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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劍指疊云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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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倩得了孟淵的指令,她也深知此時的蘭若寺不是良善之地,是故馬不停蹄,立即往山下奔去。

  沿途還有許多人正艱難的攀登臺階,面上虔誠又悔恨,全是向佛之意。

  其中不乏有認識的熟人,但都沒了熟悉模樣,一個個人,就好似不再是自己,而是換成了提線木偶,不僅身形和面孔,連同內心所思所想,也全都為人操控。

  這些人絕非情愿,而是半分反抗不得。但或許背后操控的那人,會認為這是“接引”,是“渡人”,是大功德。

  胡倩學過道,看過儒家經典,對佛家的事自然也知道,這不是尋常的種念之法,而是幾近改易人心。

  以往武人抗拒這般妙法,不僅要借助天機神通,還要有堅韌的毅力、不變的決心。

  但若是境界相差太大,那不論如何也沒用了。人生天地間,對過往之不諫,對來日之驚恐,貪嗔癡總歸要有一樣,只要有不諧,只要有縫隙,那自然魔音貫耳,再難自已。

  “難怪三小姐對師兄這么好,原來師兄不僅天資超絕,還兼有大毅力,大決心,如此一往無前,無所畏懼,才算是真武人啊!”

  胡倩一邊往山下跑,一邊嘀咕道:“外間人都說師兄少年該戒之在色,真是誤會師兄了啊!”

  這般想著,胡倩就覺出步履漸漸沉重,心思越發不清,她知道這是師兄之功緩緩退去的緣故。

  胡倩不敢再做他想,撇去雜念,只抱定一個念頭,速速下山。

  也不知放肆狂奔了多久,胡倩便覺出似沖出了厚重濃霧,心思逐漸清明,身上也不見有凝重之感,隨便跳一跳就能跳好高。

  “社長,咱跑出來了!”胡倩回首看了眼被云霧遮蔽,僅僅有淡淡佛光顯現的蘭若寺,她也不敢稍停,又繼續往前。

  待又跑出了幾里地,胡倩這才放緩步子。

  胡倩狂奔許久也沒費多少氣力,這會稍稍放心些,她才從鼓鼓囊囊的胸口拎出香菱。

  “社長?社長醒醒!”胡倩見香菱還在歪著脖子酣睡,就一手抱香菱在胸口,一手去捏香菱的小鼻頭。

  果然,香菱打了個噴嚏,然后睜開了眼。

  “社長,你可算醒了!”胡倩一手托抱香菱,一手來撓香菱的咯吱窩。

  香菱一向是個心眼多,但又不多的,受癢之下,香菱嘿嘿笑了兩笑,又在胡倩胸口蹭了蹭,好奇道:“你身上還怪香嘞!咋洗的這么香?用啥洗的?”

  一邊好奇問,香菱還使勁兒往胡倩身上嗅個不停,顯然羨慕的很。

  “社長你忘了?這是你送我的桂花糕的香氣呀!”胡倩道。

  香菱立即瞪大眼睛,都是不可思議之色,“那是吃的呀!”

  “隨便洗一洗。”胡倩毫不知恥,只道:“本來要去見師兄的,我就隨便洗了洗。”

  “誒?小騸匠呢?”香菱終于回過了神,她趕緊爬上胡倩肩頭,兩個小小前爪搭涼棚,四處張望,還一邊道:“我發了美夢,路上拾了個雞蛋,雞蛋孵出小雞,小雞長大下蛋,蛋又孵成了雞,雞又下了蛋,蛋又孵成雞,雞雞蛋蛋無窮盡也!我發了大財,讓小騸匠來騸雞,他忙不過來,急的滿頭大汗!”

  “你這不是發了美夢,是發了黃粱大夢!要按你這么個生法,那天下人都來養雞了,天下都是雞腳,可就沒能人立足啦!”胡倩近來見了和尚論禪,也學了幾分打機鋒的能耐。

  “還真是!”香菱最是聽勸,她也沒聽出胡倩要辯機鋒的意思,還是四處張望,“那小騸匠呢?”

  “地上都是雞屎,他給你騸雞都沒地方站,肯定嚇跑了!”胡倩道。

  “我是說小騸匠咋不見啦!”香菱站在胡倩肩頭,很是認真道:“胡社員,我說的不是夢里呀!”

  她還伸出小爪子在胡倩眼前使勁兒晃,“夢里不知身是客,你咋還沒睡醒呢?你是不是發了什么怪夢?”

  胡倩臉一紅,當即道:“我早醒了!”

  她算是迷瞪了過來,又回頭看了一眼無漏山,但見烏云低垂,星月無蹤,有佛光隱隱在烏云中奔涌,似是真佛一時陷入泥沼。

  香菱單手搭涼棚,踮著腳尖,也使勁兒的看向漆黑深夜中的無漏山,說道:“小騸匠是不是在和尚廟里?”

  說到這兒,香菱扯了扯胡倩的臉蛋,道:“小騸匠說啥了?”

  “師兄讓我帶你離開,去找蒼山君,說他能尋到庇護咱們的人!”胡倩道。

  “那咱就去找黑袍子道友!”香菱很有主意,她緊了緊小包袱,一副干練模樣,“小騸匠從不騙人,他以前讓我去沖虛觀等他,他果真找了來。他讓咱去找黑袍道友,那咱就去找黑袍道友!”

  香菱說到這兒,耳朵忽的挺起,“誒?你聽,是水聲,嘩啦啦的!”

  胡倩早就聽到了,她在來平安府之前就了解過這一帶的山川地勢,知道蘭若寺不遠處有青龍江。

  “是青龍江。”胡倩道。

  “真是好名字,啥時候才能有個香菱江呢?”香菱沒來由的感慨,又道:“江里魚多,那還不得發達?對了胡社友,你知道怎么騸魚么?”

  胡倩也算是有些見識的,聽了這話后,竟茫然了起來,說道:“三小姐學識最多,你回頭問她吧。”

  “胡社友,術業有專攻呀,這該去問小騸匠,他會騸的很吶!”香菱一副見識過世面的模樣。

  “師兄早就不干這一行了。”胡倩捏了捏香菱的肚皮肉,道:“社長,咱們去哪兒找蒼山君?”

  “還真有些不好找。”香菱主意多,話也多的很,“我聽小騸匠說,黑袍道友是穿山甲成了形,以前跟人一個塊兒養了好幾個孩子,他吹噓養的孩子個個有能耐,可那幾個孩子一出門就被一個婦人全拿住了!”

  說到這兒,香菱忍不住叉腰,“穿道友可沒我會當干娘呀!”

  胡倩跟香菱相處久了,知道香菱有慣常說著說著話就離題萬里的老毛病,于是就直接道:“社長,那咱去哪兒找穿道友?”

  香菱嘆氣,摸著頭上布花,說道:“穿山甲愛打洞,得去山窩窩里找呀!他還老穿黑袍子,夜里還難找的很……”

  “可不是,他是修道的人,道士都野得很,不是窩在山洞里發癲,就是跑出去瞎晃悠!”胡倩也很有見解。

  “我在江邊望一望,江水濤濤向遠方。”兩個人正扯的起勁呢,忽聽前方傳來人聲。

  語聲縹緲,好似老鳳。

  “兩位小友背后論人長短,非是正人所為。”前面又有話語傳來。

  “是黑袍子穿道友!”香菱認出了出聲之人。

  胡倩按著劍柄,當即向前,不過百步,便見江水濤濤,夜色中波光淺淡。

  有一人憑坐在江邊青石之上,頭頂有垂柳條條,手中執釣竿,身穿黑衣,著道髻,只看背影就知是蒼山君。

  “穿道友!”香菱從胡倩肩上跳下,在剛萌發的翠綠春芽中蹦蹦跳跳,來到那青石之上,然后站直身子,歪著腦袋打量蒼山君,而后又看青石上的木桶。

  “你咋一個都沒釣上來?是不是餌不行?”香菱見識極多,又歡喜道:“你咋會獨孤同學的詩?還怪應景嘞!”

  “偶然聽聞罷了。”蒼山君笑了笑,一手執釣竿,一手捏了捏香菱背著的小包袱,“香道友別來無恙。”

  “大家都無恙!”香菱解下包袱,取出一小包松子糖,捧給蒼山君,“你吃你吃!”

  蒼山君接過,捏了一枚來吃。

  香菱認真的看著蒼山君,見蒼山君滿意的頷首,這才道:“小騸匠讓我倆來找你,說你有能耐!”

  “我一化外之人,能有什么能耐?”蒼山君微微笑,道:“不過倒是能稍稍指路。”

  蒼山君江中朦朧的夜色,又指了指岸邊栓著的小舟,“難得能見故人,小友請。”

  “你不去?”香菱乖巧的跳到小舟上,還朝胡倩招手。

  “我在這里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離的太近了也不太好。”蒼山君笑著道。

  香菱見狀,就也不再多說,只是站在船舷上,朝蒼山君作揖,還差點掉進江里,幸好胡倩眼疾手快。

  “多謝先生指路。”胡倩抱拳,而后抄起船槳,輕輕搖波,連人帶舟,沒入濤濤江水深處。

  “社長,你真是人情練達,先給好吃的,再問路,他就不好意思不指路了。”胡倩贊道。

  香菱站在船頭,一邊系小包袱,一邊認真道:“干娘說,出來跑江湖,得大方點,可不能讓人看出咱沒錢。”

  “這叫不露虛實。”胡倩顯然也是懂行的,只是道:“萬一人家看你錢多,把你的錢給搶了怎么辦?”

  “這個……”香菱撓了撓頭,茫然道:“干娘還沒教我。”

  胡倩和香菱相交極深,知道香菱的過往之事,念及自己也沒了娘親,她也說不上話來了。

  無星無月,江上有水霧蒸騰,胡倩蕩著小舟,漫無目的的往前。

  不過一刻鐘,便見前方云霧中似有燈火。

  到得近前,便見一烏篷船,上面竟然有熟人。

  只見一個老道士坐在船首,膝上放著快禿了的拂塵,這會兒正自閉目,好似魂游天外,正是沖虛觀的老觀主玄機子。

  而在那烏篷之下,有兩位絕色之人。

  左邊那人國色天香,凜然不可犯;右邊那人妖媚天成,望之使人忘神,即便同是女子的胡倩也移不開眼睛。

  “三小姐!”

  “三奶奶!”

  胡倩嘴巴有些干,她抱著香菱,跳到烏篷船上,低著頭又朝玄機子行禮,卻不敢再看那妖媚女子。

  “這位是妙音長老。”應如是笑著道。

  胡倩也已經猜到了,抱著香菱行禮,卻還是沒說話,倒是香菱睜大眼睛,一個勁兒的看著妙音長老。

  “這孩子看著果然傻精傻精的。”妙音長老笑著道。

  香菱還是瞪著大眼睛,半點不離妙音長老,說道:“你還怪好看嘞!”

  她歪著腦袋,又問:“大姐成親了沒?”

  “還未尋得佳婿。”妙音長老道。

  “回頭我給你介紹個好的!”香菱上來就攬活兒,“我人面廣的很吶!”

  “多謝。”妙音長老笑笑。

  香菱這會兒終于想起了正事,趕緊跳出胡倩的懷,來到應如是身前,一股腦鉆進應如是懷里,道:“三奶奶,小騸匠在和尚廟里,咱得想想法子,尋他出來呀!”

  “不礙事。”應如是輕輕撫摸著香菱背上的毛,她見胡倩也滿是擔憂之色,就解釋道:“國師也在,無生羅漢一時間騰不出手。再說——”

  應如是看向烏篷外,只見一葉扁舟在暗夜中悠悠而來。

  香菱也立即看了過去,但見云霧中那扁舟忽隱忽現,上面似有人影。

  待到了近前,香菱才瞧出來,小小扁舟上有個灰衣女子,正坐在船中,斜倚著船舷,無精打采的,好似剛剛睡醒。

  香菱使勁兒的看著那女子,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但是扁舟上另一人卻是認識的,乃是一邋遢老道,背上有一柄被破布纏了幾圈的破劍,人沒半分道爺的風采,倒還算慈眉善目。

  “呀!”香菱開心的從應如是懷中跳出,來到烏篷船前,朝那邋遢老道使勁兒招手,道:“老干爹!”

  李唯真有些窘迫,站在船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朝香菱俯身作禮,道:“難得香菱小友還記得在下。”

  香菱手忙腳亂的回禮,又一邊歡快的招手,還一邊朝胡倩介紹,“是老干爹!干娘的老相好!”

  李唯真就站在那小小扁舟的船頭,相隔烏篷船不過數尺,依次作禮道:“師父,師叔,妙音長老。”

  應如是和妙音長老都頷首回禮,卻不多言,只是認真打量李唯真。

  “老干爹,你去哪兒了?”香菱瞪著大眼睛,一個勁兒的打量李唯真。

  “我先去了西方佛國,遇了些波折,后來得了青光子的消息,又去了一趟南方。”李唯真語聲緩緩,面上滄桑之色厚重,“青光子確實有能耐,竟被他走脫。”

  他看向無漏山方向,道:“我今天來見一見真佛。”

  “那你可得小心些才行啊!”香菱的人生經驗十分豐富,“他們最會唱大戲,干娘帶我去領了點雞蛋,就被人家吊起到桃樹上了呢!高的很吶!”她還比劃比劃。

  李唯真微微笑,道:“不怕,就算被吊起來,我折了桃枝,再打回去就是。”

  說著話,李唯真取下背負的長劍,緩緩解開上面包著的層層破布“來的還不算晚。”

  那劍現出真容,卻少有寒意,不甚鋒銳,似是尋常之物。

  而再看執劍之人,著實尋常的很,沒有道爺的睥睨之意,沒有武人的威武之氣,甚至腰桿都稍有佝僂,像是個尋常的鄉下小老頭一樣。

  “師姐?”妙音長老看向花長老。

  花長老打了個哈欠,道:“等著看就是。”

  玄機子終于睜開了眼,他打量了李唯真,然后微微點頭,道:“修道多年,見了許多風雨,老道愈發覺得教化有用,但是用處不大。只有刀劍才是最好的教化。”

  撫摸著快禿了的拂塵,玄機子接著道:“準備好了?”

  “倉促些,卻也夠了。”李唯真看向蘭若寺方向,“無生雖是先發,卻差青光子遠矣。”

  似有蛟龍走水,平靜江面忽起波瀾,繼而竟有翻江倒海之勢,三艏小舟起起伏伏,似隨時要被浪濤摧折成粉。

  “快來這個船上,這個船大!”香菱看向那小舟上的灰衣女子,她總覺得這個灰衣女子看著特別順眼,想去對方懷里鉆一鉆。

  誰知那灰衣女子根本不領情,竟微微扭過去頭,好似沒看見香菱。

  香菱氣壞了,她又看李唯真,道:“老干爹那你來!”

  “輕舟不是岸,我已有去處。”李唯真笑著道。

  香菱眼見如此,她也沒了脾氣,干脆往應如是懷里一鉆,“要是干娘在,一定笑他倆是大蛤蟆帶小蛤蟆,路上瞎蹦跶!”

  應如是笑笑,那灰衣女子斜倚著船舷,以手支頤,面上也有微笑。

  江上風波惡,浪濤愈發大了。

  小小扁舟如柳葉一枚,竟被一道巨浪淹沒。

  香菱立即從應如是懷里掙脫,趴在船舷上,急忙四處看,卻只有風浪摧折,雨灑滿身。

  就在這時,香菱終于瞧見那扁舟仍在,只是被風浪吹的太遠。

  香菱使勁喊了幾聲,卻都被淹沒在風浪之中。不過,香菱卻聽到了李唯真的話。

  “去來如一,真性湛然。風收云散,月在青天。”

  只見李唯真所在的小舟被巨浪托舉而起,隨即破舊老劍指向蒼穹,“散!”

  似有龍吟之聲,漫天烏云登時退卻,其間所隱的佛光也消失無蹤。

  明月在天,星漢燦爛。風靜浪止,狂雨驟歇。

  諸人四顧,卻早已不見了李唯真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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