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著山景,寧靜優美,只是有些寂寞。
紫蒼對著陽光一擺手,天空中便下起雪來,簌簌而落。
不多時,一個石門漸漸出現,門前是長長的石階,出現之初就堆滿了積雪。
紫蒼裹了裹身上的紫袍,向石門走去。
顧經年等人跟在后面,他示意胡靜楠、炎大、阿猛離得遠些,小聲地與纓搖交代了紫蒼所托之事。
“偷東西啊?”纓搖很干脆地應下,“好啊,公子放心吧,我偷過東西。在被籠人捉走之前,我就是當小偷的。”
“注意安全。”
比起偷東西這種拿手活,纓搖更在意的是自己要入界,問道:“公子,我真的可以當界人嗎?”
“當吧,比在中州安全。”
“我當了界人,是不是更能保護公子?”纓搖問道,“我們能把公子的姐姐也接來嗎?”
顧經年沒有正面回答,只道:“眼下還不知。”
他抬頭看去,走在前方的紫蒼回頭看了一眼,顯然已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又往前走了一段,卻見又有一個紫蒼正立于石階之上。
不多時,兩個紫蒼重疊了起來,只剩下一個略顯孤獨的身影。
這時,纓搖也看到了紫蒼,很小聲地向顧經年問道:“公子,這人是不是壞人啊?”
“壞人嗎?”顧經年沉吟片刻,答道:“哪有什么好人壞人?”
“他讓我偷東西呢。”
“至少沒殺了我們,也沒煉化了我們。”
“那倒是。”纓搖想了想,給了個總結,“那他偏好人多些。”
“我壞得不能再壞了。”
紫蒼忽然看向他們,淡淡說了一句。
說罷,他十分孤高地背過手,冷眼瞥了顧經年一眼,就像在說,他的目標是統治中州,驅使所有人,稱為世間最大的惡人也不為過,又怎么會是好人?
顧經年卻想到一件事。
之前,那老沃民表現得很想保護纓搖,還給了一個木牌,可當纓搖真正求助時,老沃民正忙著煉化九頭虺。
相比依靠老沃民庇護,紫蒼若能誠實守信與他們利益交換,反而更適合他們。
至于好人或壞人,顧經年早不在乎了。
他們沒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一起邁過了石門。
門內風景一變。
天地間別無它物,只有茫茫雪原,呈現出一種純凈的白。
雪原無聲,顯得分外寂靜,可若仔細聽,似乎能夠聽到雪落的聲音。
“唉。”
紫蒼嘆了口氣,顯得很不喜歡這里。
他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把傘,往前走去,留下一行腳印。
前方,漸漸出現了一座小樓,有三層高,獨立于雪原之上,有遺世之感。
小樓的檐角掛著風鈴,可風吹過卻不見它響,直到紫蒼走近了,它才發出清脆的響聲。
紫蒼推開門,領著眾人入內。
小樓內還算暖和,因沒有風,還有個火盆。
三人正坐在火盆邊說話,正是老沃民、壽姑,以及顧經年后來遇到的那個兇惡老婦。
“前輩竟還在這里。”紫蒼道,“外敵已被驅走,前輩可以回果園了。”
“驅走?”老沃民道,“千年以來,還從未有人闖入界并全身而退。”
“千余年出現了一個,不算多。”紫蒼隨口道。
兇惡老婦轉頭看了顧經年等人一眼,見阿猛老老實實地把屋門關上了,便沒再將他們當回事,開口說起來。
“我們是中州最強的人,可近來,先是樸父跨過缺口、又是龍須水被殺,再遭外人闖界,九頭虺也沒制伏……如此種種,可見界是出了問題,且是大問題。”
紫蒼道:“懈怠了。”
兇惡老婦道:“恐怕不是懈怠二字能解釋的。”
“太懈怠了。”紫蒼又道,眼神中那百無聊賴的慵懶之態更濃。
老沃民搖了搖頭,道:“我聽聞,界中有人聯絡了中州異人,想要當中州之主。”
紫蒼聞言依舊漫不經心,道:“就像和尚想要還俗,可以理解。”
兇惡老婦問道:“你也認為確有其事?”
“希望有。”紫蒼道,“是誰?讓他算我一份。”
“別開玩笑了。”兇惡老婦道,“近來諸事,恐怕都與界內有叛徒有關,需先找出此人。”
老沃民道:“你們認為是誰?”
紫蒼道:“大概不是你們二人,許是卓大哥?”
兇惡老婦道:“總之我們三人是最無嫌疑的,這點,界主也知道。”
紫蒼笑了笑,轉頭往顧經年等人看來。
分明他們這幾人中可能忽然有人說出“叛徒就是紫蒼”,可他卻毫不在乎,反而道:“為何不會是我們仨?”
兇惡老婦道:“老頭活了那么久,王權富貴早看淡了;我一婦道人家,志不在此;至于你,你的‘曾經’里什么都不缺,豈會貪戀凡俗?”
壽姑舉起手,插嘴道:“我呢?”
紫蒼譏道:“你的狗都比你有嫌疑。”
說話間,有腳步聲從樓梯處響起,不多時,一個戴著面具,披著黑色大氅的身影走了下來,想必就是界主了。
坐在火盆邊的三個界人也不起身,只是簡單打了個招呼。
可見界并非等級森嚴,界人之間更像是同伴的關系。
“兩個闖入者都處置了?”
界主開口問道,奇怪的是,聲音聽不出男女老少。
兇惡老婦道:“我已拿住了沈季螭。”
紫蒼道:“我本來也拿住了劉玉川,關在我的爐子里煉化,但……不知為何,被他逃了,能確定的是,他已逃出了界。”
老沃民不放心,問道:“你如何確定?”
紫蒼并不自辯,道:“前輩可以一個個界找過去。”
界主似乎相信了紫蒼,并未在此事上多問,而是轉向纓搖,招了招手。
像是有一種奇怪的力量,纓搖不由自主地就走上前。
“確是鳳凰血脈。”
界主低語了一句,開門見山問道:“紫蒼可與你說過了?”
“是。”
纓搖不敢想紫蒼讓她偷東西的事,怕被界主看出來,連頭都不敢抬。
那邊,紫蒼卻毫不在意,不知從何處拿了一個柿子來,放在火盆上烤著,
“那我再問你一遍。”界主道,“你可愿加入界,一生一世無論多少歲月永遠活于界中執守七星陣,保中州夷海互不侵犯?”
一個小小的木屋中,簡簡單單問上一句,竟就是這個中州最強大的門派唯一的儀式了。
“我……”
纓搖回過頭,看了顧經年一眼,方才應道:“好啊。”
“把手給我。”
界主伸出手,手背上裹著黑色的護套,只看得出手指很長,皮膚異常的白。
纓搖猶豫了片刻,把手搭在了界主的手上。
下一刻,她一個激靈,背上的火翼瞬間張開,整個人變成了火鳳凰的形狀。
但也只是一瞬間的幻影,并沒有對小屋與屋中人造成傷害。
顧經年目力很好,在這剎那之間卻看到界主的背上也有火翼展開。
“好了。”
沒等顧經年問出他的疑惑,界主已再次開口。
“從今以后,你就是界人,可以選一個界生活,也可以自己造一個界。那會是你的一方天地,由你主宰。”
纓搖懵懵懂懂,問道:“我要怎么做?”
“我自會教你。”界主道,“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事。”
“什么?”
界主轉頭看向了顧經年,道:“你與顧經年之間的心血聯結,我會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