何?”
老狗沉吟片刻,道:
“先說淺的,真人與真人之間的差距,極大。”
“開得一枚內竅是真人,開得體內周天三百六十五竅,也是真人,后者是前者的三百六十五倍!”
“且還并非是單純一加一這般簡單.滿竅的真人被稱為周天真人,一只手可壓死一百個百竅真人!”
周天真人?
周牧來了些興趣:
“周天真人很難嗎?”
“那是自然!”
老狗嚴肅點頭:
“古往今來,開滿竅穴的不少,但在氣境便滿竅穴的周天真人,寥寥無幾。”
“一位周天真人,越境殺長生第一關,如殺雞屠貓。”
“論其緣由,便是內竅難尋!越往后,越難尋!”
“且天境修行,也關乎于內竅,內竅找到的越多,天境時的修行也就越順暢!”
周牧神色變的有些古怪了起來:
“內竅.難尋?有這么難嗎?”
“如何沒有?”
老狗嚴肅:
“前一百竅,還算輕松,中一百竅,則太古時代的天才或可尋見,后一百竅,更是難之又難。”
“而最后那六十五竅,隱匿至極,能在氣境便尋見者,若未中途隕落、死去,便都成了后來名頭響徹一段歲月的人物!”
周牧神色更加古怪了。
“可我還在力境的時候,便已照見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數的內竅了。”
老狗嚴肅的神情凝住。
“你說啥??”
“三百六十五竅,我已盡尋見。”
周牧苦笑:
“倒也不是我天資超絕.是這匾額。”
他指了指兜率宮的匾額,再道:
“我第一次躺在這匾額上睡覺時,進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大妙之境,恍若我觀天地如觀掌中紋路,便在那時,找盡了所有內竅。”
老狗瞠目結舌。
“大機緣大機緣啊”
它覺得匪夷所思,卻又覺得理所應當——這是兜率宮的匾!
老狗看了眼這位周老弟,心頭一顫,了解的越多,它越不敢想這位周老弟的宿世真身,到底是誰了。
玉虛宮的老爺大贊,允其劈掉自己的墓碑;
兜率宮的老爺對其搜刮兜率宮之行為不聞不問——老狗可不覺得,那位會不知道!
兜率宮那位極其特殊,是現在的象征,是當下、存世的基礎,
誰隱匿消散,那位都不會!
它甚至懷疑,周老弟拆兜率宮的時候,那位說不得就立在一旁,靜靜看著 不怒也不問責。
用力甩了甩腦袋,老狗看向一旁,看向那挪移法陣,輕嘆了一聲:
“暫時應當不會有妖仙來此了,老弟,你當可以離去.出去后,要小心,如果可以的話,離開這座城,莫要回來了。”
周牧沉默。
許久,他抿著嘴,同樣看向遠處挪移法陣,忽然騰起一個念頭來。
“哮天老哥,你可會挪移法陣?”
“自然是會的,怎么?”老狗納悶道:“困陣壓制,我是無法挪移出去的,且挪移法陣是雙向雙面,沒有外界陣標,去不了外面,我也建不出另一向、另一面的挪移法陣。”
它指了指遠處法陣:
“你倒是只能通過那法陣出去,如今你的體魄,是無法穿過陣勢薄膜了。”
周牧點點頭,眼睛微微發光,生出奇思妙想來:
“哮天老哥,我的意思是”
他指了指法陣,繼續道:
“若是能做出一方通聯此陣的另一向挪移法陣,且那法陣可以隨身攜帶,我不便可隨時隨地來此了嘛?”
老狗愣了愣:
“哦,這個啊,倒是不難我為你建立一座便是。”
周牧卻搖了搖頭,眼睛更亮了:
“敢問老哥,這法陣又是否可以改動一二,讓我能強行將其他生靈挪移來此呢?”
“這個不難,但是除非對方沒有防備,否則抗拒一二,便.”
老狗的聲音一滯,瞪大了眼睛:
“你是想?”
周牧臉上笑開了花:
“既然可行,我若遇到強敵,趁其不備,將他挪移來,您給我代打一二,可否?”
他摩拳擦掌。
老狗愣了半晌,點了點頭:
“這倒是我從未設想過的.理論上,確實可行。”
周牧神色變的振奮起來還真有可行性!
那如此,四舍五入一番,自己豈不是相當于隨身帶著哮天老哥了嘛??
一人一狗當即忙活了起來。
不過一炷香功夫,周牧小心翼翼,將鐫刻有挪移法陣的一件手帕模樣的法器拿好,
微微激活,光華將自身籠罩。
下一刻,他自不遠處的通向洞窟的挪移法陣上浮現而出。
“真行!”
周牧感慨,鄭重的朝著老狗做了一禮:
“老哥,城里還不知成什么模樣了,我之親朋不知是否遇見險難,我卻還得先出去看看.”
“倒是還有些疑問,卻得下次來問老哥你了。”
老狗點頭,撫起琴來,目送周牧在挪移法陣的光華中,消失不見。
它輕吐濁氣,臉上浮現又憂又喜之色,自言自語:
“主人的子嗣啊.”
“也不知,此刻在何方?”
“恐怕很遙遠之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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