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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斯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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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淵笑著回禮,然后打量起眼前的和尚。

  只見覺生和尚身著淺白僧袍,寬袍大袖,面帶淺笑,飄逸絕倫。

  身沐朝霞之下,兩手合十,分明是虔誠奉佛的佛子,可偏又唇紅齒白,面容俊美,倒像是翩翩佳公子。

  孟淵思及解開屏之言,但這般看下來,并未察覺出覺生和尚有何異樣。

  而后孟淵又將自己認識的和尚跟覺生對比了一遍,那解開屏本已算是樣貌不差的,但跟眼前的覺生和尚相比,卻又差了一籌。

  當然,更別說一身肥肉的獨孤亢了。

  “長這么俊俏,當和尚可惜啊!”林宴是個熱心腸的,眼見覺生示好,他也關心起了人,“你要是不當和尚,不知多少女子為你傾心。當然了,當了和尚,也有師兄弟為你……”

  話沒說完,林宴的衣袖就被周盈扯了扯。

  “阿彌陀佛。”覺生和尚人情練達,自然知道林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他也不生氣,只溫和一笑,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林施主,世俗偏見,那也無需多言。”

  “我師兄宿醉未醒,覺生大師不必在意。”孟淵笑笑。

  覺生和尚兩手始終做合十狀,他朝孟淵微微頷首一笑,問道:“聽聞施主親歷了松河府之變,為護應氏,更是九死一生,小僧欽佩。”

  孟淵笑笑,也不說話。

  “近日無漏山上貴客云集,小僧所居之處稍有偏遠,倒是不染塵聲,四位能否移駕,容小僧奉茶?”覺生和尚十分謙遜的低頭行禮。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孟淵和林宴自然沒法子推辭,畢竟接下來要在蘭若寺打攪許久,不好推拒人家的好意。

  “閑著也是閑著!”林宴立即就應了下來。

  客套幾句,覺生和尚帶路,孟淵和林宴師兄弟倆,還有周盈和范業跟隨,一道繞過禪定院,往后山去。

  已是正月時節,山頂風盛,皆是蒼茫之色,唯有松柏青青。

  有一處小小的破舊禪院,只一間禪房,院子是枯樹枝隨意扎的籬笆,不過到腰高。

  也無門扉遮攔,直接邁步入內。

  禪房狹隘,難以容人。覺生當即取出桌凳,諸人就在院子里坐下。

  生了火爐,覺生取出茶壺,又抱來一個大壇子,笑著道:“前番雪滿無漏山,小僧取了些冬日雪,正好烹茶。”

  他生的白皙,如同女子一般,當即取了雪水煮上。

  上了熱茶,諸人略品,便覺清淡中有一分甘甜,當真回味無窮。

  覺生先扯了半晌這茶的來歷,然后又挨個贈茶葉。

  林宴三人都收了,尤其林宴要的最多。孟淵也不手軟,打算把茶再轉贈給衣食無著的解開屏。

  閑話說完,覺生和尚這才向孟淵問起了松河府時的詳情。

  孟淵一直催動焚心之法,但著實看不出覺生和尚的異樣處,便也不做隱瞞,有什么說什么。

  覺生和尚顯然也是聽過多次松河府之變的詳情了,這會兒又聽孟淵之言,倒也是認真的很。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應施主一家心懷天下眾生,卻難擋天命。”覺生和尚感慨不休,不似作偽。

  聽了這話,孟淵便道:“在下入應氏門下時日尚短,不知過往之事。”

  說到這兒,孟淵仔細看著覺生和尚,問道:“不知兩位應公因何而逝?”

  這話一說,周盈和范業倆人又不自在起來。

  林宴拍了拍周盈和范業,示意無事。

  “施主不知也是尋常,天下間能談論此事的,也就是國境之外,以及——”覺生和尚指了指四周,“這方外之地。”

  “還請大師賜教。”孟淵是真的好奇。

  自打入了王府,成了三小姐私臣,乃至于聞聽聶師自言應氏門下走狗,孟淵就對兩位應公一肚子好奇。

  只是屢屢打探,如陳守拙那般知道的,卻不明言;而聶師身為應氏舊人,已身喪松河府城外。至于林宴等人,當年兩位應公去世之時年紀尚小,知道的也不甚明了。

  孟淵現今只是知道個大概,而且紅斗篷熒妹還找了來,說是要為兩位應公報仇,這也讓孟淵更想早些弄清來龍去脈了。

  林宴三人也目光炯炯,分明也是想聽個究竟。

  “這件事說來話長。”覺生和尚微微仰頭看天,過了一會兒才道:“諸位都知老應公的學說,偏他老人家又知行合一,收攏了許多流民、災民,乃至于將家中土地全數分了出去,還建了學舍、醫館,教授武學。”

  孟淵是知道這些的,雖未能親見,但按著這世道,老應公這么做可太難得了。

  “因著如此,老應公聲名愈顯,前來聽其講課傳道的人不知凡幾,乃至于被稱為儒家魁首。當然不單單在儒家的聲名大,佛道兩家對他老人家也敬仰的很!”覺生微微一笑,道:“儒釋道三家雖有蠅營狗茍,但執牛耳者無不心懷天下眾生,是故對老應公也萬分欽佩!”

  “說些我們不知道的。”林宴嘿嘿笑了笑,“我還知道,前太子也去聽老應公教課,曾談了許久。而后前太子求娶老應公長女不成,黯然離去。但沒過多久,前太子就請了老應公一家赴京,與應氏長女成了親,之后就是行革新之事。”

  “林施主所言不差。”覺生和尚頷首,他又仰頭看天,想了一會兒才道:“昔日無漏山四周之地,乃至于平安府大半土地,都是蘭若寺寺產。正是老應公周旋,我蘭若寺才將土地分去七成。”

  “其實不止如此。”覺生和尚面上有幾分潮紅,道:“三大道門也歸還了許多產業,許多儒生也減免佃租,無數百姓收益。”

  “人死政消。不知分出去的田產,現下又收回了幾分?”周盈忽的道。

  “阿彌陀佛。”覺生竟不能答。

  “接著說!”林宴催促。

  “百姓受益,自然有人受損。”覺生和尚合十閉目,道:“后來詳情,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前太子行革新之事愈發艱難,而后先帝病重,其弟糾結武人以及各路高手,誣前太子謀反。”

  說到這兒,覺生和尚睜開眼,道:“前太子當場身死。兩位應公也身死道消,乃至許多應氏舊人跟隨而死。”

  “兩位應公沒反抗?”范業忽的問。

  “小應公且不說。”覺生和尚好似親眼所見一般,接著道:“外人有說老應公四品境的,也有說是三品境的,其實老應公是儒家四品境界。”

  “閣下倒是知道的不少。”林宴笑著道。

  “大師與應氏有過來往?”孟淵福至心靈。

  “阿彌陀佛。”覺生卻不多說。

  孟淵四人見狀,情知覺生和尚大概是見識過兩位應公的風采,或是聽蘭若寺長輩說起過。

  “接著說啊!”周盈也來催,“老應公就甘心赴死?”

  “非也。”覺生和尚朝周盈笑笑,溫和道:“諸位都是為青光子一事而來,自然知道佛門四品境入三品境不易。其實老應公也在為三品境準備,他老人家身死道消,也是有人不愿儒家再出三品。”

  “是啊,佛道兩家都有三品,武人幾百年也能出一個,可儒家自打儒家圣人刻刀削平天下,儒家已經許久未見過上三品了。”林宴入行早,很有感慨,“聽說儒家也是殘缺的,根本沒有了再往上的路途。”

  “并非沒有,而是太難。”覺生和尚也很懂行,他笑著道:“儒家四品境為立心。簡而言之,就是在圣人之言中悟出自身的道理,而非事事依托圣人教義行事,自此才算真正得了浩然氣。到了四品境界后,就該尋自己的‘道’了。”

  覺生和尚給大家續上熱茶,接著道:“想再進一步,就要去做出來。”

  聽了這話,孟淵四人紛紛看向覺生和尚,只等他再講下去。

  “傳聞儒家三品為蒙學,可借天成法,口出成憲,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但是也有走偏的,如同青光子證道光明圣王。

  覺生和尚并不吊人胃口,“佛門四品入三品是立宏愿,成宏愿。其實,儒家也差不多如此。”

  他指了指孟淵和林宴,接著道:“儒家四品進三品,需得做下有益蒼生之舉,而后著書立說,有讓天下人欽服的學問才行。這便能天下人學習,天下人認同,而后就能成了。當然,這很艱難,比之佛門四品進三品還艱難。要有功勛在身,要有天下之望,老應公都齊備了。”

  “立德,立功,立言,是為三不朽。老應公早已立言,奈何功勛未成了。”周盈喃喃道。

  “天命。”覺生和尚頷首,本唇紅齒白的人,此刻竟有幾分蕭索。

  他目中有幾分茫然,隨即又復堅定,“前人雖死,但已踏出了路。天下讀書人,乃至有識之士,都不會忘記老應公。”

  “我聽說,老應公逝去后,佛國有高僧西來,不知是哪位?”孟淵曾向林宴等人問詢過,但林宴也不清楚。

  “來了三位四品境的同道。”覺生和尚卻對這些事了解的很清楚,“聽說自在佛曾有法相降臨,卻不知真假了。”

  那西方傳聞一直面壁靜修,不想老應公之死竟也把他驚動了。

  “且不說過往舊事了。”覺生和尚收拾起悲容,笑著看向孟淵,問道:“聽覺明師兄說幾位去云山寺拜訪了,不知可有收獲?”

  孟淵也不遮掩,直接道:“在下在松河府時曾去過沖虛觀,聽聞觀主玄機子道長在云山寺,便去找了找,已找到了人。”

  “玄機子道長是道門高人,小僧也欽佩的很!”覺生并未有什么異樣,反而閑聊起來,“這一次西方來客,論道自然是少不了的,平安府諸多佛寺菁英盡出,云山寺也會有同道前來。”

  又扯了一會兒閑話,孟淵問起青光子之事。

  “許多年來,三教各自納取另兩家的精華,是故儒釋道三家根本的學問都是不差的。”覺生和尚果然有見解,“但既然是學問,那就是一邊學一邊問。有人學岔了,問岔了,最后交了一張不同的答卷罷了。”

  覺生和尚十分看的開,笑著道:“從古至今,儒釋道有無數正人,也有許多妖人。好比古時百花齊放,可到了如今,也只儒釋道三教昌盛,其余不合時宜的早就埋沒在煙塵之中。依小僧來看,或許以后儒釋道三教也會沒落,乃至失傳,繼而又會生起新的修行途徑。”

  孟淵對覺生和尚的這番話倒是很認同,笑著道:“只是人心之變依舊。”

  “施主之言正是。”覺生和尚微笑,朝孟淵合十行禮。

  眼見過午,林宴一股腦暗示讓覺生清客吃飯,孟淵也不想試探什么,就起身告了辭。

  “千戶,你丟人從京師丟到蘭若寺了!人家是和尚,你一個勁兒的提酒肉,他至多請個素齋,還能帶你喝酒吃肉?”回到禪定院,周盈這才埋怨起林宴。

  “萬一呢?”林宴很有道理,“我媳婦怎么找來的?就是這個‘萬一’給成了!”

  周盈使勁兒搖頭,范業也忍不住嘖嘖兩聲。

  孟淵四人正瞎扯呢,那王不疑尋了來。

  “孟千戶,督主召見。”王不疑道。

  “找我老弟干啥?”林宴來了勁兒,“看光頭看膩了,拿我師弟解饞?”

  王不疑面色不變,卻不搭理林宴。

  周盈和范業也習以為常,好似林宴編排王二是尋常之事。

  孟淵隨王不疑,來到禪定院的一處禪院中,入了禪房,便見王二。

  “聽說覺生找你們喝茶,花和尚說了些什么?”王二盤膝坐在蒲團上,手中拿著一卷佛經,正自細看。

  她身前有矮案,上有素齋,都是青菜豆腐,還冒著熱氣。

  “過來坐,餓了吧?蘭若寺的齋飯也是出名的,嘗嘗。”王二笑著道。

  孟淵老實聽話,當即坐下,卻不吃,只說起與覺生見面后聊的事情。

  沒啥好隱瞞的,只略過了老應公一事。

  “他特意找你和林宴問,還是因為你二人的師父是應氏舊人的緣故。”王二笑了笑。

  “督主,這覺生和尚好似對應氏之事知曉的不少,他曾與兩位應公相識?”孟淵打聽。

  “何止。”王二放下書卷,抬眉看向孟淵,笑著道:“老應公有一子兩女,大女兒名制是,嫁給了前太子,但兩人無所出。另外,她跟覺生關系極好,一直有書信往來。”

  三小姐這是多了個姐夫?孟淵一時無語,還有些心疼前太子。

  “這位大女兒樣貌不輸你家三小姐,風流處更勝之。”王二朝孟淵眨巴下眼睛,“覺生曾去聽過老應公授課,一見佳人便已傾心。只是有緣無分罷了。”

  “覺生一個和尚,竟然……”孟淵揉了揉眉心。

  “當時他可不是和尚。”王二笑著壓低語聲,“人家是正經書生,待聽到應氏女與前太子有了婚約,這才來蘭若寺出家的。不過即便出了家,聽說也時時給應氏女傳信,應氏女也時時回信,打的火熱!”

  原來是個情種!孟淵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問道:“真的?”

  “思無邪。”王二還是變了臉,瞥了眼孟淵,這才道:“人家只是論道,乃是僧俗之友,并未逾矩。再說了,應氏女博學多才,與她書信往來的人極多,都是探討學問的。前太子知道這件事,曾說應氏女不凡,還擔心宮院深深,礙了應氏女做學問呢。”

  那就是三小姐并沒有多個姐夫!孟淵沒啥好說的,只能道:“前太子倒是開明的很。”

  “是啊,只是斯人已逝。”王二嘆了口氣,良久后又看孟淵,道:“覺生的事你別管,你也別跟林宴往來太多,免的學壞。來了消息,西方無生羅漢半個月后就到,你回去閉關吧,別到時候丟了我們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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