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師緩緩走到纓搖面前,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卻又不敢,最后只是搓著手,露出一個有些訕然又無比喜悅的笑容。
“好孩子,我可算又見到你了。”
纓搖一下子就大哭了起來,用手背抹著淚,可淚水還是不停往下落。
她愧疚心起,道:“先生,我對不起你,你養育我這么久了,可分開以來我只想著公子,竟沒有來找你……”
“傻孩子,你好端端的,我就放心了。”
麻師笑得臉都皺了起來,看著纓搖在哭,眼睛一酸,連忙搓了搓。
接著,他不敢沉溺于喜悅,連忙在界主面前跪了下來,用力磕了兩下頭。
“界主厚恩,老奴與纓搖赴湯蹈火也一定報答!”
說著,麻師還拉了拉纓搖,讓她也一并謝恩。
界主卻是一抬手,道:“你赴湯蹈火無妨,她已是界人,守住她的職責便好,報答則不必提,界人之間平等相交。”
“是,是!”麻師喜不自勝。
“你在界中半年了,便由你帶她挑選一個界吧。”
“是。”麻師又是用力一磕頭。
界主又向纓搖道:“你來。”
纓搖上前,界主便將手搭在她頭上,道:“我授你傳影之術,可通往各界,但從此你不可離界。”
“等等。”纓搖連忙一低頭躲開,問道:“我可不可以先助公子把他阿姐接來?”
“不可。”
“為何?”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界主依舊耐心,但語氣已嚴肅了起來,道:“成為界人,執守七星陣,沒有再記掛凡俗之理。”
“可我……”
纓搖還半蹲著,界主的手已蓋在了她的頭上。
她身體有一瞬間消失了一下,又重新出現。
顧經年在旁看著,知纓搖這是已得了傳影之術。他以往看旁人要得到某種異能,又是養虺又是換血,誰知竟還有如此輕易就能傳異能之人,這界主不愧是中州最強之人。
正這般想著,界主卻又拿出一個他十分眼熟的紅色藥丸,遞給纓搖。
“你本有傳影之天賦,我方才已為你激發,且吞服了這藥丸。”
纓搖雙手接過,還有些猶豫,麻師已催促她。
她遂將那藥丸吞了。
界主道:“從此,你不能再離界,否則這藥丸將禁錮你所有的異能。”
“你……”
“我們說好的。”
“那公子……”
“他若愿意留下,可永遠在你的界中生活,若要走,兩日之內必須離開。”
纓搖還待再言,界主已然手一揮。
“去吧。”
眾人眼前景色又是一變,漫天的風雪不見,他們回到了那石階之上。
這次,老沃民與壽姑卻是也在。
“你可想好了,打算尋一個什么樣的界啊?”老沃民一臉和藹地向纓搖問道。
“我不知道。”纓搖道,“那是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便是安個家。”老沃民笑呵呵地道,“界人只有七個,卻能創造出許多個界,每個界都是一方天地。”
纓搖道:“可我不會創造界啊。”
“這樣啊。”老沃民撫須沉吟,末了,道:“我們都是沃野來的,你不如去我所創造類似沃野之界安頓,如何?”
“那怎使得?我已經深受前輩大恩沒有報答了。”
“無妨,我活了這許多年歲,該幫新入界之人,何況我們還是同鄉。”老沃民道,“放心吧,既是給了你,我便不會再去打攪。”
纓搖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般說了幾句,她終究是推卻不了,只好領了老沃民的好意。
“上次給你的木符可還在?”
“在。”
“那你手持木符,施展傳影之術,便可入界。”老沃民道,“我閑來無事,打算再開懇一片沃野,這便去了。”
說罷,他灑脫一笑,帶著壽姑轉過一個憑空出現的柴木,消失不見了。
纓搖愣愣地,依著老沃民所言,手持木符,施展傳影之術,不一會兒,一座宮闕連著石階出現在眾人眼前。
邁過石階,進入宮闕,纓搖環顧四望,確定這是之前她來過的那個沃民的住處。
“他真的把這里給我嗎?”
顧經年稍作沉吟,道:“想必他是擔心劉玉川再找來這里把他煉化了,所以躲到別的界里?”
纓搖這才恍然大悟,問道:“那我們還留在這里嗎?”
麻師道:“當然留在這里。”
“為什么?”
麻師有些興奮,道:“你們飛起來看看。”
“好。”
纓搖遂攙扶著麻師,與顧經年雙雙展開雙翼飛上天空。
他們放眼看去,只見宮闕之外天地廣袤,圍繞著宮闕,種滿了各種各樣的果樹,只是上面的果子都已經被摘了。
果樹林中,還依稀可見忙碌的農人。
飛了很久很久,他們才看到果樹林的盡頭,一個個村莊伴著小溪,那是果農的住處,臨著一片片的良田、桑麻園。
再往遠處飛去,是草原牧場,以及景色優美的山川湖泊。
麻師看得心曠神怡,道:“回去吧,界自成一方天地,我們飛許多天也未找到盡頭,但那些果樹可都活了千年,汲取此間之靈氣,長出來的果子最有助于修練異能,你成了此間主人,大有助益,若為躲避劉玉川而棄此處,得不償失啊。”
顧經年也是這個意見,劉玉川想要煉化的是沃民,對纓搖興趣不大,否則早就動手了。何況,他們現在與劉玉川一樣,都是為紫蒼辦事。
麻師對這個界非常滿意,稱它為“小沃野”,落地之后,便替纓搖規劃了起來。
比如把宮闕擴建一番,留出給眾人的住處,他自己則不打算住在宮闕,打擾這些年輕人,打算到原野上再開辟一片藥園,往后種了藥,也能增進纓搖的實力。
聽到這里,顧經年問道:“如何增進?”
“這……”麻師略略猶豫,還是道:“可以飼養一些異……異獸煉丹,界中都是這般做的,與養豬養雞一樣的道理。”
說罷,他很擔心顧經年翻臉。
意外的是,顧經年卻是什么都沒說,只是轉頭向炎大、阿猛問道:“你們呢?想留在這里嗎?”
炎大、阿猛連連點頭。
顧經年見狀,有些意外,問道:“確定?”
炎大猶豫了,問道:“這里吃得飽嗎?”
“當然。”麻師道,“整片天地種的田地都可供應主人吃用,吃之不盡啊。”
“那我們留下!”炎大立即道。
阿猛多了一個心眼,又問道:“要我們干很累很累的活嗎?”
麻師笑了,搖搖頭,道:“顧公子說要帶我們找到沃野,這里是小沃野,是世外桃源啊。”
“那我們留下!”阿猛忙不迭道。
顧經年道:“你們不想回去找鳳娘?”
“跟著鳳娘又吃不飽,還要演雜技。”阿猛道,“少了我們兩個,鳳娘還能少操點心呢。”
炎大連連點頭,道:“就是。”
顧經年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沒再說什么。
胡靜楠道:“你怎不問我是否留下?”
“胡姑娘已了斷俗塵了不成?”
胡靜楠搖了搖頭,示意她是要走的。
之后,她與顧經年對視一眼,眼神中有會心之意,因她知顧經年也是要走的。
纓搖見狀,不由再次拉住了顧經年的衣袖。
“公子,你要走嗎?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嗯?”顧經年疑惑道:“你何時說錯話了?”
“先前見到先生,我說……”
纓搖之前因為她只想著顧經年、沒去找麻師而懊惱過,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對了,生怕顧經年因此介意。
“反正我就是說錯了。”纓搖惱道:“還是之前心血相連更好,我從不用管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現在就是不一樣了。”
“沒事的。”顧經年笑了笑,溫言道:“人與人相處就是這般積累情份,只靠心血相連,那是偷懶。”
纓搖問道:“那公子還是要走嗎?”
“嗯。”
纓搖急道:“可這樣一來,我們何時還能再見?”
顧經年也知道這里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地方,他早已做好了此生再也見不到纓搖的準備,可此時見了她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嘆,道:“若要再相見,倒是還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