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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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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過半。

  江上水波平息,不見風雨,映出粼粼明月。

  花宿枝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支釣竿,甩出了線,竟在烏篷船上當起了釣魚人。

  孟淵和林宴見花宿枝如此,便要起身告辭,可沒想到又被那妙音長老留住。

  這妙音長老妖媚難言,素白柔荑按住孟淵的手,一邊輕輕撓,一邊問起了孟淵當騸匠的經歷。

  待孟淵分說了去勢之法,妙音長老又來問孟淵的起居飲食,喜愛哪種女子,毫無高人風范。

  這好似是長輩問話,但偏偏問話之人柔媚風騷,言語中還帶著幾分挑逗之意。孟淵雖有心詳談,可到底要臉,沒敢當著香菱干娘和玄機子的面說這些雜事。

  倒是林宴津津有味,待妙音長老說起妖族中多有俊美女子后,他連連贊同。

  “來時聽蒼山君說,方才風雨是因姐姐之故。”孟淵已經無奈換了稱呼,干脆胡亂打聽了起來,“沒想到姐姐這樣溫柔的人,嗔怒之下也能引動風雨。”

  “不過小小水塘中翻起風波罷了。”妙音長老十分謙遜,“若是真龍,那就要天翻地覆,山河異勢了。”

  “不知姐姐為何生氣?”孟淵的手還被人家拿著,忍住心中漣漪,繼續打探道:“若是姐姐用得到我,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啊!”

  林宴瞥了孟淵,他摸了摸下巴,也跟著道:“義不容辭!”

  妙音長老聽了這對師兄弟的虛偽言語,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反正盈盈一笑,竟把孟淵的手放到她胸前,“好弟弟,你真是好人。”

  “其實也沒什么。”妙音長老面上笑容不減,說道:“不過是怨那李唯真來的太遲罷了。”

  說到這兒,妙音長老看向孟淵,接著道:“小家伙,女人不想要男人早些來,卻也不想讓來的太晚。女人愿意等,卻又不愿意等的太久。”

  妙音長老語聲中少了幾分柔媚,多了幾分無奈,松開了孟淵的手,說道:“可惜啊可惜,這世上懂風情的男人,大多沒什么本領;有真本領的,卻又不解風情。”

  這都什么跟什么?孟淵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好了。

  烏篷船微微蕩漾,遠處似有船夫的號子聲傳來。

  “世上安得雙全法?”林宴卻有話說,“長老,最近我在和尚廟里閑極無聊,看了不少佛經。別的倒也罷了,其中讓人拋卻貪嗔癡的道理卻是不差的。人生在世,越是貪婪,就越是求不得。”

  林宴攤開手,十分的有道理,“想要鐘情的男子是蓋世英雄,又想他懂風花雪月。哪有這么好的事?”

  說到這里,林宴指了指孟淵,問道:“師弟,你見過這種人么?”

  “就在你眼前。”孟淵大言不慚。

  “看吧,根本沒……”林宴及時把話止住,摸著下巴打量孟淵,“師弟,我本以為你能哄住紅斗篷是你手上能耐高,原來還是嘴巴能干!”

  “師兄謬贊。”孟淵也不要臉了。

  “唉。”玄機子本來已經入定,這會兒終于睜開眼,他打量著林孟二人,眼中似有無奈,“應氏門人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林宴和孟淵對視一眼,倆人也不敢再說俏皮話。

  “天已不早了。”妙音長老看向遠處,但見漁火緩緩而來,“穿山甲來接你們了。”

  孟淵這時才想起要緊事,趕緊朝玄機子行禮,說道:“老道長,蘭若寺非是清凈之地,我想去往云山寺閉關,請道長庇護一二。”

  玄機子見孟淵這時候才提,分明是被女色所誤。

  不過玄機子是應如是的師兄,孟淵是應如是最親近的座下人,玄機子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無奈嘆息一聲,終究應了下來。

  那邊蒼山君已經乘小舟來到近前,只見他戴斗笠,披蓑衣,站在小舟上,兩手搖槳,若是喊上兩聲號子,那就是真成擺渡人了。

  蒼山君見花宿枝在船尾垂釣,就賠笑道:“長老,孟飛元今晚有詩云,春江水暖鴨先知。乃是說春日魚肥,正是……”

  話沒說完,蒼山君就見花宿枝提起釣竿,可魚鉤上空無一物,分明是驚跑了魚。

  蒼山君也不敢再說,低著頭不發一言。

  孟淵和林宴辭別三人,落入蒼山君的小舟之上。

  “好弟弟,出關了來尋我,咱們單獨聊一聊春江水暖之事。”妙音長老依依不舍。

  孟淵不敢不應,勉強敷衍,卻又催蒼山君搖槳。

  沿著來路回返,待離那烏篷船數里后,蒼山君才算是伸了伸腰。

  “你很怕狐貍長老?”林宴問。

  “你小點聲吧!”蒼山君嚇了一跳,低聲道:“長老對你們和氣,你們就以為她老人家真的沒脾氣?”

  “她除了媚人心神外,還有什么神通?”孟淵打聽。

  “不知道,不知道。”蒼山君只是搖頭,“孟賢弟若要深究,來日尋上長老,自己去試一試便是。我看她老人家看你的眼神不同,顯然是高看你幾分的。你若是有福緣,指不定能得長老的貼身教導。”

  這蒼山君又讓自己去賣!孟淵也不理會,心說來日再說。

  逆水行舟,不見蒼山君如何費力搖槳,但小舟好似飄飛在江面。

  不多時便見青龍塔,小舟臨岸,孟淵和林宴下了船,蒼山君擺手送別。

  來到蘭若寺山腳下,此間日夜有人守護。這會兒王不疑和玄悲和尚已經在等著了,兩人見孟淵和林宴回來,趕緊迎了上來。

  “千戶,有你的信。”王不疑取出一封信遞,上面畫了個圓圈。

  孟淵接過,拆開一看,果然是明月來信,她質問孟淵為何不去見她和獨孤熒。

  “師弟,我算是信了你方才在船上的話了。”林宴湊過來看了眼信中內容,對孟淵撫掌贊嘆。

  孟淵收起信,那玄悲和尚上前,朝二人行禮。

  “孟施主誅殺邪僧,功德無量。午間事繁,不曾向孟施主祝賀,還請莫怪。”玄悲扯了句場面話,這才說道:“師叔備了素齋,請孟施主赴會。”

  這是覺明大師來請了。

  先前孟淵就得了王二的叮囑,乃是說智觀方丈讓自己去尋覺明,乃是見一故人。

  也不啰嗦,孟淵當即與林宴一起,玄悲和尚帶路,往持戒院而去。

  來到覺明禪房,便見燈燭昏暗,覺明大師果然備了豆腐宴,另還有一位四五十歲的和尚陪同。

  “施主今日大發神威,當真是讓貧僧大開眼界。”覺明大師一見面就有感慨,沒半點高僧模樣,他道:“當初青田縣初見,孟施主已顯崢嶸,貧僧卻似坐井觀天之輩,不識真人。還是師叔祖英明睿智,雖未見施主真容,卻對施主贊賞有加,傳了菩提滅道。”

  什么英明睿智,孟淵深知智通大師并非是因為自己能干才傳了菩提滅道,而是獨孤亢使了力的緣故。

  不過眼見覺明夸贊不停,孟淵只能謙遜幾句,而后才看向覺明身旁的和尚。

  那和尚頭頂無有戒疤,穿著麻衣僧袍,模樣文文氣氣,面帶慈笑,一看就是溫和良善之輩。

  “這是玄晦師兄。”玄悲在旁解釋。

  聽聞此言,孟淵和林宴一怔,兩人上前行禮。

  來平安府前,趙萬年等人曾有言語,乃是說應氏離亂之后,他們幾人中有一個兄弟來蘭若寺當了和尚,是為“玄”字輩,法號玄晦。

  趙萬年等人知道孟淵要在蘭若寺公干,就提點孟淵,讓孟淵若遇了難處,便來尋這位聶師的故人。

  只是孟淵自打來到蘭若寺后,和林宴打聽了玄晦,卻得知此人一向跟在智觀方丈身前,且已閉了關。

  可萬萬沒想到,智觀方丈讓孟淵見的人,竟是玄晦和尚。

  “聶施主倒是教出了兩個出色的。”玄晦和尚兩手合十,微微垂首。

  許是想起了聶延年,玄晦和尚面上略有動容。

  “三位在此閑聊就是,貧僧就不打擾了。”覺明和尚見狀,便帶著玄悲離去。

  待覺明和尚走遠,玄晦這才請孟淵和林宴坐下。

  “都不是外人,不必顧及什么禮儀。”玄晦和尚文氣的很,不似入了空門之輩,倒像是謹守儒家教誨的讀書人。

  “智觀方丈讓師弟來見你,可是有什么深意?”林宴當即問。

  “那倒沒有。”玄晦和尚微微一笑,說道:“我恰好出關,僅此而已。不過他知道我是應氏故人,卻又特意讓我們相見,想必他是想說他對應氏是支持的。”

  “蘭若寺的禿驢曾經參與過覆滅應氏之事,他們信得過?”林宴追問。

  “我在蘭若寺多年,在平安府一地也走了數遍。”玄晦并不應答,反而說起了別事,“我覺得佛經是好的,儒家道家的經典也是好的,只是修行之人不同,心境不一,所得也就不一,言行自然不一。”

  玄晦和尚微微一笑,語聲溫潤道:“方丈他老人家是大德高僧,你們不必對他有所提防。”

  孟淵和林宴對視一眼,兩人在蘭若寺混了這么些天,確實覺出智觀方丈行事沒差錯,有高僧模樣。

  玄晦卻也不多提這些,反而問起了應如是。

  “三小姐安好。”孟淵最清楚應如是的狀況。

  “聶延年……”玄晦頓了頓,道:“青青還好吧?”

  林宴嘿嘿的笑笑,道:“聶師算計最深,早就把青青指給了師弟!師弟也不是吃素的,沒成親就跟青青睡一塊兒了!”

  “孺子可教。”玄晦和尚笑著點點頭,十分滿意的看著孟淵,說道:“應氏門下有你,來日或有轉機。”

  說到這里,玄晦和尚這才提起正事,“方丈命我帶路,允準賢侄隨時拜訪藏經閣。”

  這又不急了,孟淵只想趕緊了卻俗事,然后閉關靜修,好能早些突破。

  “待我閉關之后,再來叨擾前輩。”孟淵道。

  玄晦微微點頭,道:“蘭若寺武僧天下聞名,其中天機妙法極多,兼且還有許多在外間得的法門。賢侄有暇去看看也無妨,不拘何時,權當長長見識。”

  扯完了正事,三人借著昏黃燈燭,玄晦和尚又問起了松河府之變。

  聊到天亮,玄晦這才醒覺,他知道孟淵就要閉關,便也不再多留。

  “小心覺生。”玄晦把孟淵和林宴送出門,這才出聲提點。

  “他有何不對?”林宴知道覺生和尚不對,鎮妖司的高層也都知道。

  孟淵甚至知道覺生和應氏二小姐的往事,以及覺生夢殺丁千云之事。

  “他看似有高僧之風,其實人已經瘋了。”玄晦十分鄭重,萬分肯定,“比青光子還瘋。”

  “怎么說?”孟淵好奇來問,他跟覺生打過許多交道,雖知覺生曾被人迷惑,但已被抹去了那段記憶,如今算得上正常人。

  其人行事也正派的很,算的上有德行了,也就解開屏這禿驢說覺生略有癲狂之象。

  “他被人惑了心神,但其實并非是著了道,而是他去求來的。”玄晦和尚緩緩說道,他見孟淵和林宴不言,便又道:“自打我入了蘭若寺,他知道我出身應氏,就與我交好。”

  玄晦語聲溫和,“我和他住一間禪房,他有所變化,我最清楚了。”

  “那他在求什么?”孟淵問,“他背后那人是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一個武僧,不修佛門妙法。”玄晦微微搖頭,“我聽說你跟他走得近,這才跟你講的。”

  眼見如此,孟淵和林宴情知問不出什么,這便告了辭。

  林宴去找王二匯報,孟淵則直接下了山,去城中尋明月和紅斗篷。

  昨晚信里明明讓孟淵快些去,可待見了面,明月只問了問孟淵是否有傷,就不再多言了。

  而獨孤熒更是不愿意跟孟淵多說話,只問了問孟淵去何處閉關。待知道孟淵去云山寺后,她還冷笑了幾聲,說什么云山寺的尼姑都是高人之類的話。

  孟淵迷迷糊糊離了別院,出城往南,就見一個小乞丐尋了來。

  “給錢!”小乞丐一上來就伸手。

  孟淵見小乞丐十分認真,就真的摸出碎銀,遞了過去。

  得了銀子,小乞丐趕緊說道:“江心論道故人讓我傳話,說他被禿驢給黏上了,讓你不要管!”

  說完話,小乞丐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他見了孟淵,又瞧手中有銀錢,趕緊謝過,而后一溜煙的跑遠。

  這必然是解開屏的手段!而那黏上的禿驢,大概就是覺生和尚了!

  既然解開屏不讓管,孟淵也就不去插手,反正解開屏最擅奔走藏匿,也不必過多擔憂。

  來到云山寺,孟淵尋到玄機子的院子,便打算在此閉關靜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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