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飛穹微微一笑，道：“這一點，我有點雞賊地想過，如果他能活下來，那我做的一切都有意義。如果他真的死了，死在你們手里，那么，我也能坦然接受。”
“為什么？”
“一個不能保護萬古長河的朝代，不配長存于世，本就應該毀滅。那么，我和整個時代為他殉葬，也算轟轟烈烈了。”
樓飛穹停頓片刻，緩緩道：“遺憾的是，這次之后，再也沒有人能讀到這份遺憾了。”
樓山鼎心臟重重一跳，他沒想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竟然能說出這么沉重的話。
“人類的命運，不在他的身上，不在任何人的身上！”樓山鼎本能地反駁道。
“那在投靠惡魔的趙家身上？”樓飛穹脫口而出，看向父親的目光里，迸濺出點點輕蔑。
樓山鼎摔門而去。
樓飛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
陽光明麗，天階高懸。
西海魔城防線。
西海魔城與龍國的交界處，形成一片透明的巨墻，宛如巨大的玻璃魚缸。
外面是大地，里面是海洋。
成群結隊的海妖從中涌出，沖向人類陣地。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一頭全身包裹海草大衣的蒙面海妖走出來，躲在一座小山后。
蒙面海妖抬頭看了一眼高空的三層天階，眼中竟然浮現懷念之色。
“偉大戰場開始了，真有些懷念當年啊……”
他右手一攤，浮現一塊魚龍紋古玉。
“周冷小子在古河宗有所收獲，我豈能沒有？”
“誰能想到，兩界壁障限制半神，卻被我輕易破開。”
“我還有幾百個宗師仇家和幾十個半神仇家，都殺了可能打草驚蛇，那就一個一個殺，先殺一半再說……”
“鷹盟的有個王八蛋武圣，當年追殺我，那么……”
人影一閃，消失不見。
偉大戰場。
周冷眼前光芒一閃，腳下踏空。
剎那間，運氣觀察，從兩米的半空穩穩落在地上。
環視四周。
高空之上，烏云翻騰，烏云之中，白光閃爍，不知是什么。
透過烏云，三層天階若隱若現。
遠方，大地蒼茫，亂石壘疊，廢墟無盡。
周圍是殘垣斷壁，建筑風格類似巨人與矮人，但更加高大。
隨便一間屋子就占地上千平方米，許多殘破的單層房屋都二三十米高。
不遠處，一根巨大的殘破柱子屹立大地，其高萬米，直徑數千米。
映照巨柱的雙眼，慢慢變紅。
外面的巨柱毫無變化，但周冷瞳孔中的巨柱頂端，冒出濃厚的赤紅鮮血，化作血線，沿著石柱外壁，自上而下流淌。
那些血線落在眼底，慢慢積累。
雙眼，仿佛成為鮮血容器。
若有若無的風吹過，心中莫名殺意涌動，甚至憑空生出莫名的深仇大恨。
武道意志宛如敲鼓一樣，邦邦連震。
周冷瞬間清醒，急忙低頭，不去看那巨柱。
雙眼之中，巨柱仍在，但不再流血。
眼底的一層血紅，輕輕蕩漾，如杯底的紅酒。
“這是……”
記錄完后，周冷迅速鉆進殘破的廢墟房屋中，當做掩體。
進入安全的地方，拿出塔書，翻閱里面的圖片，很快找到一處魔靈師拍攝的圖片，與這根柱子一模一樣。
“殘天骨……”
赤紅之瞳的筆記和魔靈師的神塔里，都記載過這東西。
殘天骨遠看是一根殘破的巨柱，但如果靠近，就會發現這是一根萬米巨骨，而且很可能是一根斷掉的小腿骨。
至于腿骨之下的大地中有沒有腳骨，不得而知。
這根殘天骨，是一位未知神靈留下的寶物，由神靈腿骨煉制，用來訓練他的戰士。
只不過，這位神靈非常瘋狂，沒人知道他的名字，除了知道殘天骨用以訓練士兵，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訓練過程充滿瘋狂，而且大多數被殘天骨影響的戰士，最終都會越來越瘋狂。
赤紅之瞳的筆記中稱其為未知神靈，魔靈師們則將其命名為“瘋神”。
魔靈師懷疑，暴虐之血就是被殘天骨影響，才變得格外嗜殺。
周冷看到這里，眉頭緊皺。
資料中記載，殘天骨非常邪門。
只要看到，那就會被其影響，自動成為瘋神的戰士。
只有完成殘天骨試煉，才能走出殘天骨的力量范圍。
無法完成試煉，那將一直留在殘天骨范圍內。
如果實力足夠強，完成一部分試煉，等偉大戰場關閉，就會被逐出，回返原來的世界。
如果實力不夠強，被殘天骨認定為不合格，將會永留此地，再也無法離開偉大戰場。
哪怕之后再次開啟，也無法離開。
一部分天骨戰士長留這里，淪為瘋子。
這時候，高空的三層天階大放神華，宛若水銀流瀉，破開烏云，映照世界。
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宏大浩瀚，仿佛萬人同語。
周冷立刻錄音，同時仔細聆聽。
和上次天階的聲音不同，但說的都是高等文明的神文。
神文擁有“聲形映照”的能力，在聽到的同時，腦海中自然浮現出對應的神文。
可惜，這個聲音太快，只聽清了大概。
周冷迅速在魔化腕表的光幕上記錄自己聽到的內容。
上一次遇到天階的時候，天階會通過奇特的意念，轉化為漢語，讓試煉者聽明白。
但是，這一次，神文聲音說完后，沒有任何新的信息。
周冷看了一眼天空，猜測原因，隨后，打開之前的錄音。
沒有天階的聲音，只有細微的風聲，呼吸聲。
只得不斷反復回憶神文，然后使用圖像軟件制作立體文字，最后慢慢翻譯。
同時，猜測天階的由來。
大概是偉大戰場的開啟，激發宇宙偉力，引發天階降臨。
天階是一種奇特的高等力量，沒有人知道其具體的來源，甚至沒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按照天階說的去做，就可能得到極大的好處。
得到的天階，最后都會歸于獲得者所在的族群或世界，為整個世界加持力量。
周冷一邊翻譯，一邊心生疑惑。
上一次的天階聯考，天階進行了翻譯，讓試煉者知道考驗內容。
但這一次，天階只給出神文，沒有翻譯。
難道是因為此次地點實際上不在十界，所以天階也會出現相應的變化？
大概花了半個小時，翻譯出了大體內容。
此次天階試煉，會結合偉大戰場的力量，不同地方的人，會完成不同的試煉。
周冷所在的殘天骨范圍，那此次天階試煉，就跟殘天骨有關。
此次天階加殘天骨試煉，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層，走過神威地，進入殘天骨核心區域。
第二層，完成殘天骨初級試煉，獲取天骨血痕，吸收，并保持理智，晉升天骨戰士。
第三層，完成中級試煉，成為瘋神軍一員。
周冷反反復復回憶神文，反反復復翻譯，最終發現，這次天階的提示很粗糙，甚至連“瘋神軍”之類的，也是自己胡亂翻譯的。
因為根本看不懂，是純粹的高等文明名詞，對藍星人來說，是完全不存在的概念，只能按照藍星的習慣強行翻譯。
在最后，天階試煉提示，殘天骨由高等巨人試煉改造而成，比高等巨人試煉殘酷，但作用也非常巨大，希望試煉者努力修煉，獲得殘天骨的力量傳承。
周冷反復看了好幾遍，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力量傳承。
一想到可能變成暴虐之血那么嗜殺，就感覺頭疼。
可仔細一想，暴虐之血雖然很瘋狂，很嗜血，但對自己其實還不錯，應該還有理智。
當然，主要也是自己沒有參與暴虐之血的戰斗，不清楚他真發起狂來，會是什么樣子。
但根據跟他交過手的人描述，壓力極大。
一些人類宗師懷疑，暴虐之血把鎮山河戰法用得出神入化，每一拳都烙印他強大的意志，這就導致他的拳格外重。
不僅是肉身上的重，對精神的壓迫，也非常重。
很多同層次的高手，跟暴虐之血打著打著，莫名其妙就心慌意亂，精神意志被其震懾，最終落敗。
“莫非……”
周冷懷疑殘天骨試煉中可能存在幫助暴虐之血變強的力量。
因為暴虐之血就是從偉大戰場開始，名聲鵲起，成為當今十界最殘暴的高手。
翻譯完內容，打開武信，上面出現最后一條留言。
是在巨龍戰場入口處很照顧自己的老大哥徐冥發來的。
進去。
“我是徐冥，這個人叫周冷，是人類少有的天才，再給他幾年的時間，一定能超越我。給我徐冥個面子，在偉大戰場遇到他，幫我好好照顧他。人類，不能讓這樣的天才隕落。只要他能活著走出偉大戰場，我徐冥欠你一個大人情，但凡有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周冷，臉皮厚點，看到武者，就拿著這個給他們看。我徐冥的人情，還是挺值錢的。我們，都好好活著。”
短短幾行留言，周冷看了許久。
沒想到，一個之前完全沒有交情的人，只是在偉大戰場外見了一面，就這樣幫襯自己。
這個喜歡給別人打傘的人，大概是因為曾經淋過雨吧。
“這份善意，收到了。”
周冷心里默默想著，回復徐冥。
“我是周冷，我的人情，將來也會挺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