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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那年那月,又到了分首的季節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只想躺尸的我被迫修仙

  七月剛過,轉眼已至八月,恰是未央時節。

  老話講多事之秋,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各行各業都忙成了一鍋粥,黏黏糊糊誰也脫不開身。

  莊稼漢忙著秋收事宜,行商們忙著年關前多倒騰些貨物,還有那造反團伙為了過冬的伙食、來年的經費,也正忙著操練兵馬,伺機而動。

  津門地界,八月漁汛,越冬的魚扎堆聚集,埠口靠吃一口‘水糧’過活的漁民,則忙著捕撈漁獲。

  秋天,大家伙都忙的腳不沾地,就連往日生意冷清的喪葬行,也不得不忙活起來。

  秋斬刑場,菜市口前。

  熟悉的紅布橫幅,熟悉的招貼幡子,還有那手里拿著饅頭,整天盯著免費蘸醬,鍥而不舍的民眾們。

  徐青看不明白,心里猜測許是人血饅頭真的好吃,不然這里面怎么還會有回頭客呢?

  監斬臺上,今年的監斬官除了陳縣令、李通判外,又多了兩人。

  徐青看著吳志遠、吳文才不茍言笑的模樣,就好像是在看那戲臺上的提線木偶,嬉笑怒罵再不由人。

  嘖,還是收尸好,坐在棺材上頭,不就和‘坐官’一樣,那些尸體哪個敢和他犟一句嘴?

  臺上,陳光睿紅頭簽丟了一筒又一筒,旁邊李通判手里的筆毫就沒停過,看那動作,似是在畫大紅叉。

  直到輪到楊鴻、袁虎、周珩等人被押上刑場時,兩人這才停下動作,把監斬的事兒,暫時轉交給吳家兄弟。

  吳志遠面色冷硬,手中紅頭簽毫不容情,旁邊吳文才的判官筆刷刷勾畫,等到幾人的大好頭顱落地時,李通判接過人名冊掃視一眼,點了點頭。

  斬臺下,徐青心里甭提多樂呵了。

  畢竟他是一收尸給人出殯的,此時他不開心誰開心?

  當官的放不下臉皮,得在這嚴肅場合拉著張老臉做表情管理,但他一喪葬鋪子的老板,又不用維持形象,那可不就怎么舒服怎么來!

  于是,底下一眾旁觀行刑的老百姓里頭,就多了那么一位快把高興寫在臉上的主。

  大伙早已見怪不怪,只要被砍頭的不是自個,就由著人樂去唄!

  這邊,徐青正看別人分首看得興起時,卻忽然感覺有人在伸手扒拉他。

  那人見扒不動他,就順勢推開旁邊的人,強行擠到了看臺前。

  徐青側目看去,只瞧見一人正高舉著牌子,擠進法場,高呼道:“刀下留人!”

  往常,徐青在說書人話本里頭聽到看到這句話,還挺有感覺,可他如今下意識的反應卻是——

  這人誰啊?刑場是你家開的,你說留人就留人?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天生就帶著什么寸止屬性,那一排五六個劊子手剛抬起的刀,還真就不往下落了!

  有維持秩序的官兵拔刀上前阻攔,那人卻亮出腰牌,高人一等道:“我乃鏡照司行走,余下案犯,凡是習武之人皆轉入司內代為行刑.”

  這人明顯是掐準了時機,故意等朝廷明令督斬的幾名案犯處斬過后,這才出面攔下后面需要行刑的死囚。

  陳光睿和李通判交頭接耳,后者似乎早已和鏡照司通過氣,不等陳光睿多問,李通判便讓人將剩下的死囚分成兩個批次,非習武之人繼續留在刑場處斬,而那些身負重枷重鎖,有功夫傍身的人,則都被押下了刑場。

  徐青看得眉頭皺起,鏡照司要習武之人做甚?而且還專挑一些死囚.

  回想起當初在衙門陪審時,一直笑臉示人的廖進忠,徐青總覺得這里面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些太監,就和自個兜在身上的兜襠布一樣,總喜歡藏著掖著,做一些上不得臺面的爛活爛事。

  但不管什么勾當,壞他生意這事,徐青卻是暗戳戳的記了下來。

  一個月后,秋斬進入尾聲,徐青清點今年分首的死囚數目,卻發現比往年少了約莫一百來個。

  要知道臨江縣是津門出了名的商埠,來往客商如蟻,可以說最不缺的就是人,再加上新堯坊收納的堯州流民,這一年來光是縣衙的監牢都擴建了兩回。

埠口匯聚的能人多,歪門邪道的人自然也不會少,按道理今年他的收成應該會不減反增才對  “趙捕頭可知轉移到鏡照司的死囚有多少?”收尸的時候,徐青逮著機會,隨口一問。

  “你問這個做甚?”

  “嗐,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覺得今年尸體數目比往年少了不少,也不知是咱們埠口確實比往年安穩了,還是別的什么緣故.”

  趙中河沒好氣道:“安穩個屁!打我做捕快起,就沒這兩年這么累過!”

  “至于尸體數目.你可知有多少死囚送去了鏡照司?”

  趙中河伸出倆指頭:“不下二百。”

  徐青聞言挑眉道:“鏡照司要這些死囚做甚?”

  “這誰知道。”趙中河扶著捕刀,笑道:“總歸不是什么壞事,也省得衙門里的兄弟費心處理這些尸首.”

  兩人正說著話,一枚銅錢不知從哪滾了過來,而且好巧不巧,正好滾到趙中河面前。

  那銅錢挺嬌氣,還輕靈靈的轉了幾個圈,這才躺在了地上。

  趙中河彎腰撿起銅錢,抬頭往遠處看了看,只見菜市口車馬如龍,行人如織,根本無法判斷這銅錢是從何而來。

  “這法場上肅殺之氣太盛,你看這銅錢,上頭還粘著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冤鬼丟的買命錢!”

  趙中河半開玩笑說了一句話,隨后便抬起滿是老繭的粗指搓了搓銅錢上的血漬。

  一旁,徐青下意識打開望氣術,只見趙中河手里的銅錢明顯有一縷不祥的黑氣繚繞,但奇怪的是,那銅錢上的血跡一經對方擦拭,黑氣便徹底消散不見,仿佛他之前看到的都是錯覺。

  “趙捕頭這銅錢可否借我一觀?”

  “送你了!”

  徐青接過趙中河隨意拋來的銅錢,他來回把玩了會兒,也沒發現異常的地方。

  徐青抬頭望著趙中河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興許是這捕頭身上的煞氣,正好消解了銅錢上的那點陰晦氣息。除此之外,徐青也找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釋。

  井下街,仵工鋪。

  徐氏鋪子門口迎來送往的大紅燈籠似乎比往日更鮮紅了些。

  鋪子里,一具具尸體從前鋪擺到院子里,若是細數下來,怕是不下三百具。

  這一日,斜對門香燭鋪早早就關了門,夜里任憑屋外有任何動靜,母女倆也絕不開門。

  隔壁紙扎鋪吳家老嫂子和吳耀興已經跟著吳志遠去了平邱縣,如今倒不用每年這個時候戰戰兢兢,怕半夜尸體來敲門。

  吳耀興臨走的時候,特意請徐青去酒樓吃了半天酒。

  徐青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老吳要把紙扎鋪轉讓給自己的時候,還是沉默了好半晌。

  井下街的人,來來去去,真就和他門口懸掛的兩盞燈籠一樣,迎來送往,卻唯獨留不住人。

  吳耀興把話說的明白,井下街是他從小長大的地兒,紙扎鋪則是他吃飯的手藝。

  如今兒孫成才,這用來吃飯的手藝卻成了兒孫前進路上,一道礙眼的風景。

  能怎么辦?只能舍棄!

  他不能給兒孫拖后腿,不過這紙扎鋪徹底關門也不是事,轉賣給別人吳耀興又不放心。

  思來想去,可不就想到了徐青。

  在吳耀興眼里,徐青對他家的恩情遠不是一間鋪面所能還清,要是能把鋪子送給徐青打理。

  他卻是一百個放心。

  徐青無話可說,喝完送行酒,這吳家紙扎鋪便算是徹底姓了徐。

  不過徐青也說了,只要哪天吳耀興還想回來,這紙扎鋪就一直會給他留著。

  吳耀興當時吃醉了酒,紅光滿面,答應的倒是十分爽利。

  徐青無奈嘆息,短短兩年,如今整條井下街,卻已經走了近一半的人。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這仵工鋪子里縱然沒有活人朋友,卻也依舊十分熱鬧。

  徐青超度尸體,忙里忙外的時候,堂里的仙家也沒閑著。

  黃小六每日來去無蹤,但當徐青唱起幫兵決的時候,這黃貂鼠總能第一時間出現在鋪子里。

  古子虛和古巧兒父女倆,一個在壽衣鋪教學生,一個則負責風水堂的日常事務,這兩位有過從業經驗的灰仙家,倒是從不讓徐青多費心。

  繡娘更不必說,這鬼丫頭除了每隔幾日按時尋柳老板學習新戲外,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呆在水門橋別院訓練徐青給她新置辦的幾臺織機。

  這丫頭聽話聽到什么程度呢,徐青教她學會砍頭不死術的時候,隨口講了句玩笑話,說你要是怕找不著腦袋,就織一條圍脖,用發繩系上,這樣就不怕哪一天腦袋走丟了。

  時至七月,秋老虎正發威的時候,徐青去別院翻地秋種,卻瞧見繡娘裹著一條厚厚的圍脖,就跟那吊死鬼的白綾似的,也不嫌熱的慌!

  徐青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他就隨口一提,要是真有哪天被砍頭,人不把你的圍脖一起切開了?

  但徐青卻不敢再多言,他覺得他要是讓繡娘把圍脖換成鐵鏈,這丫頭估計也會照著做。

  像這樣把他的好賴話都放在心上,還把干活當樂趣的員工,徐青想不放心都難!

  除了縣里的事,保生廟的金大姐和白小仙如今也組團湊成了一對,身為廟祝的金大姐責任感十足,她即是徐青的廟祝,同時又是徐青座下最虔誠的信徒,不過這信徒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保生娘娘的真身是何模樣。

  這兩個月里,徐青通過血湖法界,沒少用造夢術為金大姐傳授接生助產的竅門,還有照顧小孩的各種門道,金大姐生養過孩子,對這些事倒是一點即通。

  如今在金大姐和白小仙的打理下,保生廟的香火逐日遞增,接生手冊帶來的影響也在不斷提升著保生娘娘的知名度。

  津門是商埠,每日海內海外,四方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往來貿易,期間不乏有人將接生手冊傳至他鄉,而保生廟又是添子添福,涉及子嗣繁衍的廟宇,自然而然會引來更多的香火信眾。

  只可惜狗皇帝不干正事,陳光睿將普及接生手冊的好處,書于奏折,送遞京師的時候,卻止步于內閣,連御案都沒能呈上。

  景興皇早有諭令,地方總督,三司奏折可呈案前,州府縣治奏折則需地方、三司、內閣經過篩選層層奏報。

  總之如今景興皇的御案前,是一片清明。

  徐青沒在意這些朝堂上的事,眼下他手底下除了這些讓他省心的仙家員工外,也有一些讓他分外操心記掛的主!

  一個是遠離本土,遠渡重洋去取他鄉之種的壓堂仙家鴰爺。

  至于另一個.

  徐青抽空看了眼柜臺前替他看守鋪面的‘招財貓’。

  此時那貓附身在孫二娘身上,正無憂無慮的逗食夢蠱玩。

  胖乎乎,白嫩嫩的懶蟲子‘張牙舞爪’,發出嚶嚶亂叫,徐青不用開啟通耳識,都能聽出來這蟲子罵的有多難聽。

  食夢蠱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睡懶覺,唯一勤快的,或許就是換個睡姿翻個身的時候了。

  玄玉發現徐青看過來,便扭過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徐青默然不語,轉回身繼續超度他的尸體。

  他從玄玉身上,總能看到歲月靜好的一面,哪怕下一刻就要面臨生死之劫,在那一刻之前,這貓都不會有半點憂慮。

  徐青唯一一次見到玄玉憂慮,還是他當初需要面臨五百年雷災的時候。

  而眼下,隨時都可能面臨災劫的,卻是玄玉。

  一夜無眠,三百多具身首分離的尸體,如今又恢復了完整。

  能被問斬判處死刑的囚犯,幾乎個個都有拿手絕活在身上,縱然沒甚才藝,人能把自個兒腦袋玩沒了給你看,那多少也得稱上一句好活、敬業。

徐青從販夫走卒看到貪官污吏,又從江湖義士看到清官廉吏  廣闊天下裝不下這幾百個人,而小小的仵工鋪里,卻包容萬象,上演著一出又一出的絕唱戲目。

  活字印刷、雕漆技藝、吹糖作畫、吹笛撫箏、百家衲衣、萬民送傘,還有那溜門撬鎖、偽造官印、釣雞盜狗等見不得光的絕技。

  徐青清點完度人經獎勵,學會的絕活不少,但讓他最感興趣的卻是一門制造‘震天雷’的奇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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