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管?”
“很快就會有人管。”
萬谷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喝罵聲:“不要在市區戰斗,離開這里!”
戰斗聲逐漸遠去,離開市區,但還在戰斗。
“嗯?”周冷看向萬谷。
“這就是象國人管理的方式,只要宗師不去核心區域戰斗,都沒問題。”
周冷調出地圖看了看,道:“根據聲音的方位判斷,兩個宗師現在還沒完全出市區,應該在貧民區吧。”
“對。”
“然后呢?”
“現在是然后。”萬谷道。
“那是宗師的戰斗。”周冷道。
“是的,象國的宗師,經常在貧民區戰斗。”萬谷神色平靜。
周冷沒有開口,而是在估算宗師在貧民區戰斗,會造成什么程度的破壞。
宗師之戰,能輕松摧毀一座座高樓。
在貧民區戰斗,基本相當于155毫米口徑的大炮連續轟擊。
到了酒店,萬谷離開,周冷上樓。
站在高處,望向宗師戰斗的地方。
黑夜里,大片大片的貧民區矮房屋坍塌,沒有一萬間,也有八千。
火光下,眾人奔走,救火的,救人的,哭喊的,打劫的……
這一戰,死亡人數不會低于一千,重傷不會低于三千,輕傷上萬。
放到如城,這種損失,相當于一次中大型的惡魔突襲。
最近十年,如城陣亡人數超過一千的惡魔突襲,不超過五次。
但萬谷說,在五新得利,這種規模的武者大戰,平均一周一次。
沒有宗師因此受罰。
在最近幾十年的象國,死在惡魔手里的象國人,遠遠少于死在象國武者手里的人。
周冷帶著重重心事,在房間里修煉。
第二天一早,想了想,去樓下吃了早餐自助,給萬谷發了條消息,在五新得利的街道漫步。
在繁華中心區,建筑與如城或雄城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高樓大廈林立,來去的人衣冠整潔。
偶爾有一些人力車夫拉著客人奔跑。
走了一陣,出現形形色色的人,陸續看到一些小孩在賣東西。
有的賣旗子,有的賣鮮花,有的賣自制飲料,還有的賣單個的香蕉、蘋果等水果。
沒走幾步,一群黑乎乎的小孩笑嘻嘻迎面跑來,一邊說著話,并不理會周冷。
幾個小孩撞在周冷腿上,幾只手摸過來。
在他們的手抵達之前,周冷拎起星空袋。
小孩們竟一點也不害怕,笑嘻嘻一哄而散。
周冷看著這些營養不良的孩子,并沒有說什么。
“買報紙嗎?”一個黑瘦的小男孩膽怯地看著周冷,舉起一份報紙。
周冷搖搖頭,小孩馬上走開。
昨天聽萬谷說過,象國很多小孩賣東西,接近變相乞討,因為他們活不下去,沒有謀生手段,只能賣一些便宜的東西。
萬谷說,沒必要買,因為買了一個,更多小孩會涌上來。
就算買光這些他們的,那明天呢?
象國需要的不是廉價的同情心或錢,而是一場徹底的大變革。
周冷慢慢行走,一分錢也沒有花。
即便這些人都是可憐的小孩子。
即便很同情他們。
但,在龍國沒有徹底解決自身貧困問題之前,周冷做不到對全世界一視同仁。
尤其這些人,幾乎都敵視龍國。
“買花嗎?”又一個女孩嬌怯怯地詢問。
周冷再度搖頭。
隨著不斷前行,前方出現越來越多的賣東西的,還有乞丐。
唱歌的盲女,殘疾的孩子,瘦成干柴的老人,雙頭同身人,肚子高高鼓起的兒童……
走著走著,幾個人跟在后面,鬼鬼祟祟。
隨著不斷遠離核心區域,形形色色的人越來越多。
眼前的一切,仿佛一條黑黝黝的污水河,迎面撲來,淹沒街道。
讓人喘不過氣。
周冷在龍國底層長大,聽說過很多事,也聽說過舊社會的事。
但當親自來到象國,走進象國人的世界,才發現世界的真正不同。
眼前的這些,還只是表象。
僅僅這些表象,就足以讓正常龍國人不舒服。
突然,前方傳來吵鬧聲。
一個武者突然出手,一掌拍死一個攤主。
那攤主只剩半邊腦袋,倒在地上。
那武者罵了幾句,轉身離開。
附近的人一擁而上,搶走攤主的東西,紛紛逃開。
不多時,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跑出來,拖走攤主的尸體。
然后,一切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有地上的一灘血跡能證明這里有個人死去。
十幾分鐘后,前方十字路口的人紛紛逃竄,兩側路口各竄出來一隊武者,當街大戰。
這些人仿佛不共戴天一般,在炎炎烈日下,浴血奮戰。
一個又一個倒在地上。
根據附近人談論,周冷得知這是兩個幫派火并。
最終,一個幫派勝利,然后當眾揮刀,砍殺所有失敗者。
他們渾身浴血,舉著鮮紅的大刀,拖著尸體,耀武揚威離開。
街道兩側眾人紛紛大聲呼喊,祝賀勝利者。
一直到午后,周冷往回走。
短短半天,親眼看到二十七人死亡。
現在,隱約明白萬谷之前的反應為什么那么激烈。
也明白了他在恐懼什么。
他不想讓勤勞善良了數千年的龍國人,陷入這樣的人間魔獄。
現在的龍國,無法應對換血計劃的沖擊。
剛回到酒店,就看到萬谷趕來。
“正好,我們一起走。”
周冷坐上車。
萬谷道:“我們發現了東君派的蹤跡,他們似乎準備騷擾萬國會議,上面派我們尋找并抓捕。”
周冷想起在真王地遇到過上位宗師阿瓊,如果他能活著離開,現在應該是大宗師了。
“東君派,就是那些崇拜趙圣、想要利用趙圣的方式推翻象國和拜魔教的象國人吧?”
“對。”
“他們的水平,似乎……不怎么樣。”
“何止不怎么樣,東君派是統稱,實則象國東君派有三個派系,名字聽著挺好,但網上命名更精準。分別是‘種姓東君派’‘資本東君派’與‘官獠東君派’。其中官獠東君派,據說主要受龍國拜魔教控制。”
“沒有人民東君派嗎?”
“有,被前面三個派聯手絞殺,一個不剩。”
周冷道:“世界真魔幻。最近都說,鷹盟那邊是‘半帝國半殖民地社會’,一邊欺負弱國小國,一邊被拜魔教殖民。”
“人類高種姓們,玩得花。”
“那個針對你的辛格,怎么樣了?”
“被來調查的宗師殺了。”
“昨天我也許會驚訝,今天,見怪不怪。”
“辛格收買調查他的宗師,宗師榨干他的財富后,殺了他。”萬谷道。
周冷沉默,很想收回剛才的話。
寒暄過后,萬谷說正事:“這次來的東君派,大概率是騷擾。象國的東君派,被拜魔教滲透很深,沒什么價值,以至于拜魔教都懶得在意。不會有什么問題。就算戰斗,也輪不到咱們。另外……”
“如果真遇到東君派高手,您盡量手下留情,畢竟他們的目標是象國。”
周冷點點頭。
萬谷帶著一批拜魔教象國人,以打擊犯罪的名義,各處搜查。
一開始還好,但搜著搜著,就變味了。
有人開始翻箱倒柜搶劫,誰敢阻攔,直接打暈。
有人抱起女人,跑到隱秘房間。
種種事情,不一而足。
周冷看著萬谷,萬谷一言不發。
周冷也沒有開口。
在拜魔教和武者統治的象國,萬谷什么都做不了。
對抗的代價,只有一個。
在這樣的國度,能約束好自己,就已經接近圣人。
更何況,象國的圣人,玩得更花,尤其喜歡玩親戚。
人在象國,重建三觀。
搜查完一片街區,萬谷的下屬排著隊將一半的收獲,交給萬谷。
還有人領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孩,交給萬谷。
“派人送回去,養大。”
“是。”
周冷之前聽萬谷說過,他借口培養自己的勢力,建立了一個武道學校,會偶爾救助一些孩子。
他說完還自嘲,龍國人到哪里都善良泛濫。
隊伍一個街區一個街區搜查。
突然,一群衣衫破爛的象國人涌出來,拖著瘦弱的軀體,大聲叫喊著,殺向拜魔教眾。
拜魔教眾獰笑著,大肆屠戮。
一群吃不飽的普通武者,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
周冷靜靜看著前方的戰斗。
其中一些武者,很年輕,甚至也算小有天賦。
放在龍國,可以輕松進入生力期,甚至先天,運氣好,或許能宗師。
但在這里,他們不僅缺少補元丸。
更缺少糧食與肉。
萬谷緩緩道:“他們都是活不下去的象國人,被東君派一鼓動或利誘,就會向我們發起進攻。”
“很多?”
“很多,但越來越少了。”
一個宗師,一個先天,靜靜地看著戰斗,或者說屠戮。
戰斗結束,萬谷的手下打電話,讓人派車來,運送并賣掉尸體。
直至深夜,隊伍回返。
一個東君派也沒抓到,一個內奸也沒有。
但所有人賺得盆滿缽滿。
“您要嗎?”萬谷突然打開魔靈袋。
“沒興趣。”周冷語氣平淡。
萬谷點點頭。
隊伍在貧民區中前行。
突然,一聲虎嘯聲響起,側面的大門炸開,一個黑衣人揮拳轟向萬谷。
赫然是一個宗師。
充滿壓迫力的拳勢,震懾住萬谷,他全身僵硬。
周冷看了那人一眼,手指輕動,無形的力量傳遞到十數米外。
那刺客宗師好像撞在無形的墻壁上,砰地一聲彈開。
眾人驚魂未定,那中位宗師滾入民宅,瘋狂逃竄。
“大宗師,是大宗師……”
他逃了許久,覺察對方沒有追來,長長松了口氣,明白對方故意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