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鳳娘出手的速度極快,殿中旁人尚未反應過來,簪子已刺入了殷括的喉嚨。
殷括的目光才從信件上移開,正在專注地聽著鳳娘說話,轉瞬之間,那蒼老的眼神中已是生機盡逝。
“父皇!”
“護駕!”
一時間眾人驚呼,反應各異。
殷譽成先是憤怒,很快想到了什么,看向東宮父子,眼神分明在說“你們居然敢,你們死定了。”
那邊,鳳娘刺殺了殷括,第一時間轉身,殺向了殷譽和,手中的簪子化作利刺揮出。
殷譽和還在震驚于他父皇之死,慌忙避開,臉上卻被刺了一下。
“護駕!”
第二聲呼喝此時才響起,隨著密集的腳步聲,一隊甲士沖入殿中,竟是護著殷譽成,殺向東宮父子。
“殺太子!助信王登基,人人有賞!”
殷景亙一腳踹飛了鳳娘,護著殷譽和向殿外退去,同時,嘴里喊道:“信王反了!護駕!”
事起突然,殷譽成尚未反應過來,殿內已是一片混亂。
“你們嫁禍……”
不等他一句話說完,已有兩個甲士架著他走。
“請信王登基!”
“放開!”
殷譽成大怒。
顧經年原本盯著“鳳娘”的身形,但場面一亂,對方很快就消失在了那些甲士之中。
顯然,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殷景亙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要殺殷譽成,而是弒君,因為他很清楚,只殺一個殷譽成是沒有用的。
但真正敢走到這一步,弒君弒祖,卻需要極大的魄力。
難得的是,殷婉晴這么一個小女子,竟也參與了此事。
今日在殿外,正是她提醒了顧經年他們的計劃。當時,她比劃了一個“八”,擺了擺手,示意要刺殺的不是信王。
顧經年在思忖之后,早已明白了殷景亙的心思。
把弒君大罪栽到鳳娘頭上之后,以顧經年與鳳娘的關系自然也逃不了嫌疑,此事便會牽扯到顧北溟。
那顧北溟就只能站到雍帝的對立面。
因為今日最大的變數不在于信王殷譽成,而在于雍帝殷括。
殷括復生,這是東宮最害怕的結果,必須提前做好安排,相當于告訴顧北溟“你兒子參與了刺駕,你也沒退路了”。
于是,顧經年方才并不按計劃對答,就是把自己與東宮綁在一起,免得他們過河拆橋。
此時事發,顧經年第一時間趕向了龍椅所在,去撿地上的那一封信。
信就落在殷括的尸體前方。
顧經年才走到離他還有數步遠,劉喜已叱了一聲,立即有幾個宦官擋住殷括,捍衛他的尸體。
“保護陛下!”
對于這些宦官而言,他們的陛下此時還不算真死了。
顧經年對他們視若無睹,上前便撿過那一封信。
“攔住他!”
劉喜扯著尖細的嗓子大叫,突然出手,“嘭”地一掌將顧經年擊飛出去。
殷括身邊這些宦官顯然都是高手。
皇宮以黑釹石砌成,別的異人難以施展出本領,關鍵時候,這些大內高手便顯出了極大的作用。
顧經年如破麻袋一般摔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血來,目光卻還在盯著手中的信件。
這信是東宮讓陰差交出來的,因此內容很可能是偽造的。
但要想騙過殷括,它必然得有一些、甚至大部分真實的東西。
“信王見信如晤,今遣煉師三十六人隨顧北溟西投,助雍主成事,另有一言相勸,螈人雖好,終為權宜之計,鳳凰涅槃,方為復生之正道。”
顧經年目光微凝,反復看了兩遍。
“噗。”
有人趁著他正專注,一刀捅進了他的心臟,血頓時染紅了那信紙。
顧經年終于丟開了那封信,轉頭看去,一個宦官以為他已經死了,正執著刀要離開,他倏然站起奪刀,抹了那宦官的脖子。
下一刻,隨著一聲驚呼,殿內氣氛再次發生了變化。
“怎么回事?!”
一個甲士正持刀往后退著,他的刀鋒上沒有血,卻有黏液不停地往下滴著,而在他身前,倒著一具被劈成兩塊的尸體。
而眾人看向尸體,紛紛驚呼,不約而同地撤步。
“這……這是什么?”
是殷譽成的頭被砍下來了,連著半邊肩膀。
但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無頭尸體沒有死,還在掙扎著,努力想要站起來,而傷口處還有黏液不停地往外涌,涌成了肩膀的樣子,然后在肩膀上漸漸形成了脖頸。
“信王?”
很快,脖頸上又長出了一顆頭顱,正是殷譽成那張臉。
再看那顆被砍落在地上的頭顱,也有黏液正不停地涌著,漸漸形成一具光溜溜的身體。
只有掉落的假發沒有長出東西來。
長出頭的殷譽成扭了扭脖子,看向了地上還在長身體的殷譽成。
“你是我?”
“我是我,你也是我。”
“這該死的感覺。”
那邊,殷淑眼看自己冒出了兩個爹,目瞪口呆。
她想到顧經年方才說的話,轉頭看向他,問道:“他……他們是我爹嗎?”
此時此刻,她竟還對顧經年抱有期待。
但顧經年卻是看都沒看她。
“信王變成了妖怪!”
眾甲士雖然異人見得多了,偶爾見到新品種,還是有人會大驚小怪,紛紛大喊,棄刀而退。
殿外,太子殷譽和已組織起了宮中護衛以及一些重臣重新殺回來,入殿,正撞見這一幕。
“信王?這……”
“信王為妖怪附體,弒君篡位,拿下!”
殷景亙果斷下令。
至此,他的計劃幾乎已經完成了,只差最后一步。
火燒了殷譽成,以及殷括的尸體。
早已布置好的精銳們殺掉了殷譽成,同時,更多人去搶殷括的尸體。
殷婉晴則給了顧經年一個眼神,示意他放心。
整個計劃,她與殷景亙唯一的意見不和之處就是對顧經年的態度。殷景亙認為事不密則敗,不需要告知顧經年計劃,只需利用即可;殷婉晴卻認為顧經年性情古怪,異能強悍又是顧北溟之子,唯有待之以誠才能結交。
她這個態度,其實起到了一些作用。
顧經年擔心鳳娘背負了弒君之名,東宮往后會如何處置還是未知之數,此時見了殷婉晴的眼神,稍感安心。
“嘭!嘭!嘭!”
一連串悶響聲中,沖向了殷括的精銳們竟是被那些宦官們擊退。
“帶陛下走!”
劉喜背起殷括的尸體就走,兩個殷譽成見狀,連忙跟上,竟是沖出了永壽殿。
“追!”
殷景亙心知最后關頭不容有失,親自帶人追了過去。
他必須燒掉他祖父的尸體才行。
否則,真正要死的人就是他。
“解禁!解禁!”
劉喜背著殷括的尸體才沖出永壽殿,已被重重包圍,眼看陷入絕境,他立即大喊了起來。
殷景亙追過來聽得這聲呼喝,皺了皺眉。
他并不知道這“解禁”是何意思,他討厭這種關鍵時刻的未知。
“咚、咚……”
皇宮中有鐘聲響起,之后是轟隆隆的巨響。
遠處的大殿上方,一根巨石柱緩緩升起,直指蒼穹。
“那是什么?”
“地極柱?”
殷景亙抬頭看著遠處的大柱,明白了過來,地極柱若挺立于黑釹石正中,會破除黑釹石對異能的限制,這便是“解禁”之意。
怪不得天家分明有異能,皇宮卻以黑釹石砌成。
再回頭一看,殷景亙連忙喝道:“攔住他們!”
同時,他揚手起勢,想要控風。
兩個殷譽成更快,抬起了那帶著蹼的手,揮出風刃,將甲士們扇倒在地。
“火!”
殷景亙果斷下令。
火墻迅速竄起,擋住了劉喜等人的去路。
一隊隊甲士手持噴火柜,沖著殷譽成便開始噴火。
“走!”
劉喜尖叫著,把殷括的尸體抱在懷里,接著,他整個人開始膨脹,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
殷譽成見狀,抬手一扇,把劉喜像個皮囊般吹上了天,讓他帶著殷括的尸體往西宮方向飛去。
“哈哈哈,殷譽和、殷景亙,你父子等死吧!”
一個殷譽成大笑著,御風而奔,沖向西宮。
另一個殷譽成落在了后面,正要走,一片風刃向他襲卷了過來。
是殷景亙終于揚起了風。
“轟!”
叔侄二人揚起兩片風陣,轟然撞在一起,將周圍的甲士紛紛擊飛,火星四濺。
殷譽成顯然更強,手再一揚,風刃完全壓向了殷景亙。
“轟!”
又是一聲巨響,卻是一團火球砸在殷譽成頭上。
顧經年已從烈火中騰空而起,展開火翅,凌空而立。
殷景亙摔在地上,抬頭見了顧經年,當即喊道:“快去!”
沒有多余的話,顧經年不再理會殷譽成,飛向西宮。
不論如何,他們都得盡快燒掉殷括。
“嗚——”
空中嗚咽聲不停在響,那是從劉喜身上發出的。
有氣從他身體里泄出,帶著他向前飛。
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座恢宏的道觀。
劉喜喊道:“開地宮!”
于是,道觀的地板緩緩打開,顯出了下方一個幽深的入口。
劉喜迅速下落,墜入那黑暗潮濕的環境中。
在他身后,顧經年已然飛至,毫不留情地又是一團火球砸下。
劉喜連忙以身體護住殷括。
火光照來的剎那,他分明看到,殷括的眼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