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螭想要取虺心,卻沒想到虺心也反過來把他當成獵物,那觸須刺入他體內的一瞬間他就已經想向后退,但身體一麻,瞬間不能動彈。
狠狠地被抽了許多血之后,他更加虛弱,甚至感受到被抽走的不僅是血液,還有他的修為。
他近來在了解煉丹之術,發現異人的能力往往是蘊藏在血液之中,煉化便是通過某種方式將其逼出來,而這虺心竟是能夠直接吸食他的血液中的精魄,與煉丹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情況對沈季螭很不妙。
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以他現在的情況,幾乎已不可能奪取虺心,再執著下去,必死無疑。
此前他一心要化挫折為機會,那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非常有把握,現下既知事已不成,果斷決定抽身。
所幸,這心室當中是有紅色光芒的。
“顧經年!”
沈季螭回頭看向顧經年。
顧經年也正在看著他,兩人隔的距離并不遠,四目相對,沈季螭能從顧經年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是最小的鏡子。
在對視了數息之后,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顧經年身后,那是一個更虛弱的沈季螭。
顧經年眼眸一動。
那個被觸須刺透的沈季螭當即消失不見。
這就是他帶顧經年來的原因,他分明可以獨自來,確保能獨吞虺心,卻還是帶上了顧經年。
但還不僅如此。
沈季螭通過傳影逃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推了顧經年一把。
從虺心中生長出的另一根虺須“噗”地便刺進了顧經年的體內,吸食著他的血。
沈季螭踉蹌起身,看著這一幕,眼神閃過猶豫之色,考慮著繼續奪取虺心。
外面有人正在獵殺巨虺,能在這里這么做的只有界人或劉玉川。
現在逃離,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倒不如拼死一搏。
可一旦靠近,就會被虺心吸血,有何辦法能拿到虺心呢?只能先殺了這巨虺不成?
那邊,顧經年也是正想反抗便覺身體一麻,無力動彈。
他能夠感受到血液被迅速地抽走,死亡的壓迫感逼近,他必須盡快想到自救之法。
“矛!”顧經年喊道。
沈季螭一開始沒聽清他說的是什么,愣了愣之后反應了過來,迅速折返,從血管當中返了回去。
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滋”的聲響,順著那聲響摸索過去,摸了一會之后,忽然被燙了一下。
顧經年遺落在血管中的長矛已經化了,變成了一灘滾燙的粘稠物,藥味撲鼻。
這長矛原來是由某種藥材制造的,且能夠被某個人控制,射入巨虺的體內后化為劇毒,用以毒殺巨虺。
沈季螭略略猶豫,雙手捧起毒藥,返回去找虺心。
顧經年已經奄奄一息,到了彌留之際,見沈季螭回來,勉強開口道:“喂給我。”
沈季螭不愿上前,道:“回過頭來。”
顧經年已經累到無力了,卻還在用最后一絲力氣扭過頭,雙目無神地與沈季螭對視了一眼。
眼眸映照出一個人影,沈季螭的傳影到了他面前,將手里的毒藥捧到他嘴邊。
顧經年沒有猶豫,低下頭,吸了一口那滾燙的藥。
這是能殺死巨虺的毒藥,他卻是徑直咽入口中。
毒藥落腹,那刺穿他身體的觸須瞬間收了回去,甚至像是顯出了嫌惡之態。
顧經年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虺心的觸須穿透了沈季螭的傳影,傳影很快消散,真正的沈季螭連著退后了兩步,倚在血管壁處。
觸須向他追來,卻沒能夠到他。
沈季螭死死盯著顧經年,腦中飛快地思索著。
他必須盡快做決定,要不要也吞下毒藥去接近虺心。
連顧經年都承受不了的劇毒,旁人如何能承受?
有一個辦法看看顧經年還能否清醒過來,驅使其去摘下虺心,當然,有可能顧經年會想要獨吞。
可顧經年若是一直不起來,他沒有時間在這里耗下去。
短短一瞬間,沈季螭腦海中過了千般思量,末了,為了穩妥起見,他低下頭,嗅了嗅手掌上的毒藥。
雄黃、艾草、梨木……分明還有未知的毒藥讓他感到恐懼。
這一切心里活動不過只持續了十數息,沈季螭作了決定,服毒、取心。
他張開嘴唇低下頭。
忽然,一道亮光照在他的頭頂。
伴隨著巨虺的低沉的悲吟,亮光越來越強。
是巨虺的心室被剖開了。
沈季螭回頭看去。
一直在黑暗中,乍見這刺目的光亮,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只見到兩個巨人一左一右站在巨虺的身體外面,拉開了皮肉。
而更遠處,巨虺的幾個頭顱被黑色的鐐銬掛著。
一個老者牽著一個小女孩乘坐飛車,飛抵了心室的外面,緩緩下車。
“這虺每每長出一個頭,時間都是成倍增長,數百年才養出九頭虺,不容易啊,便是沃民也等得心焦……”
老者正感慨著,一轉頭,看到了渾身浴血立于心室中的沈季螭,顯出了詫異之色。
連他都沒想到,九頭虺的心里會有一個人。
“界已經很久沒有人闖入了。”老者感慨道,“這個一百年,中州異士,實力增長得很快啊。”
“沃民?”
沈季螭只問了兩個字,眼神中泛起了見獵心喜之色。
“不錯。”老沃民坦然道:“年輕人,想必你是想煉化我。”
“不錯。”
隨著這兩個字,沈季螭邁步向前,走進了光里。
一道光墻如同盾牌般凝聚在他的身前,保護著他,也給了他休養的時間與機會。
他正在逼出身體內的虺毒,準備與沃民一戰。
老沃民笑了笑,道:“自以為視的東西,你在我面前不過如三歲小兒罷了。”
他抬起手中的拐杖點向沈季螭的光盾。
光盾像是起了漣漪,沈季螭如遭重創,退了一步,嘴角溢出了鮮血,打起精神,勉力支撐。
老沃民呵呵一笑,木杖再敲了一下。
沈季螭愈發難以支撐。
恰在此時,外面響起了鼓掌之聲。
老沃民回頭看去,瞇了瞇眼,道:“又是你……”
來者正是劉玉川。
他神態自態,于空中踱步而來,道:“前輩曾說想給我一份謝禮,果子就不要了,這顆虺心給我,可好?”
老沃民道:“你是如何進來的?”
“不難。”劉玉川道:“入界的方法我早已知曉,缺的只是一個錨而已,把前輩的狗送回來,正是我的錨。”
老沃民一聽就明白了。
劉玉川口口聲聲想要成為界人,實則是為了讓琰帶他入界一次。
之后,劉玉川就能夠感應到琰的所在,傳影出通道入界。
這段時日,老沃民忙于收獲虺心,忽略了他種滿果樹的界,也不知被劉玉川如何糟蹋了。
思及至此,以他的涵養之高,也是勃然大怒,手中木杖用力在光盾上一敲,擊飛沈季螭,木杖再一轉,指向劉玉川。
劉玉川皮膚上瞬間長出了無數根莖,迅速生長,盤虬著將他包裹起來。
那些根莖粗壯有力,長得如此之長,恐怕已將劉玉川的血肉擠壓成泥了。
可下一刻,劉玉川忽然出現在了老沃民的身后。
他竟是也會傳影。
接著,他手一揚,老沃民的皮膚上便凝結出了細細的冰。
這是老沃民身體里的水份被劉玉川控制了,當水被抽干,老沃民則必死無疑。
與此同時,壽姑與沈季螭也再次出手了,空中有毒霧彌漫,也有光刃橫掃。
唯有顧經年還靜靜躺在那兒,虺心的觸須幾次伸向他,又幾次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