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第一人民醫院。
住院部,某高級病房中。
穆青山安靜地坐著,眸光定格在沉睡中的老伴身上,眉宇間寫滿了疲累倦意。
他是小地方出身,沒有任何關系背景,完全靠個人能力才一步步地身居高位。
老伴周淑娟和他相濡以沫多年,兩人的感情很深厚,幾乎沒有發生過什么爭吵。
自從周淑娟查出腸胃上的毛病,他帶著周淑娟找了國內這方面最頂級的專家,可那些專家給出的結論一致。
——救不了。
這陣子他始終處于憂慮狀態,只要不忙于工作,都會抽空過來陪伴。
他知道老伴喜靜,最重視的就是家庭關系,便制止了所有想要過來探望的人,不想有人打攪老伴剩余不多的時間。
“爸。”
穆嵐煙輕輕推開房門,領著魏霖進來以后,見周淑娟已經睡了,便小聲說道:“我有個朋友想來看一下媽媽。”
穆青山皺眉,先做了一個噤聲手勢,才站起來走向外面。
穆嵐煙和魏霖兩人也旋即跟著他,一同來到了病房外。
魏霖目顯異色,在病房外收斂了笑容,輕聲道:“穆市長你好,我是魏霖。”
在沒有見到穆青山之前,他沒有想到小穆老師嘴里職位很高的父親,竟然是臨江市的副市長穆青山。
魏霖雖然不太關心臨江市的領導班子,可也是偶爾看看電視的,一眼就認出了穆青山。
他和馬云貴趙富龍等人吃飯喝酒時,聽兩人談過臨江市的幾位領導,兩人對穆青山都推崇備至,說穆青山的能力出眾,工作上的作風強硬,必然會是臨江市未來的市長。
穆青山沖著魏霖輕輕點了點頭,便略顯不悅地說道:“你媽剛睡著,我們別去打攪她。”
“爸,魏霖是我朋友,說認識很厲害的醫生。我就想著……”
穆嵐煙解釋。
“我給你媽找的那些專家,就是國內最厲害的醫生了。”
穆青山打斷了她下面的話,臉上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態度,道:“不要再四處折騰了,讓她好好休息吧,我們有空過來陪陪就她好了。”
穆嵐煙感到委屈,聲音哽咽地說道:“我想多試試。”
“該試的都試過了,所有專家都說了沒辦法,這病情我也了解過。到了這一步,就真的沒什么辦法了。”穆青山輕嘆一聲,安慰她:“你把自己的情緒調整好。現在的你媽,就只想我們父女倆,有空就在她身邊。”
“哦,好吧。”穆嵐煙很是無奈,沖著魏霖歉意地說道:“算了,你就不用進去看了。”
魏霖苦澀一笑。
穆青山的心情顯然不太好,也根本不相信還有誰能有辦法醫治他老伴,連嘗試一下的心思都沒。
這種情況下,他若堅持讓周淑娟試藥,恐怕只會惹來對方的反感。
他想想也是能夠理解的。
以穆副市長的能量,自然可以帶周淑娟去國內最權威的醫院,找腸胃方面最厲害的專家給周淑娟看病。
既然大家都說就這樣了,穆青山自然只能認命。
如他這類身居高位者,應該也不會相信所謂的偏方奇跡,再加上周淑娟喜靜,便不想有任何外人打攪。
來時魏霖不清楚穆青山的身份,還猶豫著要不要動用一枚最珍貴的生命果實,而今心中已有了決定。
霍家雄人在省城,雖能間接影響臨江市,可畢竟已經被調走了。
馬云貴和趙富龍兩人,都篤定穆青山會是下一屆的市長,那才是真正能左右臨江市政壇的大人物。
耗去一枚生命果實,和穆青山搭上線,對他來說還是值得的。
只是……
魏霖本想不去浪費一枚好感果實,覺得只要通過生命果實幫周淑娟調理好身體,自然就能順勢獲取穆青山的好感。
可現在,穆青山似乎連機會都不想給。
“穆市長,其實我們中醫也很厲害,我認識……”
魏霖不甘心地繼續嘗試。
穆青山搖了搖頭,道:“中醫都是偽科學,我不相信中醫。”
這話一出,又把魏霖的努力給直接堵死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
穆青山揮揮手,充滿倦容的臉上布滿了不耐煩,連話都不想多說兩句。
這陣子以老伴病情為契機,想接近他和他拉關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弄的他煩不勝煩。
他覺得魏霖也是此類人,還是女兒身邊的一個小屁孩,都不值得他多詢問幾句。
至于魏霖是誰,做什么工作的,認識的中醫師傅是誰,他根本毫無興趣知曉。
“好的穆市長,那我先走了。”
魏霖上前和他握手。
這個穆青山倒是沒拒絕,態度冷淡地握了一下魏霖的手,說道:“別麻煩了,以后也別過來了。”
“好。”
魏霖轉身離去。
也在這一刻,穆青山略顯詫異地看了看魏霖的背影,竟忽然泛起了一絲好奇心,問道:“你和他什么關系?”
老伴在生命末期,還有一樁心愿沒有了結。
——她想看到女兒成婚,能在感情生活上有個歸宿。
剛剛穆青山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對魏霖沒有一丁點的好奇,而今內心驟然泛起許多疑惑,不由問道:“這小伙子是做什么的?你倆是怎么認識的?”
“爸,我和他就是單純的朋友。她媽媽是我們臨江大學的老教師,和我是同事關系,對我一直很照顧。”穆嵐煙解釋,道:“王阿姨人很好,偶爾會喊我去她那里吃個便飯,周六中午時魏霖也時常在,一來二回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臨江大學的老教師?”穆青山輕輕點頭,又問道:“他父親是做什么?他自己又是做什么的?”
“他父親前幾年車禍去世了,目前他接了父親的班,開一家做帽子的工廠。”穆嵐煙輕聲說了說魏霖的情況,突瞪眼道:“爸,你問這么多干什么?我和他就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樣!”
“小伙子長得還不錯,在我拒絕以后也沒有糾纏,說走就走了。”
穆青山思索著,將魏霖過來之后的神情舉止,在自己的腦子里過了一遍,評價道:“第一次的印象還行,就是不知道真實的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妄圖和他家結親的人自然大有人在,這些年陸陸續續地,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尋上來。
他大多瞧不上眼,連給穆嵐煙介紹認識的想法都沒,也不去干涉女兒的私生活,沒有逼迫女兒趁早結婚生子。
他給了穆嵐煙足夠的自由。
可現在不一樣了。
老伴時日無多,很想在離去前看到女兒找個靠譜的男人,這便令他起了心思。
女兒最近一段時間郁郁寡歡,和外界的接觸愈發少了,如今忽然領著一個陌生男人來訪,他很難不往這方面去想。
“爸,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倆只是朋友!”
穆嵐煙表示無語。
“他說認識什么中醫上的人,你讓他試試也行。你媽反正都這樣了,不管什么辦法只要當真有效果,那都可以嘗試一下。”穆青山突然道。
穆嵐煙一臉愕然。
魏霖沒有走前,他明明說了中醫都是偽科學,說他壓根不相信中醫,很不耐煩地驅趕魏霖,讓魏霖以后都不要再來了。
誰能想到在魏霖走后,他反倒改變了態度,竟然同意試試中醫了。
穆嵐煙了解自己老子,知道他說不相信中醫確實是真的,那些想要攀附關系者但凡提起通過中醫來治療,他的態度都和先前一致。
現在,怎么突然就變了?
“爸,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穆嵐煙都有點生氣了,總覺得老子誤會了她和魏霖的關系,不得不一次次地聲明。
“好,朋友就朋友吧。”
穆青山沒有在這點上,非要和她分辨出個什么,道:“我的意思是,他想嘗試就讓他嘗試一下,萬一有效呢?”
穆嵐煙輕聲一嘆:“行吧。”
國民裝飾城。
童建林整個人已經徹底崩潰了。
他找人要到魏霖的電話以后,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了,可魏霖那邊始終沒有接通。
他當然知道魏霖是故意的。
找不到魏霖的他,于是又去各種托關系,找他認識的那些大人物求助,希望能出動治安方面的人員將洪默這些家伙驅逐出去。
他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層看不見的網正在限制著他,治安方面的人員回應的不冷不淡。
“馬云貴!肯定是馬云貴!”
童建林心中罵個不停。
他沒有想到除了馬云貴外,莊大圣也動用了自己的關系,讓他無計可施。
洪默等人還在四處晃悠,還在騷擾前來購物的客戶,那些店鋪的老板各個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童建林自己也是如此。
“這魏霖究竟是什么來頭?洪默也就算了,怎么我托人找的關系,在他這里都沒用?”
童建林嗚呼哀哉,急的他只差沖到魏霖家里,給魏霖直接跪下來。
可惜,他就是找不到魏霖。
“魏霖,我是童建林,你方便接個電話嗎?”
“我們見一面行嗎?我想和你當面道個歉。”
“確實是我做的不對,給個機會見一面行嗎?”
被逼的走投無路的童建林,以手機短信的方式,不斷給魏霖發消息。